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達成共識,徐長吟與戚塞平也沒了話說。二人倒也默契,對望一眼之後,相皆起身。
徐長吟拿起帷帽戴上,遮了秀顏,與戚塞平一前一後的出了茶樓。
走不多遠,戚塞平陡然放慢腳步,低聲道:“有人跟着我們!”
瞧不清徐長吟的表情,但她並未往四周觀望,只壓低了嗓門:“你招來的?”她與人無怨無仇,自然只會是他了。
戚塞平哼了一聲:“我已十餘年未進京了,豈會引來什麼人跟蹤?”他話說的理直氣狀,可眼神卻遊移不定,頓惹得徐長吟心生猜疑。
“先甩開他們!”戚塞平低言。
徐長吟睇他一眼,“隨我來。”話落,她轉頭走入一間壽衣店。
戚塞平眉頭一挑,她也太百無禁忌了吧!不過,雖有忌諱,他仍迅速跟上了徐長吟。
徐長吟帶着戚塞平在店老闆熱切的關注中,徑直穿過大堂走到後院。店老闆還沒回過神,店中冷不丁又衝入二名身着奇裝異服的大漢,同樣往後門衝去。
店老闆張了眼,旋即大呼小叫的追趕上去,哪知還沒走出三步,就給人一拳打暈在了地。
徐長吟二人正欲從後門穿出,陡然就聽到背後傳來一記大喝:“他們在這裡!”
一見已被逮住,徐長吟與戚塞平皆是苦笑一記,到也識趣的頓足轉身,赫然就見一名身着青色土布衣褲、包青頭帕的年輕人虎視眈眈的盯着他們。年輕人面容黧黑,身材健壯,手按在腰間的彎刀上,看他的服飾及佩刀,應是苗人。
就在此時,另一人已聞聲追來,年歲略長,亦是青衣青頭帕,身形瘦高,雙目精光曝露,腰間亦懸着把造型獨特的彎刀。
二苗人一會合,立即將徐長吟與戚塞平圍在了院子中間。
戚塞平這會倒還有些男子氣概,將徐長吟往身後一護。
徐長吟撂開帽紗,露出渾無害怕之色的秀顏,睇眼表情微凝的戚塞平,“來者不善,你可打得過他們?”
戚塞平臉色不好看,“我又不會武功。”
徐長吟歎息,“身上可有兵器?”
戚塞平臉色更難看了,“難不成你讓我隨身帶刀帶劍?”
徐長吟又嘆息:“虧你是戚將軍之子。”
戚塞平一聽這話愈發不高興了,瞪眼道:“你也是將門之女,你又帶了?”
徐長吟臻首,嗓音乾脆:“帶了!”話間,她手腕一翻,袖中霍地滑出一柄短匕。
戚塞平頓時瞠目結舌,瞪住她說不出話來。
與此同時,二名苗人也看見了她手中的“兇器”,立即抽刀在手,警惕的指住徐長吟,嘴裡嘰裡咕嚕的交談幾句,旋即持刀朝他們逼近。
徐長吟倒無懼色,脣瓣輕揚,“二位可是要請咱們去做客?咱們去就便是了,何需兵刃相向?正巧我這會腳上走得累了,諸位是駕了馬車,還是擡了轎來?”
那年長的苗人一皺眉頭,用不甚純正的漢語說了句:“沒你的事,快走!”
果真不是找她的。徐長吟眉眼一彎,立即將匕首一收,學着男子模樣,抱拳點頭,鄭重的道:“原來不是找我的,那我這就走,三位慢聊。”話落,她當真轉身就要走。
戚塞平傻了眼,哪肯讓她撇下自個,一把抓住她的手,大聲斥責:“你不講義氣!”
徐長吟苦着臉:“他們要找的是你,我留下來也無用呀!不如你與他們走一遭,看看是誰找你。”
“不行!今日要走一起走!”戚塞平咬牙,堅決不放她。
徐長吟閉眸深吸口氣,倏地又睜開,眼中射出兩道火簇,同時從牙縫中迸出切齒之聲:“這麼些年,難道你知長個,不長腦嗎?我走了,可以去搬援兵,可以去找官差,你拉着我陪你送葬啊?”
戚塞平登時一愣,終知自己幹了蠢事,忙不迭鬆開她的手,連聲催促:“那你快走!你快走!”
不過,她這話戚塞平聽到了,那二名苗人自也聽到了,立即大喝道:“一個都不能走!”
徐長吟惱得一腳踩上戚塞平的腳,咬牙切齒:“你滿意了!”
戚塞平被踩得哇哇痛叫,可剛叫一聲,一柄冷冰冰的匕首猛然橫在了他頸間,而持匕之人竟然是徐長吟,隨之又聽徐長吟冷喝道:“別過來,否則我割斷他的喉嚨!”這二人既然是來找戚塞平,自然是要拿下他,她如此做,是想來個出其不意,再趁機逃走。
果然,她這“窩裡反”的舉動讓二名苗人連同戚塞平都愣住了。
二名苗人不覺剎住步伐,神色發緊的緊緊盯住徐長吟,緊接着緩緩往後退去。
徐長吟見虛張聲勢有效,揚眉笑道:“這就對了,你們想抓他回去,自不能讓他傷了性命。”
戚塞平臉色乍青還白,眼中跳動着怒火,但這會又敢怒不敢言,生怕她一個手顫,往他的脖子上抹上一刀。
二名苗人退了幾大步,那年長的驟然沉聲道:“你們是什麼人?”
徐長吟一怔,這二苗人不是來抓戚塞平的麼,怎麼還問是什麼人?
就在此時,一記淡然的男性嗓音在她背後響了起來:“苗王公主遠到而來,又何必在京師鑄下大錯?”
徐長吟身子猛然一顫,這聲音……
她錯愕的慢慢轉身,赫然見到了朱棣長年不變的淡漠臉龐。他負手立於漆木門之前,一身的雍華,神情平靜如常。而就在他的身後,一字排開站着八名手持利刀的精練侍衛,正冷冷的指着二名苗人。
她怔怔的望着朱棣,朱棣亦垂眸盯着她,容色無異。她竟然一點聲音也未聽到,更未料到他會突然出現。難怪二名苗人突然緊張起來,卻哪是因她“挾持”了戚塞平,而是朱棣帶侍衛站在她身後的原因。
很好,這場“狐假虎威”演得可真好!
朱棣淡睨着表情尷尬的徐長吟,嘴角邊勾出一抹似笑非笑。他緩步上前,不張狂,卻帶着迫人的氣勢。
二名苗人情不自禁的往後退了數步,年長的苗人知他定非尋常人,倒也識實務,沉聲道:“敢問閣下高姓?”這莫名冒出來的年輕男子是誰,又怎知他們的主子是誰?
朱棣已走至了徐長吟身邊,袍袖微拂,手朝她面前一探,轉眼已將那柄鋒利的匕首拿到了手中。戚塞平沒了桎梏,趕緊逃開徐長吟七八步遠,後驚後怕的不住摸着自個的脖子。看不出她柔柔弱弱,匕首卻用得這麼熟練。
徐長吟手中一空,也沒覺懊惱,反而向他投去愈加狐疑的眼神。他爲何會出現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