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李陟(zhì)對八股文選和試貼詩選等考試資料的介紹,賈蘭陷入了對科舉考試製度的深思。恰在這時,他的舅舅走進書房,問道:
“你們在聊一些什麼書籍呢?李陟,我剛纔聽見的好像是你的聲音。”
“父親,我在向賈蘭推介大學士的這套文集,我剛纔在看《八股時文選》,賈蘭卻說不知道有這樣的書籍,我便向他介紹了四十一卷的《欽定四書文》,這厚厚的一大疊可把賈蘭給嚇到了。”
“淨是胡說!蘭哥兒的父親......”舅舅說着,突然停頓了,轉而改口道:
“蘭哥兒的祖父也是讀書人,若不是聖上提前賜了官,也必然可以從科甲出身,家中必然藏書萬卷,蘭哥兒又怎能沒見到這麼厚的書籍。”
李陟隨即認錯,說道:“父親教訓的是,孩兒知錯了。”
“你犯的錯可不止這些,你又可知?”舅舅又問。
“啊?”李陟惶恐,表示不知。
舅舅繼續說道:“這些不過是用於應付考試的書籍,你偶爾拿來看看,用來規範自己的文章格式,也就罷了,怎麼能推薦給蘭哥兒呢!要想得到真才實學,學習到最純粹的聖賢之道,看這些書可不頂用,要看的應該是明明白白的聖賢之言。所謂孔孟之道,聖賢之言,滋如甘露,沁人心田,你們可都明白?”
李陽和李陟兄弟二人隨即答應了一個“是”字,賈蘭也說道:“舅舅所言,賈蘭明白,讀書確實能讓人身心愉悅,可是考試就不一樣,賈蘭厭煩那些試帖詩和八股文。”
“要說這試帖詩和八股文,舅舅當然也覺得厭煩,不過沒辦法,都是爲了功名嘛!就算聖賢再生,恐怕也得把這試帖詩和八股文痛罵一頓!”舅舅苦笑一聲,繼續說道:
“這八股文原非聖賢之制撰,焉能闡發聖賢之奧,不過是後人餌名釣祿之階。”
“聽舅舅這麼一說,我倒是明白了許多。”賈蘭說着,似乎有點兒泄氣,嘆息道:“可是我們讀書人若是一心只爲了科舉當官,那何必讀這麼多書,乾脆買幾套試帖詩範本或是八股文選,再背得滾瓜爛熟不就得了!”
他舅舅見了心想,若是讓姐姐李紈知道,因爲他的一番話而導致了蘭哥兒讀書泄氣,那他豈不是又要被姐姐責怪,到時候恐怕要讓蘭哥兒別理會他這個舅舅了,這樣想着,轉而對外甥賈蘭說道:
“蘭哥兒,你可別學李陟,勁是想着走捷徑。我們讀書人之所以讀書,當然不僅僅是爲了當官,而應如理學大家張載所言,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然而,爲了實現這些,就先要當官,因此必須參加科考,哪怕再厭煩那些考題,也要爲天地、爲生民、爲往聖、爲萬世而堅持到底!”
舅舅爲了讓賈蘭明白讀書的重要性,說得慷慨激昂。
“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賈蘭重複着這一句,不禁大受鼓舞,如雷灌頂,穿越之前的他讀書十幾年,還從來沒有哪個老師能把道理講得這麼簡單,看來這古人的文字還是值得一讀的,轉而說道:
“賈蘭明白了,考試不是目的,讀書永無止境,當官才能做更多的事情。舅舅,我說的對嗎?”
“沒錯,蘭哥兒果然比李陟懂事多了,雖然只年長了一個月。”舅舅稱讚之後,轉而說道:“接下來,還是讓李陽來給你推介幾本書籍吧!李陽,你手裡看的是什麼書?跟你弟弟好好的說一說。”
“父親,我看的是《十三經注疏》這套書裡的內容。”李陽說着,把這套書都搬了出來,轉而繼續介紹了起來。
原來,這十三經包括《周易》《詩經》《尚書》《周禮》《禮記》《儀禮》《春秋公羊傳》《春秋穀梁傳》《春秋左氏傳》《孝經》《論語》《爾雅》《孟子》等十三部儒家經典。
爲了便於後人查閱,前人把這十三部儒家經典的注和疏加上陸德明的《經典釋文》注音合刊成的一部書,便是這部《十三經注疏》。
有了這套書,《詩經》《尚書》《禮記》《周易》《春秋》這五經也就全了,而四書中的《大學》和《中庸》來自《禮記》,因此四書《大學》《中庸》《論語》《孟子》也全了。
李陽介紹之後,賈蘭卻見他舅舅在直搖頭,說道:“這套書看倒是看得,只不過以賈蘭的年紀,若是隻看它就顯得吃力了,眼下的關鍵是考試,尤其是四書部分,應該先看朱子的這套書纔是。”
舅舅從書架裡抽出了另一套書,賈蘭定睛一看,只見這套書是朱熹的《四書章句集註》。舅舅進一步說道:
“《四書章句集註》纔是科舉考試的依據,應該優先看這套書,然後再看《十三經注疏》。李陽、李陟,你們把這兩套書打包起來放好,等賈蘭回去的那天,親自搬到他們的馬車上去。”
賈蘭聽了,欣喜地問道:“舅舅的意思,是要把這兩套書送給我了?”
“那是當然,你難得跟你母親一起來一趟,怎能讓你空手回去。”舅舅說。
賈蘭笑道:“既是這樣,以後我自己來、經常來,來看望外祖父和舅舅、舅母,來找李陽哥和李陟弟弟切磋學問。”
“儘管來,不怕你把書房搬空了。”舅舅說着,衆人一齊大笑了起來。
兩套書都打包了之後,舅舅說道:“李陽、李陟,你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現在快去拜見你們的姑母。”
李陽和李陟迴應了一個“是”字,賈蘭也想溜了,隨即問道:“舅舅,那我跟哥哥、弟弟一起去了。”
“你不急,我還想看看你的書法有沒有進步呢,不急走。”舅舅命道。
賈蘭只得留下,眼巴巴看着李陽和李陟兄弟二人給他使了個眼色,轉身走出了書房。隨後,舅舅命賈蘭用標準的楷體抄寫《孟子》中的一篇。
其實,此時的賈蘭對書法已經不帶怕的了。原本就有一點書法功底的他,經過這段時日對繁體字的練寫,已經可以寫出一手標準的楷體字了。不過,在舅舅面前,賈蘭還是表現得謙遜自卑一點比較好。
賈蘭平時在塾裡讀書寫字的時候,最怕老師站在一旁一動不動地盯着他。眼下,還好他舅舅並沒有這個習慣。當賈蘭在抄寫《孟子》的時候,他舅舅卻是坐在另一邊看書,想來是在等賈蘭抄寫完畢後再查閱。
就在賈蘭快要抄寫好的時候,李陽和李陟兄弟二人又回來了,想來是來看賈蘭的熱鬧了。只聽見他舅舅問道:“拜見過你們的姑母了?”
“已經拜見了。”李陽說着,繼續道:“母親讓我們來喊你們準備入席用膳了。”
此時,李陟見賈蘭放下了手中的筆,說道:“父親,賈蘭已經寫好了,讓我們也一起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