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守着兩個人,一男一女,此時都斜靠在門邊捧着手機玩遊戲。見左言溪出來,兩人齊齊看了她一眼,接着又將目光落在了手機上。
左言溪越過他們走了出去。
她的背脊挺得筆紙,雖然生得瘦小,但卻並不讓人覺得十分懦弱。
左手邊濃妝豔抹的女子轉身進門,快步走至尤蔓葵面前問道:“小姐,怎麼讓她走了?”
“不然留她住下?”尤蔓葵笑了笑,沉默了一下說,“悅兒,我決定改變一下我們的計劃。”
“怎麼?”
尤蔓葵正了正臉色,說:“這個左言溪比我想象的要聰明,不能像以前那樣忽悠她,我想她很快就會發現現在走的路是錯的,並且會追查我殺左明啓的原因。”
悅兒皺起眉,眼中是一閃而過的擔憂。她從來猜不透尤蔓葵的心思,卻對她又有着無法抗拒的信任。
尤蔓葵說:“讓方亮傑嚐嚐,被自己心愛的女人懷疑和背叛到底是什麼滋味,也挺不錯的。我倒要看看,他能堅持多久。咱們回去吧。”
悅兒點點頭,陪同着尤蔓葵一起出了門。
左言溪站在酒吧門外,確定身後沒有人跟着以後,才鬆了一口氣,走出了這條街,攔了一輛出租車。她的後背果然溼透了,放鬆下來,整個人都在微微地顫抖。
窗外的景色不斷地後退,就像是電影裡的快進一般。左言溪看着這景像發了一會兒呆,接着撥通了高逸的電話。
高逸明顯是在睡覺,聲音沙啞迷濛。接了電話就只是“嗯?”了一聲。
他已經睡了一天,大概已經是天昏地暗了。
“高警官……”左言溪輕聲說,“是我。”
“嗯,說——”
左言溪聽着他慵懶的聲音,不由自主地聯想起那張冷酷的臉剛睡醒究竟是什麼模樣,想着想着,臉上露出了一層微笑來。
“什麼事?”見左言溪沒有回答,高逸稍稍清醒了一下。
左言溪小聲說:“你說的事,我答應。我幫你去尤家做內應,但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試試看吧。”
高逸睜開眼,翻身從牀上坐了起來。
左言溪接着說:“我今天已經去見過她了。她跟我說,尤家的重要機密資料都在方亮傑手上,那是他保命的依據,讓我去給她找來。”
“你答應了?”高逸問。
左言溪吸了一口氣,輕聲說:“是我提出來的,她答應了。”
高逸微微一愣,隨即點頭道:“你來見我一面。”
“哈?”左言溪確認道,“現在嗎?”
“是。”
說着,那邊的電話就斷了。
左言溪看着已經結束的通話記錄哭笑不得,這孩子也太不注意了。半都九點多了,他是個單身男人,自自己是一已婚婦女,適合這時候見面?
況且還是在他家。
左言溪揉了揉眉頭,大聲對司機說:“司機,前面路口轉彎。”
左言溪站在高逸家的門口,這個小子平時一個人住,房子大的可以供他練散打。左言溪按了按門鈴,裡面沒有反應。
再按了兩次,依然沒有反應。
左言溪有些納悶和忐忑,剛剛纔和他通了電話,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
於是左言溪把門鈴按得跟火警了一般。
正當她在想要不要嘗試着踹門的時候,那門“嘩啦”一聲被打開了,高逸赤着上身,下身只纏了一件白色的浴袍。全身上下都滿布着小水珠,秀髮溼噠噠的地滴水。
很明顯他剛纔在洗澡,急急忙忙地跑來開門的。
“你怎麼這麼快?”對她的忽然出現,高逸的表情很不滿意,迅速又回了浴室。
左言溪半張着嘴,不能怪她來得快,打電話的時候她就已經在車上呆了一會兒了。
再出來時,高逸已經套上了一條長褲,上身一件白色的短袖,手中拿着毛巾擦頭髮。“坐吧。”
左言溪坐下來,高逸接着說,“桌上是尤家一些人的資料,你看一下。”
左言溪去拿資料時,高逸加了一句。“喝果汁還是牛奶?”
左言溪意外地擡起頭來,看着高逸。印象中他似乎從來沒有對自己這麼客氣過,今天竟然還親自問她喝什麼?
