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婢聽到徐長吟的聲音猛地一驚,急忙起身往四周瞧,卻哪裡還找得到自家調皮的小郡主?二婢當即驚出滿身冷汗,慌不迭跪地請罪。
徐長吟按住她們,嘆聲道:“先找到淮真再說。她還算聰明,不會跑太遠,應就在大殿附近。”
二婢慌忙應聲,一刻不敢耽擱的分散去找人,羅拂也急匆匆的出廟去喚侍衛進來一同找人。
徐長吟半蹲下身,替淮嫤解開纏住的衣襬,點點她的小鼻頭:“說吧,是不是姐姐讓你纏住春華她們的?”
淮嫤低頭對着小胖指,軟軟糯糯的說:“姐姐說要去探險,不讓春華和冬錦跟……”
所以,她那無良的大女兒就將自家妹妹給綁起來轉移婢子的注意,然後趁機開溜了。
淮嫤歪起小腦袋,怯生生地望着徐長吟:“嫤兒知錯了,娘不要生氣。”
徐長吟摸摸她的小腦袋,柔聲道:“娘沒有生氣,但以後姐姐若要惡作劇,嫤兒一定要告訴娘。”
淮嫤使勁點頭。徐長吟莞爾一笑,牽起她朝不遠處的涼亭走去。此寺她帶淮真來過好幾回,倒不太擔心淮真會走丟。
果然,在涼亭中歇坐盞茶時分,羅拂便抱着淮真出現了。
淮真一見徐長吟大眼頓時一亮,從羅拂懷裡掙扎着下來,一進涼亭便往徐長吟懷裡撲。
羅拂一驚,慌忙要攔,好在淮真也想起自家孃親眼下懷着弟弟妹妹,趕緊煞住了腳。
徐長吟將她提溜到面前,正要教訓幾句,淮真就抱住她的手,急切的說道:“娘,快救人!快救人!”
徐長吟微怔,“怎麼回事?”自家女兒的脾性她自然瞭解,做了錯事被抓最先的就是扮乖弄巧,倒不會拿別的事來搪塞轉開注意力。
“淮真看到一個受傷的哥哥,就在南偏殿後面的小屋子裡。”淮真滿臉焦急之色,“他流了好多血,淮真看到他都疼得暈過去了。”
徐長吟蹙眉看向羅拂,羅拂搖頭,道:“奴婢找到小郡主時,小郡主在南偏殿後的院子裡,沒有見到其他人。”
徐長吟站起身,“過去看看。”她並不懷疑自個女兒會撒這種謊,只怕是真有人受了傷。
淮真聞言一喜,拉起她急匆匆的就朝南偏殿奔去。
“小郡主,您慢點!”羅拂擔憂的急道,抱起淮嫤匆忙跟在後面,還得堤防徐長吟絆着磕着。
徐長吟每回皆是微服出府前來敬香,並未特意清避地方或人羣,就連寺中住持也不知當今燕王妃時常來此禮佛。
南偏殿香客尚不多,殿後的院子裡除卻一名掃灑的寺僧外,便只見到寥寥的居士與香客。
“就是那間屋子!”淮真指住院西處一間不起眼的雜屋,着急的嚷着,“娘,快進去!快進去!”
徐長吟安撫的拍拍她的小腦袋,吩咐兩名侍衛先進雜屋看看,隨之帶着淮真跟在後面。
那名掃灑寺僧已注意到他們一行人的舉動,疑惑的走了過來。羅拂在徐長吟的示意下上前說與了情況,寺僧聞言面露吃驚,連忙也朝雜屋走去。
徐長吟甫至雜屋門前,侍衛便抱着一個渾身是血的孩童走了出來。但見那孩童滿身的血,羅拂見狀立即上前擋住,以免血光衝撞了徐長吟。
徐長吟知曉她心思,拍拍她的手示意她退開。另一名侍衛稟道:“夫人,這個孩子雙手雙足受傷頗重,應是失血過多以致昏迷。”
“娘,快救他!”淮真急不可耐的扯着徐長吟的衣袖。
徐長吟眉頭深贊,伸手搭住孩童的腕脈,脈象微弱,不可再耽擱,當下口吻便急切了幾分:“速速帶他去青蒿醫館!”
這孩童不過八九歲年紀,體形瘦弱,裸露在外的肌膚佈滿了傷痕,雙手雙足更是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扭曲狀態,想必是骨頭斷裂之類的傷勢。且不疑此子爲何孤身藏在寺廟,隻眼下這滿身傷勢便讓人不忍袖手旁觀。
抱着孩童的侍衛聽命立即離去。徐長吟拉住想跟去的淮真,看向表情驚詫的掃灑寺僧,細細詢問了一番,確認其的確不知那孩童爲何會出現在此後,便即帶着不滿被留下的淮真離開了寺廟。
青蒿醫館是燕王府良醫劉芩的外侄曹嵩所開,曹嵩醫術頗爲不凡,在民間聲譽甚好。
徐長吟甫進醫館,曹嵩便恭敬地迎了出來。徐長吟召見過曹嵩數次,因其在*稚子方面的醫術比起其舅劉芩更爲了得,有幾回淮真他們不舒適,便是請他入府診治的。
曹嵩一邊將徐長吟請往後堂,一邊稟道:“草民已爲那孩子診治過。此子四肢骨裂,胸腹皆有內傷,而且……”他微頓了下,“此子受過宮刑,但似乎並未仔細療養,眼下患處復裂,引起炎症,頗爲嚴重。”
徐長吟聽得眉頭一沉,對那孩子的來歷倒也猜出了一二。前些時候,京城要給燕王府送來一批宦官,多是傅友德和藍玉在平雲南一役中所俘的俘虜。按時日推算,該是這幾日就到了。那孩子想必就是這批宦官之一了。
說話間,曹嵩躬身將徐長吟請進了一間藥香瀰漫的靜室。一名藥童正在榻旁爲那孩童上藥。
徐長吟眼明手快的拉住高興的就要往榻前撲的淮真,自行近前站在榻旁細細觀察昏迷的孩童。原先髒兮兮難辨相貌的臉蛋已被清洗乾淨,露出一張甚爲清秀的蒼白小臉,只是額頭和眼眶都有些淤青紅腫,臉頰還有道赤紅的傷痕,四肢更是被白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看着讓人心疼無比。
徐長吟心情有些複雜。這孩子滿身是傷的藏在寺中,必是想逃走,若非被淮真無意中發現,只怕就會生生死在那間連寺僧都鮮少進去的雜屋裡了。這孩子私逃之舉,按律足以問斬,只是看着他滿身是傷的脆弱模樣,任誰也狠不下心來去責備他或問其之罪。
倏地,那孩子眼簾微動,眼睫顫顫間緩緩睜開了雙眸。他似乎有些迷茫的呆了片刻,才若有所覺的慢慢側過臉,迷濛的目光對上了徐長吟含笑的臉容,他猛地失聲驚喜的高喊:“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