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屍地十三
雖然那一刻所有都條件反射地跟着黑子朝屋後方向跑了,但恐怕等到回過神時,誰都會跟一樣,很快發覺這地方根本無路可跑。後面就是乾乾淨淨幾堵牆壁,除了正門外這間屋裡沒有第二扇門。
那莫不是要跳窗戶?
這樣想着的時候,就聽林絹身後突然‘呀!’地叫了聲。緊跟着望見前面那扇原本緊閉着的窗戶啪啪一陣顫動,好像有誰外頭朝裡推,窗上厚厚一層灰由此而撲啦啦滾落下來,這令黑子變得更緊張了,一邊回頭朝林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一邊突然帶着一個轉彎,把朝邊上一處棺材密集處拉了過去。
幾步到了其中一口看上去最大最結實的棺材處,手腳麻利地將棺蓋朝外一推,輕輕一縱就朝裡跳了進去。
隨即從裡頭探出半個身體,這才發現這口棺材原來底部是掏空的,下面就是地,地面被挖了深深一個坑,大小隻容納一個,但深不見底。
“進來!”正遲疑着,見黑子緊繃着一張臉用口型對說出這兩個字,不由得立刻跟着鑽了進去。
進去後才發覺這坑洞比想象的還要深,隨着黑子一咕嚕朝裡繼續鑽進去,藉着滲入洞內那點光線,可清楚看出裡頭是很長一條通道,挖得很粗糙,也不知是會通向哪裡。此時身後林絹拉了拉衣服似乎想阻止,可突然間,也不知道是誰猛地這當口哇的發出聲怪叫,叫聲似乎像受到了極大的驚駭,以致連聲音都有點變調了。
隨即身後一下子有股巨大的重量壓了過來,逼得不得不跟黑子身後急急地爬,朝更深的地方爬進去,直到那層重量不再對造成一種窒息的壓力,聽見黑子前頭一片昏暗的地洞深處對着外頭壓低嗓門叫了聲:“關上蓋子!”
棺蓋立刻一陣沉悶的聲響中被快速合攏。
最後進入的是何北北,高大力氣也大,所以拖個棺材蓋對他來說不費太多力氣。只是蓋上蓋子後,他一片迅速合攏過來的黑暗中重重喘了兩口氣,隨後用一種從未有過的憤怒話音朝着們粗聲道:“誰啊!誰他媽推得老子腰差點閃了?!”
何北北是個脾氣很不錯的男,這一路的接觸中顯而易見。因而能令他這樣光火,想必剛纔推他的那個一定是用了十成的力道,也難怪能推得一下子讓所有的身體朝這邊壓迫過來,要不是動作快點,幾乎就被那股力量壓趴地上了。
而他問過之後地洞裡好一陣也沒回答,只有呼吸聲此起彼伏,們跪爬着朝前行進時交錯衣料同土坑的摩擦聲裡。那樣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羅小喬一聲尖叫,帶着點哭腔急急地道:“什麼東西咬了!什麼東西咬了!!”
這叫聲隨即引起洞裡一陣混亂,推擠聲以及何北北的咒罵聲,所幸很快啪的聲亮起一點火光,是謝驢子點燃了手裡的打火機。
匆匆一陣照射後找到了羅小喬的臉,她緊挨譚哲後面被夾隊伍中間,一手撐着地一手微微顫抖地舉臉側,滿眼驚惶地看着地上。而被她所以爲的那個“咬”她的東西,則是地面上一根突起的白色物體。
譚哲轉過身三下五除二扒拉開它邊上的土時發覺,原來它是一根細長的骨頭,一時倒也分辨不出究竟是獸骨還是骨,但看它的樣子地下埋了應有很久了,幾乎像塊石頭似的,這令羅小喬微微鬆了口氣。
衆也因此要再繼續朝前走,忽然謝驢子將手裡的火光朝羅小喬身後朝了朝,皺了眉問:“老汪,怎麼了,臉色那麼難看。”
經他這一說,這才留意到那蹲羅小喬身後不遠處的汪進賢,一張臉的確面色很難看。
說不上來究竟是種怎樣的難看法,只覺得他似乎相當緊張又相當慌亂,以至於之前當們都盯着羅小喬看時,他一直都低着頭髮呆。
直到謝驢子第二次叫了他的名字,他才霍地擡起頭,隨後用力吸了口氣,回頭輕聲對何北北道:“剛纔對不住了,是推的。”
何北北沒反應過來,於是有些突兀地愣了愣。
但沒等他吭聲,便聽見汪進賢有些神經質般地低低咕噥了兩聲,隨後再道:“……實被嚇壞了。剛纔跟着那個小兄弟朝這裡跑的時候,總覺着他故弄玄虛,所以就回頭朝門那裡多看了兩眼,然後……然後好像看到了那個東西……”
“看見了?”黑子聽見他這句話回頭瞥了他一眼:“沒讓它看見吧。”
汪進賢遲疑了下:“這……不知道……”
“那到底看見了什麼東西?”謝驢子忍不住問,“也覺着奇怪呢,們到底躲啥??”
“不好說……”汪進賢再次猶豫了陣,隨後朝黑子看了看:“說那到底是啥,看上去像……但是……”說到這裡肩膀突然微微抖了下,他擡頭朝上看看,道:“噓,們聽見啥沒……”
這當口謝驢子手裡的打火機燙到了他的手,聽見他低罵了聲,隨後熄滅了打火機。
而頭頂上,正如汪進賢所說,聽見有一種很沉悶又很拖沓的聲音。不知是某種拖拉物體聲還是腳步聲,它慢慢地自左後方朝着右前方的位置滑了過去,然後一些細細的塵土從上掉落了下來,落到鼻尖上,帶着股淡淡的腥臭味。
“走。”隨後黑子朝肩膀上扯了一把,低聲對道。
於是隊伍再次他帶領下朝着某個不知盡頭的方向移動了起來。走勢忽高忽低,洞似乎也變得越來越窄,到後來何北北的大高個子鑽得有些吃力起來,他不得不拖了外套一邊朝前擠,一邊不斷低低追問:“還要走多久?”
