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史大姑娘又來了

自從得知李紈與史湘雲的另一層關係之後,賈蘭的腦海中始終盤旋着敗落後的史家模樣,甚至禁不住地擔憂,史家的現在就是賈府的未來。

想當年,“阿房宮,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個史”,想當年,保齡侯尚書令史公之後,房共分十八,都中住着十房,原籍現居八房。然而眼下呢,聽說其他各房或早或晚,都紛紛捲走屬於各自的財產各奔東西,都中僅剩史鼎這一房了,史家的府邸儼然成了一個空殼子。

想着這些的時候,賈蘭這才發現,史湘雲已經很久沒來賈府了。上一次是正月的時候,還是在元妃省親之後纔來的,給薛寶釵過了生日之後才走的,好像還跟林黛玉小小的吵了一架,貌似就是被氣走的吧!聽說她的嬸嬸不太願意她常往這邊跑,也不知什麼原因。

賈蘭正想着這個問題,恰時史湘雲便和她嬸嬸一起上賈府來了。瞧吧,史家的那位大姑娘又來了。

史家敗落分家之後,丫鬟和奶媽沒留下幾個。眼下,史湘雲的身邊只有一個周嬤嬤,還有一個丫鬟翠縷,而這個丫鬟翠縷都不是史家的,而是賈府的老太太給湘雲用的。

史湘雲在很小的時候就進了賈府,一直在老太太的屋裡養着。那時候,史湘雲的身邊沒什麼可以用的人,都是老太太身邊的襲人一直在照顧着她,像一個姐姐一樣細心服侍,做事周到的襲人和湘雲關係一直很好。

後來,老太太把襲人給了賈寶玉,又從鴛鴦那聽聞,翠縷一直在幫着襲人照顧湘雲,於是便將翠縷派給了湘雲。

史家夫人派周媽媽來領湘雲時,賈母心疼湘雲身邊一個像樣的丫鬟都沒有,就讓史湘雲把丫鬟翠縷一起帶去了史家,從此翠縷就只跟了湘雲。

忠靖侯史鼎遷委了外省大員,因此,在都中的史宅,家裡的大小事都由史家夫人一人做主。此前,叔叔在家的時候,湘雲若是想去賈府玩了,叔叔就會送她一程。如今,湘雲只能等老太太派人來接,嬸嬸是肯定不願送她去的。

然而,事情也有例外的時候。這日一大早,史湘雲陪着她嬸嬸即史家夫人吃過了早膳,夫人便領着湘雲,帶上週嬤嬤和丫鬟翠縷,出發前往賈府了。

史家雖已然不是富貴人家,但畢竟是官家人,出門在外不能只靠兩條腿,何況去的是賈府,失了體面不要緊,不能失了禮數,若是讓別人誤以爲,賈府的親戚都落魄到僱不起馬車了,那豈不是丟了老太太的臉面。

馬車還是不能少的,問題是僱幾駕馬車,僱多大的馬車。僱一駕大號的馬車需要花費三百五十文錢,不過左右兩邊都有縱向的座位,可以容納二至四個人。

僱一駕小號的馬車雖然只要花費兩百文錢,但只有橫向的座位,最多隻能容納兩個人。飯後,夫人吩咐周嬤嬤去僱車,說道:

“周媽媽,還是僱一駕小號的馬車吧。”

“太太,你怎麼能坐小號的馬車呢?要不還是僱大號的馬車吧?”周嬤嬤說道。

夫人帶着些許的疑慮,說道:“也好。周媽媽,那就僱一駕大號的馬車吧!”

夫人這是爲了省錢,史家雖然落魄了,但還不到僱不起馬車的境地,夫人這是能省則省,畢竟今後要用錢的地方還多着呢!

稍等了一會,車伕便趕着大號的馬車來了。隨着車伕的一聲“駕”,車輪在大街上滾動了起來,他們開始朝賈府進發了。

“真是太好了!嬸嬸陪我一起去賈府,這還是第一次呢!”湘雲高興地說道。

夫人問道:“你不是隔三差五地就去賈府嗎?瞧你高興的樣子,這賈府到底有什麼好玩的,能讓你這麼開心?”

