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二十二
羅永剛是市公安局刑偵隊的,最初遇到他時還是個普通探員,現已是一名隊長,還有一間屬於他的煙霧繚繞的小辦公室。
到達時他正辦公室裡對着厚厚一摞文件吞雲吐霧,留意到那是邵慧敏的案子，他對着它們眉心擰成了一道深溝,幾乎完全沒有察覺和鋣的進入。直至意識到看他,才警覺地擡起頭，然後笑笑示意倆他身旁的沙發坐下，一邊匆匆將那些文件收攏了起來。
“案子有進展了麼？”見狀問他。
“還是原地踏步，”他道,隨後用拈着煙的手指朝點了點：“發覺凡是牽涉上有的案子,基本上都是無法解決的懸案。”
有些尷尬地笑笑：“這話聽上去有點怪怪的。”
“最早的應該是‘野薔薇’那宗吧，不知道還有沒有印象。”
“死了那麼多怎麼會沒印象呢。”
“但至今仍沒能查到真正的兇手。”他說着,悶悶地吐出一口煙。
想他應該是又想起了他那雙‘野薔薇’公司裡死去的姐弟。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但仍如昨日的記憶一般，那些可怕的經歷和那叫做夤的怪物已烙刻心裡的某處，每每想起，仍會讓渾身發冷。“記得說那案子有專門的去處理。”於是道。
他聳聳肩：“是的，但他們也查不出什麼東西。”
“是麼……”
“不說這些了，”看了眼手錶，他將菸頭掐滅了徑直問：“今天突然說要到這裡來找幫忙，是爲了什麼事。”
“嗯，”猶豫了一下，然後道：“是這樣，想請幫忙查一個。”
“查？”聽這麼說羅永剛的眉頭皺了皺：“可不能隨便濫用職權，這是不被允許的。”
就知道他會這麼說，於是略斟酌了下詞句，再道：“那麼，現幫查一下這個，也許以後們可以找一個時間，好好回想一下邵慧敏被害前們都做了什麼，談了什麼。”
這話出口羅永剛的眉頭再次蹙起。他沉默片刻重新點了支菸咬到嘴裡，若有所思望向：“關於她究竟瞞着多少東西，寶珠？”
被他看得有些緊張。不由朝身旁的鋣看了一眼，他安靜的神色讓略微定了定心，於是擰了下自己有些潮溼的手指，搖頭道：“也不能說是隱瞞，因爲有些東西不知道該怎樣說，不希望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這是什麼話，”羅永剛臉色沉了沉：“爲了不給自己帶去不必要的麻煩，就讓們守着一堆毫無頭緒的東西發愁麼。”
避開他咄咄逼的視線，再次搖了下頭：“總之，就是這樣，幫了，把知道的也告訴。”
“跟談條件？”他菸頭燃起的辛辣霧氣中微微眯上眼。
臉紅了紅。
心下思忖着該怎樣回答，但想了片刻，站起身朝他笑了笑：“那算了，羅隊，就當沒來過吧。”說着便作勢要同鋣一起轉身離開，而羅永剛立時如預料地叫住了：
“等等。”
站定腳步。
“……想查什麼。”果不其然又一陣沉默過後，他這樣問道。
“他叫郎騫，住羅灣區永定路233號。”
“羅灣區永定路233號，挺高檔的地段。”一邊將資料輸入電腦，羅永剛一邊自言自語般道。然後狀似隨口般問：“爲什麼要查這個。
他身後看着，沒有回答。
此時電腦已將搜索的結果顯示了出來，這東西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不去公安局的電腦裡看一下，永遠不知道自己有多少自以爲是不被外所知的東西，被他們羅列他們的電腦中：名字，學歷，出生年月，籍貫，住址，曾用地址，工作記錄，工作地址，身份證件，出入境記錄，登記IP，配偶……等等，等等，一一不分鉅細地羅列展現。
一邊吸着氣一邊羅永剛瀏覽的時候迅速看了幾眼，隨即發現，原來朗騫到這座城市只有三年時間。那之前，他大部分時間都住北方，有時候也南方沿海幾處城市居住，似乎總是不會一個地方定居太久。
而他的工作地址處是空白的，沒有任何工作記錄。但名下房產很多，大部分作爲商鋪出租用，有兩處房子離家還很近，前兩三年新建的，每套市值幾千萬。
“怪事……”正繼續要往下看時，忽聽羅永剛輕輕嘀咕了一句。
不由問：“怎麼了？”
他沒回答，只盯着屏幕上某處只顯示了一半，另一半總是處讀取狀態的圖片刷新了幾下，隨後朝它指了指：“似乎圖片的格式壞了，沒法全顯示。”
留意到那一半顯示的部分，是朗騫的身份證。
隨即見羅永剛又將頁面往下拖，拖到駕駛證處，卻見那張照片也同身份證一樣，只顯示了文字部分的那一半，有頭像的那部分卻無論如何也顯示不出。
不知究竟是出了什麼問題，但那些圖片能否顯示畢竟也不是所太關心的，只阻止了羅永剛繼續刷那些圖片，指着配偶欄問他：“王倩，劉雲珊，周美夕。朗騫有三個妻子麼？”
