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朧朧, 眼前已經有了光暈泄露進視線,少女支着竹節柺杖站在清泠的溪水邊,晨光出乍, 隻身於燦金的陽光裡, 慢慢解下系在眼前的藥帕。
四月的雪已經融化成了細流, 少女擡手擋住有些刺目的陽光, 金黃色的發柔順垂在身後, 她回眸看向身後微笑看着她的女子,碧藍色的眼睛再次生動,柔和成碧波。
“艾尛小姐, 我能看到了。”
黛芙妮重見光明,是在受傷後的第八個月。起初眼睛有些痛, 看不得明亮的東西, 當眼前黑暗了持續八個月後再次見到陽光, 她發覺自己並非那麼興奮,亦或者, 快樂的感覺被得當的化解,留下轉頭時一刻婉約。
五月。
陽光很溫暖,少女坐在河邊的青石上凝視着溪流延綿轉彎的地方,水光清亮,將空氣中氤氳起一層水霧, 陽光揮灑, 照出一片七彩的景象。
黛芙妮喜歡每天早上去河邊坐坐, 村中還沒有人醒來的時候, 萬籟俱寂, 空氣洗淨一般的清新,帶着淡淡河水的清涼。
看東西還有一些模糊, 但總算是能看清楚了,恢復以前的視力可能永遠實現不了,但她又不做飛行員,要那麼好的視力幹什麼呢。
回到屋子,黛芙妮找了根毛筆和一張宣紙。
Dear Mr. Alaudi.
黛芙妮咬着筆桿冥思苦想了半天,好不容易捱到可以寫字的程度了,卻想不出來丁點要寫什麼,想寫的太多了,一張紙絕對不夠啊>_<.
某日,身在英國處理公務的阿諾德先生被查理管家的敲門聲打斷。
“先生,有一封來自中國的信。”
彼時已經是四個多月以後了,而對阿諾德來說,這是黛芙妮走後將近一年以來的第一封信。(介個信是送的有多慢……)
鉑金髮的男子指了指手旁,示意查理管家放下信件,羽毛筆一轉,熟視無睹的繼續辦他自己的事。
鳥都沒鳥那貼着紅漆的信封一眼。
黛芙妮已經與艾尛出了中國,小腹上的傷已經沒有大礙,兩人一路騎馬前行,即便途中走走停停的被沿途美景吸引,速度也不知比馬車快了多少。
夜裡阿諾德停筆,向後靠在沙發椅上揉着太陽穴,冰藍色的眼睛裡有些疲憊,方纔目光觸及到桌子上的信箋。
潔白的信封平躺在一推小山般的文件裡,燈光在上面留下一片瑩白。
修長的手指劃過,拿起了信。
Dear Mr. Alaudi.
很抱歉這麼晚纔給您來信,估計您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快到意大利了。
一年沒見,您還好嗎?
我很好,眼睛已經沒有大礙了,在中國遇到的人對我都很好。
希望能儘早見到您。
Yours Daphne.
所以說,姑娘你憋了一上午,絞盡腦汁所得的產物就是這幾句客套話麼……
阿諾德幾秒鐘看完這封跨越兩大洲且過於簡短的信,拉鈴把查理管家叫來。
“這封信的發信時間是什麼時候?”先生的聲線依舊平靜無瀾,過分的理智沉着冷靜。
“四個月前,先生。”
“你下去吧。”
“我秋天走的,秋天又回來啦!”黛芙妮牽着繮繩在前面開心兮兮的,可憐了養顏的艾尛,陪着這位大小姐一路從亞洲跑到歐洲,她整個都被曬黑了一層啊!
彭格列總部矗立在夕陽的餘暉裡,龐大偉岸的建築物如同地標一般指引着方向。
整整一年以後,她又回到了這裡。
有所預料的,阿諾德先生不在,此刻的他應該在英國,他很少來意大利,從彭格列組成那天起,他出現的次數就屈指可數。
好吧,雖然預見到他不在,但心裡依然很失落。
彭格列總部的變動很大,一年之間強大到她不敢想象的地步,聯盟家族多了不少,爾叻拿見到她的時候,微笑的指了指辦公室,說恭喜你眼睛痊癒,想工作隨時都可以來。
這種氛圍纔是她回到意大利的原因。
黛芙妮趴在桌子上,望着相框裡阿諾德先生的畫像發呆,屋門就在這是喀嚓一響,隨着陣風吹進,男人已經黑着臉站在她面前。
“Sivnora先生進門都不先敲門的嗎?”對於這種無禮而皺眉,黛芙妮坐直,披肩柔軟的金髮如水波般垂下。
“少廢話!”男人一貫強硬的口氣,黛芙妮很想抱着桌子遠離他,這一巴掌拍下來她桌子鐵定碎成稀巴爛,她的小命也快終結了。
眼下少女睜着大眼睛望着他,眼底已經不是初見時的兔子般的眼神,Sivnora幾分不爽的眯起眼,咬牙切齒道:“阿諾德的印章呢?”
