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擇居

這日,忽見丫鬟來說:“老爺叫大奶奶帶蘭哥兒一起過去。”

李紈當下心想,老爺平日裡並不會找她,今日突然喊她過去,還要帶上蘭哥兒,莫非是蘭哥兒闖了什麼禍?李紈也不多想,立即叫丫鬟素雲去書房裡喊來了蘭哥兒。

賈蘭得知是賈政叫他,心裡也覺得納悶,想着莫非是前幾日猜謎時候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賈政如今要找他算賬?轉頭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應該是其他什麼事情,興許是想拷問他的學習情況?可是,爲何要叫上李紈一起呢?又見並非去書房,想來並非說讀書的事情。

只因那丫鬟說,老爺在王夫人房中商議事情,賈蘭和李紈一路來到了王夫人院,挨門進去。原來賈政和王夫人都在裡間呢。賈蘭卻見門口,竟是趙姨娘在打起簾子來,頓時想到了賈環心中的苦楚。

走過趙姨娘打起的簾子,賈蘭隨李紈一起挨身而入房中,只見賈政和王夫人對坐在炕上說話兒,地下一溜椅子,迎春、探春、惜春、賈環四人都坐在那裡。不久,賈寶玉也來了。

賈政一舉目見寶玉站在跟前,神彩飄逸,秀色奪人,又看看賈環人物委瑣,舉止粗糙,再看看賈蘭,確有八、九分賈珠當年的模樣。賈政又想到,賈珠要是還好好活着,定已圓了他當年的遺憾。如今,通過科舉正途取得功名的願望只能落在眼前這三個的身上。

嫡子賈寶玉的才學,賈政是已經知道的,何況王夫人只剩這一個親生的兒子了,因此賈政把平日嫌惡寶玉之心不覺減了八九分。至於庶子賈環,賈政雖不知他確切的才學,但見其貌之粗糙便可猜測一二了。還有一個嫡長孫賈蘭,自從知道他已報考了童生試,賈政便對他刮目相看了,若是這次能一考得中,豈不是遠勝賈寶玉。

如此想過半晌之後,賈政談起了正事,對賈寶玉說道:“娘娘吩咐說,你日日在外遊嬉,漸次疏懶了工課,如今叫禁管你和姐妹們在園裡讀書。你可好生用心學習,再不守分安常,你可仔細着!”

寶玉連連答應了幾個“是”,王夫人便拉他在身邊坐下。

接着是賈環,賈政看了看站在門口的趙姨娘,又看了看坐在身邊的王夫人,對賈環說道:“你可知用心學習?”

“孩兒知道。”賈環答道。

賈政又問:“那你想被禁管在園裡讀書嗎?”

賈環一聽禁管兩個字,嚇得一個哆嗦,脫口而出道:“不想、不想,孩兒再不遊嬉,再不會疏懶了工課。”

賈政聽了,滿意地點了點頭,想來賈環的回答正合他意。王夫人瞟了一眼賈政,輕輕冷笑一聲,似乎識破了賈政的那點伎倆。

最後是賈蘭,賈政說道:“蘭哥兒也該進園子讀書,只怕你母親捨不得你,不如讓你母親隨你一起進園子里居住,你們覺得可好?”

李紈和賈蘭聽了,當即答應了一個“是”。

原來這日,賢德妃賈元春在宮中想起那園中的景緻,若是封鎖了園子而不叫人進去,豈不辜負此園?於是命太監夏忠到榮府下一道諭,命姑娘們在園中居住,不可封錮,又命寶玉等也隨進去讀書。賈政王夫人接了諭命,便回明賈母,遣人進去各處收拾打掃,安設簾幔牀帳。

眼下,賈政傳喚了各位姑娘們,以及賈寶玉和賈蘭等人,說明了元妃的口諭,隨後命他們各自退下了。至晚,迎春、探春、惜春三位姑娘娘從隔壁的小抱夏來到了李紈的屋裡,賈蘭從房裡出來,見過了三位小姑姑。

只聽探春問道:“大嫂子,父親讓我們住進園子裡,我們每人都各自選一處居住,好不好?”

“好呀,這自然是好的。”李紈說道。

探春又問:“那大嫂子想住在哪一處呢?”

李紈笑道:“這哪能輪到我來選呢,我不過是沾了賈蘭讀書的光,這才能居住進去的。若是要說選一處,我們還不都得讓那三個參悟禪機的先挑。”

探春聽了,欣然一笑,覺得也是,便命丫鬟伺書去賈母后院,找一下寶玉和黛玉,問問她們選了哪一處居住。伺書於是去了,剛到黛玉的屋外,便聽見裡面傳來寶玉的聲音,只聽寶玉問黛玉:“你住在哪一處好?”

黛玉正盤算這事,忽見寶玉一問,便笑道:“我心裡想着瀟湘館好。我愛那幾竿竹子,隱着一道曲欄,比別處幽靜些。”寶玉聽了,拍手笑道:“合了我的主意了,我也要叫你那裡住。我就住怡紅院,咱們兩個又近,又都清幽。”

伺書在門外悄悄聽到了,也就不進屋裡打擾了,徑直轉身回來,把聽到的內容轉給了探春等人。李紈笑道:“他們兩個倒挺會選的,挑了靠近大門口兩旁的那兩處,這分明是想告訴我們所有人,他們門當戶對呢!”

李紈說得衆人皆笑,探春對迎春說道:“還有一個寶釵姐姐,就請司棋去問一下吧?”迎春答應着“好”,喚來了丫鬟司棋,讓她去薛姨媽屋裡,問一下寶釵選哪一處居住,且說瀟湘館和怡紅院已經被黛玉和寶玉選了,剩餘其他各處皆可隨她挑選。司棋於是去了。

此時,探春又問李紈喜歡哪一處。李紈心想,既然寶玉和黛玉都選了,剩一個寶釵應該不會湊巧選了同一處,於是讓賈蘭來選。賈蘭毫不猶豫地說道:“當然是稻香村了,簡單自然,除了瀟湘館以外,就屬這個地方最適合讀書,況且距離瀟湘館又近。”

探春問道:“蘭哥兒年紀不大,竟也變得如此精明瞭,就不怕你寶姑姑也選了稻香村?”

“不怕不怕,我都已經猜到,寶姑姑會選哪一處了。”賈蘭頓了頓,等她們露出不相信的目光時,隨即說道:“寶姑姑選的一定是蘅蕪院。”

“不能吧?”探春並不覺得,說道:“蘅蕪院西北角,距離寶哥哥的怡紅院那麼遠,寶姐姐怎麼可能選那裡!”

賈蘭聽了,笑道:“所謂距離產生美,三姑姑不懂了吧?”

正說着,丫鬟司棋回來了,說薛寶釵選的住處果然是蘅蕪院,姑娘們只說賈蘭要麼是胡猜亂蒙的,要麼早就問過寶釵了,也不多說,各自挑選起自己的住處來。

於是,薛寶釵住了蘅蕪院,林黛玉住了瀟湘館,賈迎春住了綴錦樓,賈探春住了秋掩書齋,賈惜春住了蓼風軒,李紈和賈蘭住了稻香村,賈寶玉住了怡紅院。

次日,賈政遣人來回賈母,說二月二十二日是好日子,哥兒姐兒們就搬進去罷,這幾日便遣人進去分派收拾。賈蘭聽了,心想,二月十九參加縣試,剛好考試完搬家入住大觀園,到時候,興許還能來個“喬遷、錄取”雙喜臨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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