他朝那些名字看了一眼，隨即似乎想起了什麼，道：“說到這個突然想起來，這個朗騫有一陣們這裡還挺有名。”
“有名？”
“是的，因爲他結婚的次數比們談的戀愛還多。”
“哦？？”
見臉上露出的神色，羅永剛笑了笑，他將鼠標朝配偶欄上指了指：“他不僅只有這三個妻子，見到旁邊這個‘更多’了麼，”邊說邊朝‘更多’按鈕上一點，隨即顯示出一排約莫七八個名字。“喏，這些都是他的妻子，而且全都已經去世了。”
“是……是嗎……”
雖然沒有老鬼當時說的那麼誇張，但這一整排的名字還是讓再次吃了一驚。無法想象一個是怎麼四十歲都不到的年紀先後娶了七八名妻子，而那些妻子又全都先後死去的。
似乎感覺到了的沉默，羅永剛回頭看了一眼，挑了挑眉：“怎麼，別告訴即將成爲他第九任太太，所以特意上這裡來走****瞭解一下他的情況？”
“……當然不是。”立即否定：“因爲有一個朋友同他訂婚了。”
“那算來對了，此的確是有些古怪。”說着將菸頭掐滅，他坐了坐正將第一個名字點開，隨後一張放大的照片眼前顯示了出來。
那是個約莫二十五六歲的漂亮女，比邵慧敏或周美夕更漂亮，所以乍一見到不由讓深吸了口氣。
“是不是很美。”聽見的吸氣聲羅永剛問。
“真的很美。”
“她是朗騫的第一任妻子，原香港大祥金店老闆駱大鵬的女兒駱清。八六年同朗騫結婚，之後和他一起到內地定居，八八年因抑鬱症****。”
“八六年結婚？”不由皺眉。朗騫看上去最多三十五六歲，八六年他至多十歲左右吧，怎麼可能結婚？？當下問道：“八六年結婚，他現多少歲？？”
聞言羅永剛再次回頭朝看了一眼，似有些狐疑：“連自己朋友的未婚夫多少歲都不知道麼，寶珠？”
“……”一時失語。
所幸他也沒打算問到底，翻開總頁面朝身份證處指了指，道：“1960年12月3日生，那麼寶珠，那位朋友的未婚夫現應該是五十多歲吧。”
五十多歲……
聞言不由一個激靈。朗騫怎麼可能有五十多歲……他看起來至多不超過三十五歲啊……可是身份證上明明白白寫得清楚，1960年生。
腦子裡由此亂了起來，忽兒想着他那張酷似狐狸的臉，忽兒想着那老鬼說的話，忽兒又是眼前這明明白白的檔案……一時腳有些不穩，幾乎跌坐到地上，所幸被身後的鋣扶住。他用他冰冷的手指碰了碰，於是重新冷靜下來，朝羅永剛點開的第二照片看了過去。
那依舊是個年輕而美麗的女，長得像個混血兒，後面羅永剛的話也恰恰證實了這一點：
“朗騫的第二任妻子，中法混血兒，89年同他結婚，同年底死於飛機失事。由於父母雙亡又家中非常有錢，所以給朗騫留下了一筆十分豐厚的遺產。”說完點開第三張照片，毫無例外，那又是一個美麗如明星般的年輕女，比前面兩個稍微年長些，三十多歲的樣子，羅永剛看了她一眼，道：“讀書時迷過一陣這個女，也是因爲她所以那時對朗騫做過一些調查，但是……”說到但是，但是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繼續介紹道：
“朗騫的第三任妻子，話劇演員，現應該沒幾個記得她了。曾有一度要轉向銀幕，但她同朗騫結婚後就不再繼續演戲了，91年結婚，93年冬天因意外死於煤氣中毒。”說到這裡他不再繼續往下點擊，只將椅子轉個身，面朝向對道：“基本上，這個男每過兩到三年就結一次婚，每次婚姻保持的時間長短不等，但似乎沒有超過四年以上的，之後他的妻子就死了，死因各種各樣，車禍，溺水，煤氣中毒，飛機失事……除了他第一任妻子是****以外，其餘都勉強可以說是自然死亡。當然，由於看上去實是令匪夷所思，所以他所居住的那些城市的警方，以及們這裡，全都對他做過縝密的調查，查出來的結果是令無奈的。無論他那些妻子以什麼樣的遭遇死去，他總有最完美的不場證明，也沒有任何證據能顯示他做過任何手腳間接導致那些女的死，因而，他是清白的。”
“真神奇……”一口氣聽到這裡，不由吶吶道。
羅永剛笑笑：“的確是見過的最神奇的事情。一個不停地娶妻又不停地死去妻子的男；一個靠不斷死去妻子後，不斷變得更加富有的男……他兩隻手卻無比清白，比這張空白的紙頭還要清白。說出去誰信，偏偏那是事實。”說着，將他用來做比較的那張紙手心中揉碎，他朝看了一眼：“那麼，朋友確實跟他訂婚了是麼。”
下意識點點頭。
他靠向椅背朝指了指：“那作爲一個同認識了那麼多年的老警察，奉勸一句，要麼讓那朋友三思而行，要麼讓她現買份保險，受益寫名字。”
僵硬地笑笑：“真會說笑，羅隊……”
他不置可否，轉身從桌上取過支筆和本子，將筆尖朝臉處指了指：“那麼算已經幫到了是麼。”
點點頭。
“那輪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