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內六宮,賢德妃殿。
連日裡,賢德妃賈元春感到頭暈、乏力、噁心、食慾不振,晨起還會嘔吐。貼身丫鬟抱琴隨即命宮女去請了太醫院的六品御醫王濟仁。
王太醫給賈元春診過脈之後,對抱琴問道:“娘娘近日的飲食怎麼樣?”
抱琴回答說:“娘娘近來比較喜歡酸食,厭惡油膩。”
“那就對了。”王太醫說着,對賈元春欣喜地說道:“恭喜娘娘,賀喜娘娘,娘娘有喜了。”
“有喜?”賈元春似乎不敢相信,反問道:“王太醫的意思是,本宮已經有了身孕?”
“回娘娘的話,娘娘確實已有身孕,絕對不差。”王太醫斬釘截鐵地說道。
抱琴聽了,激動地說道:“太好了,太好了,娘娘,娘娘,我這就去向皇上報喜去。”
“慢着!”賈元春喝住了抱琴,又對王太醫說道:“本宮懷孕的事情,還請王太醫暫時爲本宮保密,本宮找機會自會向皇上報喜。”
王太醫畢恭畢敬地說道:“下官明白,下官告退。”
等王太醫走了之後,抱琴問道:“這是上等的喜事,娘娘爲何要保密呢?如果是怕被皇后知道了,咱們不向皇后通報不就好了。”
賈元春說道:“皇后的耳目衆多,告訴了皇上,難免不會被皇后知道。”
抱琴又說道:“可是告訴了皇上,皇上就會多派一些奴婢來服侍娘娘,這樣也可以更好的保護娘娘安胎呀!”
“雖說如此,但我還是想親自告訴皇上,你去敬事房問問,皇上下次何時會來我們這就寢。”賈元春命道。
抱琴迴應了一個“是”字之後也退下了。
賈元春心想,這後宮的衆嬪妃們多人皆曾有過流產的經歷,雖然件件看上去像是意外,但其中的蹊蹺仍然不少,想來定有貓膩。眼下,賈元春在宮裡能依靠的只有一個人了。
此時,抱琴已經回來,說道:“敬事房的太監說,陛下將在明晚過來就寢。”
賈元春點了點頭,隨即說道:“抱琴,你跟我一起去趟老太妃那裡吧。”
抱琴迴應了一個“是”字,隨即攙扶着賈元春,往老太妃住的宮殿去了。
老太妃是先帝爺的妃子,比太上皇和太后還長了一輩。在得知自己有喜之後,賢德妃賈元春想見的第一個人爲何是宮裡最孤家寡人的老太妃呢?原來,這位老太妃的孃家不是別家,正是賈家。
老太妃賈氏乃是第二代榮國公賈代善的胞姊,也就是賢德妃賈元春的姑奶奶。老太妃雖然在後宮沒有什麼權力,但畢竟輩分在那兒,這樣的存在感就連太上皇和太后都無法忽視,賈元春在這個不得見人的宮裡,也就只能依靠老太妃了。
此時,賈元春來到老太妃的殿外,貼身丫鬟抱琴向老太妃的宮女通報,說賢德妃就見老太妃。眼下,老太妃正在花園裡散步賞花,聽說孫侄女來了,便知道她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於是也沒有閒心賞花了,命宮女先將賈元春迎入殿內,她稍後就來。
賈元春在殿內候着,待老太妃出現,隨即拜見了老太妃。面對表面慈祥的姑奶奶,賈元春說出了自己的心事。老太妃得知賈元春有了龍種,卻表情淡定,說道:
“竟然有了喜,就應該儘快把喜事告訴皇帝,否則日子久了,喜事說不定就變成了壞事,到時候你再想討個歡心邀個功就晚了。我知道你怕肚子裡的龍種受到了非人的迫害,可是那又有什麼辦法呢,你在這個非人能呆的地方就得迎刃而上。現在,你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妃嬪,你還不能把肚子裡的龍種當成是你的孩子,那隻不過是皇帝的孩子,是皇后的孩子。眼下,這個小東西只不過是你藉機上位的籌碼,只要可以達到上位的目的,哪怕是要犧牲這個小東西也在所不惜,大不了等你當上了皇貴妃,貴爲副後,甚至也可以進一步成爲皇后,你再懷一個便是了。到了那個時候,你肚子裡的小東西才能算是你的孩子,就算到時候你懷不上了,那又何妨,等你母儀天下、傲視六宮的時候,這六宮之內的龍種哪一個不是你的孩子,就算膝下無子,又有誰敢對你不敬。就說太上皇帝吧,他雖不是我的親生,卻待我如生母,爲何,就是因爲我當時身爲皇貴妃,乃是六宮之主,而他不過是先帝的嬪妾所生養,是在我的庇護之下才能榮登上位的。你要記住,在這個後宮之中,名份比血親更重要,沒有名份,就算至親,也可能六親不認。”
賈元春聽了老太妃的這番話,頓時驚得目瞪口呆,這樣的話還從未有人跟她說過,她讀過的任何一本書都不曾這樣寫過,真是這樣的嗎?賈元春不敢相信,但也只能迴應了一個“是”字,隨即拜謝過老太妃。
老太妃見賈元春的臉色不好,也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反正該說的她都已經說了,能不能聽得進去,就看她能否自求多福了,於是最後說道:“你回去好好想想,這後宮之中,沒有什麼事情能瞞得住十二時辰,儘快做出決定吧,哀家就不跟你多說,跪安吧!”
賈元春聽了,隨即跪拜,退出了老太妃的宮殿。
當日夜裡,賈元春輾轉難眠,反覆掂量着老太妃的忠告,她還是無法接受把自己的孩子當成上位的籌碼,孩子就是孩子。不過,老太妃有句話倒是提醒了她,在這後宮之中,沒有什麼事情能瞞得住十二時辰。最終,善良的賈元春還是決定,儘快把有孕的喜事告訴皇帝陛下,不是爲了邀功上位,只是想讓肚子裡的孩子得到更多的保護。
次日黃昏,當今聖上擺駕賢德妃殿,與賈元春共進了晚飯。飯後,賈元春陪同當今在後花園散步,便趁機說出了自己已經有了身孕的喜事。當今聽了自是大喜,即命隨從太監傳旨敬事房,多派一些得力的奴婢到賢德妃的寢殿服侍,太醫院每三日派兩位太醫來給賢德妃診脈請安一次,一定要確保胎兒安然無恙地降生,又詔告六宮,晉升賢德妃爲貴妃,待產下皇子龍嗣之後,再行晉封之禮。
賈元春一時不解,斗膽問道,肚子裡懷的若是皇女公主呢?當今臉上不悅,只說道,愛妃何必顧慮如此之多,朕相信,你肚子裡的一定是個皇子,務須多言了。賈元春自然不敢再多說一句,心中突然想起了老太妃的話,一陣不安之感頓時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