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號間七
那具**屍是第二天早上六點四十五分時被火化的。
不知出於什麼樣一種念頭,火化前,劉曉茵悄悄跑去靈堂看了她的追悼儀式。
她躺一副透明棺材裡,畫過妝的臉看上去好像睡着了似的,面**紅潤,身上穿着套婚禮用的白紗裙。看上去很漂亮,也十分安詳,跟劉曉茵停屍房裡見到她時那種死氣**的感覺完全不同。
但只要稍微靠近點,仍可看出她兩隻眼半睜着,彷彿靜靜地朝前看着什麼。
化妝師說,他用了很多方法但都沒辦法讓她眼睛完全合上,然後半開玩笑地對劉曉茵講,也許她一直不肯閉眼,是想等她老公來能看他最後一眼。
但直到追悼會結束她老公也沒出現過。
他們說這**就是因爲他而****的。他們婚禮的前一晚,那男給她發來一條短信,說他倆其實並不合適,就算奉子結婚也勉強不了,要跟她結束。
發出這麼突然一條短信的時候,他已經地球的另一邊,躲得遠遠的,像只機靈的鴕鳥,把一切憤怒和悲痛都留給了這個**。於是一?**憊バ模蓖砭退塹男路坷鎘靡桓鈾┢吧俠賬懶俗約骸?br/
多可悲。
其實,這件事只要那男肯直面她,面對面跟她談,面對面承受一切隨之而來的來自她內心發泄而出的怒火,那麼無論最終結果會是怎樣,事情也不會演變到現這樣的地步。
所以她死不瞑目。
真的死不瞑目。
大概也正因爲如此,所以她的家不僅殯儀館裡給她安排了七天的超度,還第八天也就是火化當天的早晨,又附加了一場。這從時間上來說是個特例,通常殯儀館的超度都是晚上七點到十一點的時間段進行,但這種非自然並且帶有戾氣而死去的,超度的時間和長短總是會跟平常的不太一樣。
而這也是劉曉茵自進殯儀館工作以來第一次目睹別葬禮上的超度儀式。
十三名和尚圍棺材前,一邊繞着圈,一邊對**屍誦着經。雖然聽不懂他們念些什麼,但很莊重,也有那麼一點點讓感到壓抑。然後香客示意死者的家屬到棺材邊同她說話,離得遠,劉曉茵聽不清楚家屬對她說些什麼,但每說一句,香客便有些無奈地搖一下頭,顯然他們說得都不對。直到大約半小時後來了一個抱着個嬰兒的中年**,她將懷裡的嬰兒**給死者那哭得已經失了聲的母親後,到棺材邊對着棺材跪倒,邊哭邊大聲說了句:“麗清啊,的囡囡還給媽媽了,們對不起!求求好好走吧不要再想不開了!求求!”
之後很突然的,似乎只是一眨眼的間隙,那**屍半睜着的眼睛突然間朝正全神貫注望着她的劉曉茵看了一眼。
至今劉曉茵仍說不清當時那一幕是她的錯覺,還是真有其事。
但她當時確確實實是被嚇得一跳。
隨即揉了揉眼睛想再看看清楚時,卻見那**屍的眼簾被香客輕輕一擼,之後就徹底合攏了,再也沒有睜開來。見狀和尚們停止誦經搖響了手中的銅鈴,隨後周圍的觀禮者呼啦啦一下立刻朝遺**處圍攏了過去,哭號聲瞬間此起彼伏,並這樣的悲愴和混亂中,那口棺材被緩緩推走了,推進了火化室。
這之後整整一星期,劉曉茵總會不自覺地想起那**屍朝她投來的那似有若無般的一瞥。
她是從不相信什麼鬼神的,可是那一幕卻着實讓她出了身冷汗。還有停屍房裡突然亮起的警燈,以及那扇明明她記得是被她關上卻不知怎的卻是開着的冷藏庫的小門。
這一切都是她打開那間4號間之後發生的。
但她當時完全沒將它們聯繫到一塊兒過,甚至幾乎都快把那個小房間給忘了,如果不是後來再次發生了一些事,迫使她不得不再次面對那個房間,並將那房間裡所見到的一切回想起來……
那是****的**屍被火化後的第二個星期,劉曉茵和往常一樣開着她那輛二手奇瑞去殯儀館上班。
那天她情緒本是挺好的,因爲兩天前修理工到停屍房檢查了那臺報警器後,發現它由於過於老舊而導致各條線路都發生了不少的問題,這些問題隨時會引起它的假報警,所以無碰觸的情形下它會自動觸發,這一點並不奇怪。
於是上至殯儀館的領導,下至劉曉茵,聽後全都鬆了口氣。
尤其是劉曉茵。畢竟如果不是機器出問題,那會是什麼問題?
