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妃麼?”徐長吟細細思量,卻也想不起曾見過她。
吳蓮衣眼力顯然不錯,看出徐長吟並不記得她,遂道:“民女只在楚王妃身邊伺候了十餘日。”
徐長吟恍然。若是如此,也莫怪她沒有印象,畢竟她和楚王妃統共也沒見過幾回,更何況又只是身邊的人。
說話間,一行人已到了酒樓。羅拂本欲想請大夫來給徐長吟診診脈,但徐長吟自知並沒有礙,只讓侍衛帶着明顯沒有受到驚嚇的淮真幾人到另一間包廂休息。這會兒,他們倒是沒再吵鬧了,只是好奇的盯着吳蓮衣。
掌櫃態度恭謹的將徐長吟請入雅間,送上茶點後,闔門退下。
“吳姑娘是在替楚王妃辦事?”徐長吟親自沏了杯茶給吳蓮衣。
吳蓮衣頷首謝過:“其實民女並非楚王妃的僕婢。不過是楚王妃在赴應天府的途中遇到些小麻煩,恰好民女遇見便幫楚王妃解決了麻煩,楚王妃便讓民女留在身邊護送上京。昨日民女已向楚王妃請辭,準備謀份生計。”
“吳姑娘既要謀生計,何以不留在楚王府?想來楚王妃不會薄待姑娘。”對她膽敢孤身行走江湖,徐長吟倒也沒有太驚訝,因着她認識的任怡也正是這樣有膽識的女子。
“說來不怕娘娘笑話,民女雖是一介平頭百姓,但要民女臣服認主,可得看那人有沒有那份能耐。”
周雲英在旁挑起英眉,“吳姑娘言下之意,是說楚王妃不夠格讓你臣服了?”
“自然。”吳蓮衣不見驚慌,一派泰然自若。
徐長吟輕勾脣角,這女子倒是傲氣。她也不予置評,婉婉說道:“我見吳姑娘甚擅馴馬之法,不知是自學的還是有師承?”
“常年四處奔波,自能琢磨出幾分,區區馭馬之術,又何需師承?”吳蓮衣一派不以爲意。
“古人常言,三人行必有我師,吳姑娘難道就一點也沒有向旁人學習過?”周雲英有些聽不順耳,出聲質問。
吳蓮衣似笑非笑,並不作答。徐長吟見氣氛有些冷,便溫聲笑道:“吳姑娘意欲往何處謀生計?”
吳蓮衣想了想,“沒也有特別想去之處。東南西北,若有好去處,哪兒都成。”
“既是如此,我且可推薦你去魏國公府如何?”這女子方纔馴服馬匹才免了一樁禍事,與她們便結下了恩情,而她從不願欠人情,自是要還與。
吳蓮衣卻搖了搖首:“多謝娘娘。不過,京師乃太平天下,民女能施展之處甚少,並非好留處。”她忽而道,“民女倒是想去邊關瞧瞧,不知娘娘可有何推薦之處?”
徐長吟微怔,這女子還真是個不安份的主,或者是有野心。她微微一笑:“不知北平府如何?”她隱約察覺,這女子的真實目的或許是北平府。
果然,吳蓮衣在沉吟片刻後,便點了點頭:“聽聞北平府養馬的人家甚多,民女去那應能計個好差事。”
“不知吳姑娘可有興趣在燕王府作事?”徐長吟試探的問道。她若是答應,必然是別有目的。
“不必了。民女散漫慣了,不想受那些規矩。”吳蓮衣拒絕了徐長吟的提議。
“呵,難道吳姑娘認爲娘娘和王爺也不足以讓你臣服認主?姑娘倒是眼界高過天,不知天下間有誰能讓你臣服?”周雲英在旁冷笑。
徐長吟不覺睨眼周雲英,倒是鮮少見她言辭咄咄逼人,且是對個陌生女子。不過,這吳蓮衣着實有些傲,會令人不喜也不奇怪。
“我且與娘娘初次相交,更未見過燕王殿下,無以作評,這位姑娘何必咄咄針對?”吳蓮衣也冷笑一聲,“況且,我的眼界不對身份,只對人,高與不高,又何需旁人多嘴?這位姑娘倒是喜歡染坊裡賣布!”
“你!”她明着嘲諷周雲英多管閒事的話,惹得周雲英登時拍案而起,滿臉怒容。
“雲英!”徐長吟頗爲頭痛,按住了今天頗是沉不住氣的周雲英,“吳姑娘有她自己的想法,我們不必置喙。”她轉向吳蓮衣,“吳姑娘若是要去北平府,日後如有麻煩,可去燕王府找我。”
吳蓮衣起身一揖:“多謝娘娘。民女直言慣了,言辭不當之處還望娘娘莫怪。”
徐長吟笑了笑:“吳姑娘性情率真朗直,卻是難得,我何怪之有?”吳蓮衣的言行並不大惹人喜歡,但既然其目的不在燕王府,她也不會多去計較。
說話間,小二將膳食送了進來,衆人便沒有再說這個話題。
一頓膳席罷了,徐長吟欲贈吳蓮衣銀財,以示感謝。吳蓮衣卻未接過,只道:“民女自知脾性不佳,日後或許會因此惹下麻煩,只望屆時娘娘能夠出手幫扶一二。當然,民女不會拿觸犯律例的事來求娘娘。”
徐長吟一笑,臻首道:“只要不是作奸犯科,觸犯律例之事,我能力範圍之內的,必不推辭。”
“如此多謝娘娘。民女告辭!”吳蓮衣施了一禮,轉身離去。
目送她離開之後,徐長吟看向一直沉着臉的周雲英,嘆笑道:“雲英,你今日是怎麼了?”
