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朱棣一行未回中都,莫大娘拾掇出兩間屋子,給他們住下。
徐長吟回房梳洗,方察覺未有換洗的衣衫。就在此時,朱棣推門而入,手中拿着一件薄衫。
“換上吧!”朱棣將衣衫放在牀榻上。
徐長吟拿起淡紅薄衫,不禁奇道:“這衣裳打哪來的?”莫大娘與劉丹瑤,一者年歲長,一者是黃花閨女,穿這件衣裳似乎都不合適。
朱棣目光深幽,未回答她,只是淡淡道:“是件新衣裳,不必忌諱。”
徐長吟倒非嫌棄是誰穿過,只覺這件質地精雅的衣衫似乎不該在這兒出現。但她曉得朱棣若不願說,縱是撕開他的嘴他也不會說,所以她不再自討沒趣,拿起薄衫,遂而盯住朱棣。
朱棣皺眉,“怎麼?”
徐長吟朝門外擡了擡下巴,不言而喻,是讓他退避。朱棣眉頭愈緊,上下打量她:“你哪一處沒被我瞧光?”
徐長吟登時緋紅雙靨,又覺羞惱,當即二話不說連推帶攘的將他送出了門。朱棣看着緊閉的房門,直皺眉頭,但嘴角卻抿出了一絲笑。豈料,一記戲謔的聲音傳了來:“喲,四哥,被四嫂趕出房了?”
朱棣的笑意頓收,回頭睇向倚着院中杏樹的朱橚,露出威肅的神情:“夜已深,你還不就寢?”
朱橚晃了晃手中酒壺,嘻嘻笑着:“喝了這壺酒再睡也不遲。四哥,要不要喝一杯?反正四嫂也將你趕出來了。”說着,他飽含欽佩的向徐長吟的房間舉起酒壺,“我這四嫂可真了不起呀!”
朱棣相信,他被徐長吟“趕”出房這事,定會讓朱橚笑上好些日子。他看着弄笑不止的朱橚,緩緩眯起眼,朝他走了過去:“五弟,你似乎消減了些,看來是欠缺操練,四哥今日就教你幾招如何?”
朱橚聽後是大驚失色,慌不迭後退道:“四哥,我身子好得很,不用擔心。天色已晚,你趕緊回房歇息如何?”
朱棣笑了,“五弟何必客氣?四哥許久未關心你了,今日就一併算上吧!”話落,他攫住朱橚的手腕,將他往外領去,並道,“此處擾人,我們到外面去。”
朱橚是欲哭無淚,他不過就笑了兩句,他這四哥也太記仇了吧!
半個時辰後,朱棣回房。襯着燈光,見着的便是徐長吟用被子將自個裹得嚴嚴實實。他無聲一哂,熄滅油燈,室內霎時一片漆黑,但很快的,月色再次照亮了臥房。
一室寧謐,徐長吟側身躺在裡側,似已熟睡。
朱棣臥下,指尖一勾,便將她身上的被褥掀了開來。徐長吟頓時覺着熱氣消減了幾分,但旋即又感覺到一道熾熱的視線膠着在自己身上,反而愈發熱了。
朱棣就着月色,細細打量她妙曼的纖軀,“你是打算捂暈自己?”
徐長吟緊閉雙目,就是不吭聲。
朱棣似笑非笑,也未置聲,只是抱她入懷,閉上了雙目。
他不嫌熱麼?徐長吟偎在他懷中,只覺一股熱氣從腳底涌遍全身,連心底也是熱氣騰騰。她微睜眼眸,迎目卻是他安靜的睡顏。驀然觸動了她心底深處最柔軟的地方,讓她忘了掙脫,而是靜靜地偎在他懷中,緩緩睡了過去……
莫大娘在劉丹瑤的照料下,身子已是無恙。朝廷派來的官員並未費甚麼力,疫情就已得到控制。中都城的百姓直到此時方知城外發生了這些事,好在一切已安排妥當,故而並未生出混亂。
徐長吟不敢斷論朱棣熱忱此事,究竟是關心百姓,還是想圖表現,然而從始至終他並未坦明身份,也無人知曉妥善處置此事的乃是當今四皇子。然而,未過多久,聖旨到達中都,是給的朱棣四兄弟的。旨意多爲嘉許,尤其讚許了朱棣和朱橚。徐長吟驀然想到,百姓不知他們身份,皇上卻不會不知。
餘後過了數日,莫大娘決定回清洛縣,刑子游與劉丹瑤受朱棣吩咐,陪同前去。徐長吟猜度着,誠意伯的這兩位弟子或而已被朱棣招攬己用。
徐長吟去爲莫大娘送行,且添置了許多物事,塞了滿滿當當一馬車。她誠摯的邀請莫大娘去中都做客,並不爲莫大娘的身份輕慢或敷衍。朱棣與朱橚看在眼裡,微微笑了。
五月五日天晴明,榴花已繁艾蒲青。
朱橚未立即回京,而是決定留在中都和他們一同過端午。早些時日,徐長吟便向馬氏請教學做糉子。這日一早,她利索的掛艾枝,懸菖蒲,灑掃庭院,然後刷起袖子開始包糉子。
朱橚一進小院,頓時聞到陣陣竹葉清香與濃郁的蒸糉香,讓他不禁直咽口水。他隨着香氣走到後院,適巧徐長吟端着一盤糉子出來。二人迎面相遇,朱橚立即諂媚的道:“四嫂,先讓我嘗一個。”也未等徐長吟同意,他已主動抓過一個,下一瞬卻被燙得哎喲直叫,險些將糉子掉在地上。
徐長吟笑不可抑,“又無人同你搶,急甚麼?”
朱橚連忙將糉子還給她,看着已被燙紅的手指頭,沮喪的道:“果然心急吃不了熱糉子。”
徐長吟笑道:“今日做了不少,夠你吃的。你怎地一人回來了?”這些日子朱橚皆與朱棣在一起,同出同歸,今日卻是反常。
“營中有些事要處置,四哥晚些時候回來。”朱橚接過糉盤,與她往堂屋走去,“二哥和三哥等會就到。”
徐長吟臻了臻首。過端午本是在朱樉處,後來不知怎地,就決定在他們這兒過節了。好在她也未覺麻煩,反而因從未包過糉子而覺興味。
步入堂屋裡,朱橚將糉盤放在桌上,便即迫不及待的拿起了一隻棕子,解開扎藤,剝開墨綠色的糉葉,露出棗紅的糉肉,瀰漫着香醇撩人的糯米香。
朱橚嚥了嚥唾沫,咬了一口,頓覺是糯滑圓潤,香甜爽口。他不由讚道:“四嫂,除了小米粥,就數你做的這糉子能拿得出手了。”
他這話似褒非褒,徐長吟不由嗔道:“是喲,這些日子委屈你吃那些拿不出手的膳食了。”
朱橚自知失言,忙道:“非也非也,畢竟我那些嫂嫂中能下廚的沒幾個,四嫂你已很好了。”
這話有越描越黑之嫌,徐長吟聽後是好氣又好笑。
朱樉與朱棡前後腳到達。朱樉帶了幾罈美酒,朱棡似乎也曉得徐長吟的廚藝不過爾爾,讓廚娘望晴也跟了來,有望晴主廚,宴席自然不勝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