一時周家門口的大火被北靜王麾下的侍衛撲滅,而北靜王則在周家宴客的大廳內宣佈了對周家的處置。
自揚州府尹以下,前來陪客的揚州鹽商們,見到周家竟然因爲一場飲宴,將自家的鹽引給弄沒了。大家都覺得這周家腦子犯抽,揚州這麼多廚子不請,非得強搶個與負責巡視兩淮鹽道的王爺有舊的小廚娘來做菜。不過,因爲周家的鹽引放出,廣大鹽商們都是暗自欣喜,這可是揚州鹽業重新洗牌的好機會啊
周老爺心裡也氣得不行,心想自己明明沒有下令要強搶這至味軒的家主姑娘過來做菜啊他哪裡知道,下命令的人正是被自己寵上了天的姨娘芳官。
芳官本來候在廳外,早先她聽說柳五兒“失手”燙了周公子的時候,心裡又是痛快,又是可惜。痛快是因爲這周公子貪圖她的美色,也欺侮過她,而可惜卻是因爲柳五兒很可能會被周老爺亂棍打死,她就沒有辦法慢慢折騰柳五兒了。
誰知道,後來情勢逆轉,芳官登時傻了,早知如此,她就不會撿這個時候讓柳五兒入府了,她原本有的是機會,什麼時候不能讓周家父子盯上柳五兒,而她自己蠢,偏偏撿了這個場合
千金難買早知道。一時北靜王麾下的侍衛已經衝進了周家,將庫房等重地看管封存起來。芳官這才意識到,這就是傳說中的“抄家”。她離開賈府離得早,因此不曾經歷過賈府抄家的滋味。到了周家,她滿心只想要狠狠地報復一下柳五兒,結果換來的卻是周家的覆滅。芳官渾身打了個寒噤這就是傳說中的惡有惡報吧如今,她作爲周家的寵妾,將會與周老爺等人一起下獄,而牢獄之災背後,沒準她會再一次被髮賣出來,天知道她會被賣到什麼地方去。
柳五兒這時候已經顧不上芳官了。她隨着北靜王一道,步出周家的宴客廳。這時候有個人從旁撲了上來,見到柳五兒,總算舒了一口氣,道:“小小”正是老張。
柳五兒趕緊給他使眼色,好不容易纔讓老張忍住了激動,將“小郡主”三個字吞到了肚子裡,改口道:“梅姑娘”
沒曾想,北靜王竟也是見過老張的,他就着外面的燈火,認清了老張的面貌,奇道:“是你”
老張趕緊給北靜王施了一個禮,裝糊塗道:“見過這位大人,小人是至味軒的掌櫃。今天下午的時候,至味軒的東家姑娘被周家的家丁脅迫入了周府,小人擔心得緊,後來見到周家又起了火,實在怕得沒辦法了,這才衝了進來,若是衝撞了王爺,王爺勿怪”
北靜王摸了摸鼻子,心想,原來怕得沒辦法了,纔會奮不顧身地衝進來護主啊
他這麼想着,往身旁的揚州府尹那裡看了一眼,說:“大人記得明天去至味軒採人證物證,將這條罪名也給周家加上去。”
揚州府尹趕緊躬身稱是,他如今已經決定要處處以北靜王馬首是瞻了,自然逮着周家的罪證就要狠狠往下踩的。
而柳五兒卻疑惑得很,她往老張身後望了望,說:“老張叔,就你一個人過來的啊”
老張一愣,道:“不是啊,還有”
他見到柳五兒一雙妙目正緊緊地盯着他身後,心裡一緊,趕緊改口,說:“還有幾個路上遇到的朋友,一起幫着過來救火的”
柳五兒則將視線收了回來,心裡嘀咕。她剛剛在夜色之中見到了一個人影,只覺得非常熟悉,然而這個身影倏忽便不見了。她擰着眉頭想了想,纔想起來,那好像是小九的身影。
小九還活着也在揚州
柳五兒強自按捺下心中的疑惑,轉身鄭重地向北靜王道謝,“今天多虧有了王爺你,否則我估計就要倒大黴了。”柳五兒延續她一貫的說話風格,一不用敬語,而不用謙稱。
北靜王好笑地道:“好說,好說”他轉頭看着老張在夜色中的身影,心想,這其實倒也未必,就算本王不在,估計你也能全身而退。
柳五兒繼續與北靜王客套,“不知北靜王妃可在城中,如果可以,我挺想見見她的。”還有紫鵑和雪雁兩個,這一年多沒見了,快要想死她了。
北靜王繼續笑道:“好說,好說,我回頭就安排,內子想必也十分想念姑娘的。”
旁邊的人一聽,看向柳五兒的眼光又不同起來原來這姑娘乃是北靜王妃的手帕交啊。周家父子打這姑娘的主意,那還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嗯,好”柳五兒聽到這裡,很是突兀地與北靜王作別,帶着老張,竟然從北靜王等人面前揚長而去。圍觀衆人盡皆駭然,心想怎麼這姑娘竟然會有這等氣場的,真是不簡單。更有人想,在揚州,怕是這至味軒,有北靜王這尊大神罩着,生意又要紅火上很長一段時間了。
而柳五兒卻微微有些魂不守舍。她很想知道剛纔自己看到的那個身影是不是小九。若真的是小九,她或許可以多知道一點他的情形,他最後那一段日子的情形
柳五兒在前頭魂不守舍地走,而後頭袁文彥卻跟了上來,被老張攔在後頭,只好一跳一跳地,想越過老張,看看柳五兒的情形到底如何。過了片刻,他終於忍不住,在後面大聲地問道:“梅姑娘,您還好麼”
柳五兒一怔,如夢初醒。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柳五兒了啊,而他已經成全她,讓她如今成了梅若雲,可以以梅若雲的身份在這個世上活着,這是他給與她的恩惠,而她,或許不應該讓自己太過長久地陷在過去之中。
想到這裡,柳五兒回過身,對袁文彥大聲說:“袁少爺,我很好今兒個真是多謝你了啊”
在周家的時候,袁文彥對柳五兒多方迴護,其意拳拳,要叫柳五兒全然無視,她良心裡或許會有點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