“我喝白開水,我自己來吧。”左言溪起身打開冰箱,發現裡面被塞得滿滿的。她拿出一瓶礦泉水,順嘴說:“沒想到你一個人住,不旦家裡收拾得這麼幹淨,而且食材還挺豐富的。”
“那不是我買的。”
左言溪瞭然地點點頭,以高逸的年紀來說,也差不多可以交女朋友了。左言溪喝完水坐下來,翻開手中的資料。
與其說是資料,不如說是一個家普,裡面清楚的記載了尤家幾代人的人員資料,甚至有已經去世多年的。每個人物上都有照片。
左言溪一頁一頁緩慢地翻着,目光落在了倒數第二頁的人員介紹上。
這是一個長相頗爲清秀的女子,膚白如雪,眼神清澈。
如果這照片沒有經過特殊處理,那她的皮膚真的賽過剛剝殼的雞蛋。這個女人就是尤欣言。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她與尤家那些人的乖戾長相都不一樣。看起來很乾淨。
這就是方亮傑的前任女朋友,如今已經不在人世。
而最後一頁,就是自己四十分鐘前纔剛剛見過的人——尤蔓葵。關於她的介紹比較詳細,這個女人是個孤兒,父母早點在外地出了意外。父母雙亡的時候她十一歲。
對於她父母的死亡原因卻沒有多寫。
“這裡,”左言溪伸出手指在紙上點了一下,“她爸媽怎麼死的?”
“意外。”高逸聳了聳肩,接着說,“官方資料上寫的泥石流,接着失蹤了。”
“那怎麼不寫清楚?”左言溪問。
“因爲這是我後來才查出來的,師父給我的時候,就寫着意外。”高逸擦完了頭髮,直接把浴室搭在了沙發背上,在左言溪身邊坐下。
他剛洗過澡身上還帶着些許水氣。這個時間段了,因爲自己在場,他連睡衣也放棄了,穿了長褲。
其實從各個方面都可以看得出來,高逸是個相當嚴謹剋制的人。
沐浴露和洗髮水的味道鑽進左言溪鼻腔,一頭稍顯凌亂的半溼短髮下,是一張有着深邃五官的側臉。看着高逸的側面,左言溪就情不自禁地想起方亮傑來。
“尤家販毒,開地下賭樁,黑吃黑等等。”高逸起身在一旁拿出錄音筆,“上次你用過的,最長時間36個小時,在必要的時候錄下來是很重要的證據。當然,照片或者視頻也很重要。”
“黃旭……判的多少年?”左言溪忽然想起黃旭,今天尤蔓葵也提到過他。
得到黃旭,高逸的表情變得十分不自然起來,支吾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一個字。
左言溪皺起眉,“證據確鑿,他不會被保釋出去了吧?”
“他死了。”高逸深吸了一口氣,輕聲說,“他已經死了。”
左言溪驚得從坐位上站了起來,不可思議地問道:“你說什麼?他死了?什麼時候?怎麼死的?”
“被人殺死的,十天前的事了。”
“十天前……”左言溪了算日子,十天前,豈不是左言溪見了黃旭的不久後?“你怎麼不告訴我?”
高逸閉嘴不言。
左言溪腦中一轉,隨即冷笑道:“你是怕我知道了以後,不肯答應你當這個狗屁臥底吧?讓你破不了案升不了職是不是?”
高逸沉默了一下,緩緩開口說:“沒錯。”
他轉過臉,看着左言溪,目光深邃。從這雙眼睛裡,左言溪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我是因爲怕你知道了以後,對尤家這麼心狠手辣的辦事手法感到畏懼,覺得恐怖。你會想要逃得遠遠的,不會同意我的提議,但是——如果我也可以做這件事,我不會讓你去冒這個險。破案確實在一方面代表着我要高深,但這對我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摧毀尤氏這股惡勢力。”
看着左言溪臉上又露出冷笑,高逸接着說:“不要以爲這是冠冕堂皇的話,也不要以爲毀在尤家手裡的只有你一個人一家人。我希望的是,再也沒有無辜的受害人。”
雖然高逸的話說得誠摯,但在左言溪看來卻依然很荒唐。她不是個警察,她沒有那麼偉大的想法。雖然如今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狀態,可是被人欺騙隱瞞的感覺並不好受。
在方亮傑那裡,她就已經受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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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言溪“譁”地從坐位上站起來,冷着臉說:“我先走了。”
“站住。”高逸也跟着站了起來,接着把那疊紙遞給她,“這個你會用得到的。”
左言溪瞪着高逸。
因爲生氣,她的臉色漲得通紅,連臉上細細的毛絨也被染了成了粉紅色。明明都二十好幾的人了,表情看起來卻像一個孩子。
高逸看着這樣的一張臉,原本堅硬的語氣忽然軟了下來,“你上回問我,我值不值得你相信。現在我可以回答你,除非我死了,否則你不會有任何閃失。”
左言溪眼中的憤怒轉化成了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