那樣問了四五次之後,發覺前面似乎隱約亮了起來。
不再如之前那樣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有一些模糊的光線從前端透入,把這條狹窄的暗道照出一片暗灰的色澤。而周圍也開始逐漸再次變得開闊,甚至比之前剛從棺材外跳進時更加寬闊,於是後面的立刻陸續擠了一起,三三兩兩,彷彿肩並着肩能令從剛纔幽閉到幾乎窒息的狀況裡解脫出來。
而隨着光線的越發明顯,看到們這幾個已徹頭徹尾成了‘土’,臉上身上全是土,若不憑着外套和頭髮幾乎已經分辨不出誰是誰。見狀羅小喬似乎一時忘了剛纔的恐懼和受傷的疼,她噗地笑了聲對小邵擺手道:“喂,快拍下來。”
“還真有心情。”小邵苦笑着拍了一圈,鏡頭對到黑子時發覺他瞪着自己,便悻悻然轉開,往之前們過來的方向又拍了一陣。
“們是真的還不知道自己什麼處境是吧。”見狀黑子冷哼了聲。
見狀謝驢子板着臉朝羅小喬打了個手勢,隨後貼着洞壁擠到黑子身邊,換了個較爲友善的態度問他:“兄弟,這條通道很早以前就有的麼?上面那些棺材是爲了給它打掩護?”
黑子搖了下頭:“挖的。如果不是那會兒留個心眼挖了這條道,沒準也活不到今天。”
聞言汪進賢不由皺眉道:“那之前們躲的那東西到底是什麼?”
黑子再次搖頭,隨後耳朵貼着洞壁聽了聽,便徑自又朝前繼續爬去。
謝驢子見狀也跟了過去,此時整個通道的走勢已是完全往上,雖然寬敞了很多,但比之前也難爬了很多,有些吃力地跟他們後面,聽見謝驢子再次問他:“那東西是村裡早有的麼?看上去好像不止一個啊……怎麼們外頭從來沒聽說起過。”
“見過的哪個還有命。”黑子冷冷道。
“就是那東西把這村裡都……”
想謝驢子可能是想問,是那東西把這村裡的都害死的麼。但礙於黑子的態度,他沒有將這句話說完。倒是黑子,聽了他這半句話後回頭朝他看了一眼,隨後從嘴裡撲的吐出口泥水來,道:“弄明白這些有意思麼,沒了命什麼意思都沒了。”
“那東西到底是什麼……”
“甭管是什麼,最好永遠不瞧見它們纔是最好。們是怎麼來的,開車麼?”說到這裡,黑子已到了這條通道的最光亮處,那是個被雜草和樹枝所覆蓋着的洞口,透過它們交錯的縫隙隱約可見到外面磚牆和房子的廢墟,原來們這一路不停的爬行,竟已是到了離剛纔那片宅子約莫幾百米遠的地方。
“對。”謝驢子點點頭道。
“那就好,等下送們到車子那裡,然後們往來的路開,一路開出去別回頭,也許還有救。”
“那呢?”不由問。
“?”他低頭看了一眼,苦笑:“離不開這地方,這是家。”
“如果那些東西真的那麼可怕,那根本就不應該再留這裡啊……”
這話還沒說完,忽然見他驀地將身子朝後一縮,緊跟着低頭朝狠狠地瞪了一眼,彷彿警告不要再繼續發出任何一點聲音。
與此同時只見那道洞口處雜草嘩嘩一陣搖動,隨着它們交錯間縫隙的驟然破開,一道刺眼的陽光自外頭直直投射了進來。
但很快它便被一道低垂而下的陰影給擋住了。
隨之看清那是張臉,一張灰得好像磚頭一樣顏色的臉。
瘦得彷彿是具骷髏,只有薄薄一層皮懸掛那堅硬的顱骨上面,風乾了似的,薄而透明。它們層層疊疊地蓋住了這張臉的鼻子和嘴脣,只留一雙眼睛分外寬大的眼眶裡朝下張望着們,那眼睛就同們之前所見過的那頭死羊一樣,幹得已經沒有一點水分,卻仍如此突兀而蒼白地深嵌那對眼窩裡,彷彿是這張木偶般的……勉強可撐得上是臉的臉龐上,唯一帶着點生氣的東西……
“嘸……”它一邊朝裡探着頭,一邊彷彿用它被埋層層皮膚下的鼻子嗅着洞裡的氣味,隨後洞口處再次嘩嘩一陣響,一條細長的手臂從外頭伸了進來。
手臂自腕部處已經斷裂了,乾枯的皮和經絡下垂掛着一隻同樣細長,但因而也極其尖銳的手。這隻手如同自己有着獨立生命般洞內狹小的空間裡慢慢移動着,直觸碰到黑子的身體,停了下來。
“唉……”隨後它似乎發出陣如同嘆息般的聲音,便從洞口處退了出去。
這有些出意料,如同它之前的突兀出現。
但它確實是離開了,只留下一片它呼吸時所噴出的氣味,又酸又腥,如同一條太陽下暴曬了很久的魚。
嘩嘩……雜草和樹枝那東西離去的一瞬重新覆蓋住了洞口,隨後見到一行深色的液體從謝驢子身下留了出來,帶着一股**臭味。
他竟是生生給嚇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