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忠臉色大變,“這、這,公主怎會在我那裡?”
徐長吟向朱棣瞥去,原來他一直派人護衛着,難怪對朱檸的失蹤並不顯擔憂。
朱棣擡手示意王德忠不必着急,淡聲問道:“如實說來。”
王真拱手回道:“一刻之前,公主從屋中取出一段繩索繫於後院,爾後將珠釵擲於前院,接着攀牆至王大人之處。”
他簡明的回稟讓徐長吟與沈度皆是失笑。徐長吟搖首嘆笑,朱檸八成是見她出去而撇下其,心生不滿,想鬧一鬧失蹤,讓他們擔心一回。然而,這伎倆實是欠之周詳,讓人一瞧就能瞧出破綻來。
王德忠唉聲嘆氣,滿臉無奈:“王爺,下官冤矣!”
朱棣淡笑:“本王自不會怪責王大人。”終於,他深諳的眼神“施捨”給了徐長吟,儘管未言語,但徐長吟心領神會,轉身往外走去。
王德忠所居的院落比之她踩在牆頭所見時,已整潔清幽了許多。院中只有一名侍僕,打理他平素起居。想來也是因着隔壁就住着王爺王妃及公主,卻無僕婢伺候,他豈好多置人在側。
那侍僕正在清掃院子,見到徐長吟忙行禮。徐長吟示意他不要出聲,悄步行往後院。後院略顯空闊,柴舍門窗緊閉,瞧不出異樣。她輕步趨前,踱至柴舍外,側耳聽了聽內裡的動靜,果能聽見忿忿地抱怨聲。她莞爾一笑,退開了些許,故意對侍僕揚聲說道:“我來取王大人珍藏的酒,今晚趁着公主不在,可得一醉方休呀!你待會也一併去吧!”
那侍僕表情錯愕,徐長吟眸光瞟向柴舍,繼續大聲說道:“晚膳是中都城內最有名的酒館做的,聽說那兒做的梅白魚好吃得連舌頭也想吞下去。”
柴舍裡靜悄悄一片,徐長吟抿脣一笑,對滿臉茫然的侍僕眨下眼,說道:“真是可惜,公主不在,否則待用了佳餚,品了美酒,還可再去逛一逛夜集。哎,你快去取了酒來吧!”
說話間,她示意侍僕進到廚舍裡,不多時,手中端着一瓶出來,便往前院走去。不過,她並未離開,而是藏於廊壁後,哂笑着望向柴舍的門。果不其然,少頃就見柴舍的門被拉了開來,從裡頭探出一張杏眼桃腮的小臉來。
朱檸一踏出柴舍,環目一瞧,見徐長吟果真走了,她登時大眼一紅,氣得一跺腳:“四嫂可真沒良心!”
徐長吟笑了起來,從廊下走出,揚聲道:“誰沒有良心了?比之不告而別,徒令人擔憂的人還沒有良心?”
朱檸乍見她又冒了出來,頓時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又想往柴舍裡鑽,徐長吟忙道:“別躲了,再躲天都黑了,小心老鼠出來咬你鼻子。”
朱檸怨嗔地瞪住她,嘟着小嘴道:“反正你們都不關心我,都想撇下我,我的鼻子被咬掉了,也與你們無干。”
徐長吟曉得她不高興,上前牽過她的手。朱檸掙了掙,終是沒甩開她。
“你的鼻子若是被咬掉,你那四哥定將這兒老鼠的鼻子全給割掉,然後堆在你面前,讓你泄恨!”徐長吟咬脣輕笑。
朱檸面前浮現一屋子老鼠鼻子的情景,不禁打了個寒顫,趕緊道:“我纔不要。”
“既然不要,那便回去吧!”徐長吟牽起她往外走。
朱檸滿臉不樂意,忿忿地道:“我不甘心!”
徐長吟臻首:“若是我這麼輕易被找到,也會不甘心。只是你這法子施的不好,讓人一瞧就瞧出了破綻。”
朱檸不服氣的道:“哪兒有破綻?”
徐長吟搖了搖手指,“別的不說,單隻你四哥對你的關心便是極大的破綻。你的一舉一動可都有人瞧着呢!下回呀,可得瞅着無人管無人問的時候,再出走那就容易得多了。另外,你留下的線索太多,也是一大破綻。若不想被人尋及,需得處理乾淨任何線索。”言下,她竟是在教導朱檸如何離家出走。
朱檸目瞪口呆。
回去之後,朱棣也未責怪朱檸,只是對她道:“明日的狩獵已安排妥當。”
朱檸當下一掃沮喪,歡呼了起來。
烏龍離家事件罷了,朱檸轉而質問起徐長吟來,爲何先前出去不帶上她。徐長吟瞥眼朱棣,想來他是知曉她做了些甚麼的。前回京中派來的侍衛因怠忽,令得她與朱檸遭襲,悉數被嚴懲。爾後朱棣雖未告訴她,但她也曉得她們周遭的護衛必然只增未減。她此番出門時,必然有人跟隨着,只是不曾讓她發現而已。
晚膳之後,王德忠命侍僕在院中擺了茶茗,請朱棣與沈度前往小坐。
徐長吟燒了水,朱檸沐浴過後便去歇息了,打算養精蓄銳,明日一展英姿。徐長吟也梳洗罷了,但並未先去歇息,而是在院中賞着月,等着朱棣。
月色漸沉,她已是雙眸半闔,睡意朦朦。突地,她身子一輕,猛然清醒,睜眸就見得朱棣無波無瀾的臉龐。
“夜深露寒,要歇着即去房裡。”朱棣並未放下她,只是淡定的說道。
徐長吟也未掙扎,而是望着他,認真的說道:“先前我是不小心,沈公子只是扶了我一把。”打從他回來,直至這時,他才肯對她說話。
朱棣的目光落在她的臉容上,眼神仍舊莫測。他放下她,“天色已晚,歇息吧!”說罷,他徑直回了西廂。
徐長吟雙眸微瞠,瞪住他的背影,這人的火氣就這麼大?她未免他誤會自個,特意等到這會向她解釋,結果他一點表示也沒有。她心頭陡然一突,或者,他根本就未在意這事!
河堤柳新翠,花事此時濃。舒捲寫意的山林間,但聞馬蹄紛沓聲,遂見數名衣着鮮亮的年輕男女飛馳而來。
策騎在前的是朱棡,他背弓持弩,意氣風發。朱檸不甘於後,揚箭追來。朱樉也是不服輸的,抽馬緊追。
朱棣並不逞風頭,不緊不慢的策馬隨後,而徐長吟與謝臨清尾隨於後。此行不見鄧氏,是因她不擅馬術,也不願來湊這等熱鬧。
不遠處,還有二騎墊後,卻是王德忠與一名神情戰戰兢兢的中年男子。
謝臨清回眸朝王德忠身側的男子睇了眼,對徐長吟道:“前些日子命人送物送禮的,就是這位李大人。”
徐長吟容色微現睏倦,掩脣打個呵欠,復回眸望了眼。
謝臨清見她甚是疲憊的模樣,關切的問道:“昨夜歇息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