“以前我喜歡去找林姐姐玩,現在我又喜歡寶姐姐了,總之啦,林姐姐和寶姐姐我都喜歡,能跟她們一起,湘雲最開心了。”史湘雲說着,看向了車窗外,好像她的心早已飛到賈府了。

史湘雲見夫人閉着眼睛養神,興許是暈車,於是沒有打擾,轉而也看向了窗外。馬車穿過繁華的街市,穿過幾條街之後,便來到了一條大街上。

街北蹲着兩個大石獅子,三間獸頭大門,門前列坐着十來個華冠麗服的人。正門沒有開,只有東西兩角門有人進出。正門上方有一塊匾,匾上書寫着“敕造寧國府”五個大字。

繼續往西走不多遠,照樣也是三間大門,這個纔是榮國府。馬車在正門前停下,史湘雲先行下車,隨後夫人也走下了馬車。見正門緊閉,夫人領着湘雲來到了西邊的角門。

進了角門,步行一段路,轉過一個彎,就到了垂花門前。進了垂花門,兩邊是抄手遊廊,當中是穿堂,當地放着一個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轉過插屏,小小的三間廳,廳後就是後面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間上房,皆雕樑畫棟,兩邊穿山遊廊廂房,掛着各色鸚鵡,畫眉等鳥雀。

臺磯之上,坐着幾個穿紅着綠的丫頭,一見他們來了,便忙都笑迎上來,說:“剛纔老太太還念呢,可巧就來了。”於是三四人爭着打起簾籠,一面聽得人回話:“史家夫人到了。”

史家夫人領着湘雲進入了房內,穿過一個東西穿堂,徑直來到了賈母的後院。於是,進入後房門,只聽見一陣嬉笑聲傳來。原來是王熙鳳和王夫人在這兒陪老太太說話呢!

聽說史家夫人來了,王熙鳳這才迎了出來,先是大笑幾聲,顯得爽朗而不受約束,然後才說道:“可把太太您給盼來了,老太太聽說你要來,把我們都給叫過來了。”

史家夫人笑着讓湘雲見過她的璉二嫂子,然後一同進了屋內,拜見老太太。

“老太太安好!”史家夫人領着湘雲拜見道,湘雲緊接着又拜了王夫人。

賈母示意王夫人和鳳姐趕緊扶他們起來,說道:“侄媳婦,你也不容易,坐下說話吧!”

史家夫人此次登門,說到底是有點兒不好意思的。原來,湘雲本是自小在賈母老太太屋裡長大的,但史家夫人偏在幾年前,一意孤行地把湘雲領回史家去了。

後來,老太太親自派丫鬟鴛鴦去史家詢問個原委,才得知,原來殺賊戰死的衛青將軍和史鼐將軍曾在生前定下兩家的婚約,也就是說,史湘雲和衛家公子衛若蘭早已指腹爲婚,史家夫人生怕漸漸長大的湘雲若繼續住在賈府會引起衛家的反感,這才讓周媽媽來領她回去,不過,此事賈母還從未跟府裡的其他任何人說起。這會兒史家夫人親自登門,也不再對此事遮遮掩掩了。

賈母於是問史家夫人,湘雲的這門婚事如今談得怎麼樣了?史家夫人搖了搖頭,說道:

“衛家夫人倒是好說話,也來家裡看過湘雲了,只說喜歡,又說光她喜歡不行,我便覺得納悶,一問才知,原來呀,衛家公子是個牛脾氣,並不聽他母親的話,始終抗拒這門親事。我就想呀,既然一時談不攏,也不能總把湘雲關在家裡,家裡又沒個姐姐妹妹跟她說話,想着這邊的姐姐妹妹多,只能又送老太太這邊來了。”

......

史家夫人同老太太說話的時候,史湘雲早已進園子裡找姐姐們去了。自各位姑娘住進大觀園之後,這還是史湘雲頭一次來賈府。這個史大姑娘,簡直像個竄天猴,整個大觀園都被她竄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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