“吳蓮衣身上有種古怪之感,而且心思不純。”周雲英如實說道。
“奴婢瞧這姑娘倒是坦蕩直率。”羅拂抱着在旁說道,“她一介女子卻要四處謀生計,也是個可憐的人,而且她獨自行走大江南北,若無點心計肯定會吃虧,這點並不奇怪。”
周雲英與羅拂關係甚好,聽她幫外人說話,面有不愉,但也知她所言並不假,當下也就悶着沒有吱聲。
徐長吟若有所思,少頃笑道:“不管如何,今日多虧她出手,否則定會傷人傷己。”
對於這點,周雲英無以反駁。羅拂附和道:“可惜她無意去王府,出府前奴婢還聽說府裡的馬廄正好缺一位好馴馬師呢!不過,從未聽說有女的馴馬師,讓她去也不妥當。”
“娘,我要騎馬!”淮真嬌聲嚷叫着跑進了雅廂。
徐長吟扶住直往她懷裡撞的淮真,無奈的點點她的小腦袋,“在家你騎得還少嗎?”
“我不要騎小馬!我要騎大馬,要能夠‘嗖’地一下飛到馬背上頭!”淮真抱住她的手撒嬌。
徐長吟但覺好笑:“娘可不會‘嗖’地飛到馬背上,你去找你父王吧!”
淮真小嘴一嘟,“那娘要讓小舅舅再做一個淮真的琉璃像!”
“好好,等會就讓人去告訴小舅舅,再給淮真做一尊。”
淮真終於眉開眼笑了。
羅拂抱着高煦進來。高煦眨巴着眼盯着淮真,糯糯的喚了聲“姐姐”。
淮真看到眼圈仍有些紅腫的弟弟,扁扁小嘴:“愛哭鬼,我看着小舅舅的份上,就不讓你賠了,那把劍你自己留着吧!”
高煦還小,想了一會才依稀明白她的意思,頓時咧開小嘴笑了起來,更加大聲的喚了聲姐姐。
淮真衝他揮揮小拳頭,齜牙咧嘴的道:“下回要是再摔壞我的東西,當心我揍你喔!”
徐長吟一拍她的腦袋,呵斥:“胡說八道!你敢欺負弟弟,看我不讓你父王收拾你!”
淮真捂住被拍的腦袋,嘟嘴抱怨:“娘真是的,人家只是開玩笑啦!”
徐長吟瞪她一眼:“開玩笑也不行。你是姐姐,要愛護弟弟妹妹,不可欺侮。下回再讓我聽到,定不饒你!”
“好嘛好嘛!”淮真裝作不甘願的應了聲,上前衝高煦伸出手,“煦兒,給姐姐抱!”
高煦連忙歡喜的衝她伸出小胳膊。羅拂小心翼翼的將高煦放進淮真懷裡,但仍在旁邊護着。
徐長吟轉頭看到牽着淮嫤的高熾,嘆了聲,還是這兩個省心。她輕撫腹部,就不知這個會像誰。
回到府,徐長吟還未與朱棣提途中遇險之事,侍衛便已凜告了朱棣。朱棣什麼也沒說,只是立時讓人進宮請來了兩名御醫,仔仔細細給徐長吟診斷了番才放心。
送走御醫,羅拂端來安胎藥。朱棣接過先呷了一口,方遞給徐長吟。
徐長吟看着他的舉動,心中暖意融融。自打她之前病倒,之後但凡服入口中的湯藥,在驗過毒後他必然還會先服一口。她曾讓他不必如何,但他仍然堅持不改,着實令她感動不已。不過,這男人服安胎藥,想來也有些好笑便是了。
朱棣監督她服下安胎藥後,又端起一碗補湯,喝了一口後,不顧她皺起的苦臉,舀了一匙喂到她脣邊,邊道:“娘送了信來。”
徐長吟愣了愣,知道他指的是白夫人。“娘知道母后殯天了?”
朱棣等她喝下補湯,方點頭道:“娘讓你保重身體,莫要太悲傷。”
“娘現在何處?”
“沒有定處,只是說等你生產時會回來。”
徐長吟點了點首,“二皇兄三皇兄他們何時啓程?”
“三皇兄想多留幾日,看能否查明三皇嫂之事。”
提到謝臨清,徐長吟神色微黯,旋即打起精神道:“父皇那兒沒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