“噗——先生的印章怎麼會在我這啊= =|”
“起來。”Sivnora命令道:“去你臥室找。”
“……”黛芙妮忽然覺得這個男人有些無理取鬧誒。她老公的印章,爲毛要給他用啊!
“Sivnora先生,那是阿諾德先生的印章,就算是我有,沒有先生的許可,也不能交給您來使用啊。”
Sivnora瞪了她半天,半晌才從牙縫裡蹦出幾個字:“阿諾德沒跟你說?”
黛芙妮奇怪的皺眉:“說什麼?”
於是Sivnora很想抄起桌子摔到英國去,尼瑪阿諾德,快給本大爺滾回來!
Sivnora轉身快步走到門前,腳步頓了頓,回頭露出凶神惡煞的表情:“女人,趕緊把阿諾德的印章給本大爺找出來!”
一聲巨響,Sivnora先生摔門而去,留下一頭霧水的黛芙妮小姐。
好吧,她承認她什麼也沒聽懂。
往後的七日,黛芙妮成天提心吊膽的,怕Sivnora哪天神經不對又來興師問罪,好在他似乎正在出任務,沒那個閒心來找她。
黛芙妮忙裡偷閒,騎馬來到彭格列專用的射擊場,在這個不和平的年代,作爲弱勢羣體,始終要學點防身的東西。
她已經深刻的明白自己在敵人面前是多麼的弱小了,她不會使用那奇怪的火炎,但起碼要學會防身。
午後陽光還算溫暖,打在少女聚精會神的側顏上,在眼瞼下留下一片陰影。
她在努力的瞄準……
砰——樹枝上的鳥兒乍起,撲騰撲騰的飛走了,黛芙妮挫敗的望着畫着圓圈的射擊靶後的大樹,無奈再把子彈上膛。
“果然我不是這塊料啊……”她幽怨的望着二十米外的目標,感覺好糾結,打了快一個小時她連目標都沒碰到過。□□的後坐力弄得她手腕生疼生疼的,連槍都有些握不穩了。
雖然說□□可能比□□要簡單的多,但她總不能像個戰士一樣把□□當阿諾德先生抱着睡覺吧,啊!先不說阿諾德先生讓不讓她抱,這也太不實際了。
黛芙妮放下槍,跪在沙包上望着目標發呆,當時間不知過了多久,她準備再次拿起槍時,只聽耳邊傳來三聲槍響。
砰——砰——砰——
黛芙妮重新跌坐在沙包上,急呼一聲我的心臟,然後怒視身後那個好整以暇看着她的男人。
她蹭的一下站起來,氣沖沖的跳腳:“Sivnora先生!你想嚇死我啊!!!”
Sivnora涼涼瞥了她一眼,血紅色的眼睛裡並非毫無溫度,而是透着些嗜血和殘忍,他揚起□□一槍打進了方纔黛芙妮打中的大樹,驚鳥四起,卻又聽到幾聲槍響。
黛芙妮回過頭,靜靜的看着那些鮮活的生命在血泊中掙扎,然後失去生命的氣息,她再看向Sivnora:“鳥兒是無辜的,您以後不要再這麼做了。”
原本以爲她會暴跳如雷,女人似乎對動物都有一種特別的執着,但這個女人十分平靜的告訴他,不,教導他,射殺動物是不對的。
Sivnora心中頓時竄起一陣無名的怒火,她還沒資格說教他。
黛芙妮看了看那個全身散發着煞人氣勢的男人,兀自轉身拿起了槍,瞄準——射擊。
“你爲什麼要學射擊?”Sivnora閉了閉眼,與一個女人發怒實在有傷大雅,他慢慢走到她身後,脣邊勾起譏誚的笑容:“是阿諾德沒辦法保護你麼?瞧瞧你這一身的舊傷。”
“不,是我自己想學,我不能總活在他的庇護下。”黛芙妮良久開口,聲線平緩,帶着幾分柔和:“先生很厲害,對我一直很寬容。”
“哼,他冷血的很,女人在他心裡又算得了什麼。”Sivnora冷哼,嗤之以鼻。
“Sivnora先生,您真關心阿諾德先生呢。”黛芙妮轉身,帶着一絲狡黠的微笑:“看您今天很閒啊,不如教我打槍吧。”
“我只關心他的印章!”
“先生的印章怎麼會在我這啊……”
“他的東西不在你這,難道還在Giotto身上?”
“Sivnora先生,這又和Giotto先生有什麼關係啊。”
“少廢話,盯準你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