慶幸的是她完全不需要再面對這種詭異而糟糕的問題。
因此,很快她便不再對那**屍的事情繼續胡思亂想,生活狀態也因此很快恢復到了原來的樣子,上班下班,巡邏網聊,簡單而平靜。
唯一有些遺憾的是,這些天來她始終沒再見過那個男網友上網,無論QQ或者微博,自那天他倆關於4號間的談論過後,她就再也沒見他露過面,並如同過去那樣她的帖子裡留下隻字**語。
最初因被那**屍的事所困擾,劉曉茵沒有留意到這一點。後來漸漸覺察到了,卻又出於****的矜持,雖然有些念想,卻始終沒有主動去發過一次問詢的消息。
直至那天上班的路上,她終於決定要採取一下主動,因爲她想了兩天後總算是想到了一條能主動聯繫那男又看起來不那麼像無事去**擾別的理由——
也許同他聊聊那臺報警器是個不錯的話題。
這麼想着,她不由自主對着汽車的後視鏡照了照她的臉,然後想到臉部以下她那副粗壯的身**,不由輕輕嘆了一口氣。
卻這時突然聽見身後也有類似嘆氣般的一陣輕響飄了過來。
她吃了一驚。
那會兒她正把車駛進殯儀館的車庫。
周圍很暗,但她面前那塊車窗上的反光卻特別亮。反光中她清晰看到一個身穿白**婚紗的**她後車座上坐着,臉很模糊,唯獨一雙眼睛特別清楚。它們睜得很大,大得好像兩個黑洞似的,透過車窗的反光直愣愣看着劉曉茵,就像第一次停屍房裡劉曉茵撞見她時的樣子。
然後張開嘴,似乎有氣無力般從嘴裡發出一種又好像嘆氣,又好像說話似的吱吱嘎嘎的聲音,那**一伸手朝着劉曉茵肩膀上筆直抓了過去。
劉曉茵這一驚驚得頭**都**緊了。
完全憑着**本能猛踩住煞車一把將車燈打開,隨後抓起副駕駛座上的鐵扳手就想朝身後扔。
卻轉身後發覺後車座上根本就是空的。
沒什麼嘆氣聲,更沒什麼穿着婚紗的**……
“是錯覺麼?”聽到這裡見她一下子止住話音發起了呆,不由問了她一句。
劉曉茵似乎是有點沉浸她之前那段描述的回憶裡。好一陣都沒有迴應,直到忍不住再次問了她一句,她才如夢初醒似的吸了口氣,然後朝看看:“錯覺?那時候倒的確是這麼認爲的。畢竟有什麼東西會憑空出現又他媽憑空消失呢,是麼?又不是變魔術。”
“……那後來呢?”
“後來手機響了,是領導打來的,他急吼吼地對嚷,劉曉茵他媽還沒做**接到底上哪裡混去了,等下有具新屍要送來,情況有點特殊,得給好好看着點!”
“屍**也分特殊和不特殊麼?”
“嗯,是的。一開始也不明白這一點,後來才知道,有些屍**因爲來源的地方以及它的本身,所以具備着各種各樣的特殊**,而那天晚上科長所對特意關照的那具新屍,則尤爲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