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峰眸色漸漸冷了下來,靜靜的望着蘇酒兒,並不言語。
一旁的朱嬤嬤瞧着顧峰那樣子,忙垂首,低聲咳嗽了下。
朱嬤嬤本想開口幫顧峰說話,卻又擔心蘇酒兒依舊堅持己見。
明明是炎熱的夏季,顧峰覺得整個人就像是在穿着單薄的褻·衣站在冰天雪地裡似的,渾身上下冷的刺骨,心更是涼了。
蘇酒兒察覺周圍有些冷,這才注意到那冷氣是從顧峰身上散發出來的。
蘇酒兒被顧峰看得不自在,忙低頭看着腳,正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
顧峰說沒睡好,那可不應該讓他好好歇息。
吃飯的時候顧峰依舊冷着臉,不管蘇酒兒說什麼也不愛吭聲。
趁着顧峰出去方便的時候,朱嬤嬤湊到蘇酒兒身邊,低聲說道,“夫人,爺其實想跟你單獨睡。”
“可他......”蘇酒兒的話還沒說完,像是想到什麼似的,臉瞬間紅了起來,就像是被燙熟的蝦一樣。
蘇酒兒吃飯很慢,顧峰坐在一旁靜靜等着。
蘇酒兒坐的位置正好對着廚房門口,瞧着朱嬤嬤將陽陽抱走了,這纔將碗筷緩緩放下來。
“相公。”蘇酒兒覺得平時她挺機靈的,可是遇大事的時候自己就傻了。
若不是朱嬤嬤提醒她,說不定她今晚還真的抱着孩子去別的房間睡了。
“恩?”顧峰冷淡的應了聲,似乎在告訴蘇酒兒他心情不好,快來哄他。
“我的腳有點疼。”蘇酒兒楚楚可憐地望着顧峰,委屈地開口,“可能是剛剛那會摔倒扭到腳了。”
“我看看。”顧峰眉頭緊蹙,忙走到蘇酒兒面前,就要蹲下身子。
“相公,”蘇酒兒坐在長凳上,委屈地望着顧峰,嬌嗔着,“這腳疼,腿也軟,渾身上下都沒勁,連路都走不動了。”
顧峰心中一轉,一把將蘇酒兒打橫抱起。
蘇酒兒嬌弱地趴在顧峰的懷中,暗暗鬆了口氣,幸好剛剛朱嬤嬤指點她了,不然可能就要惹顧峰生氣了。
在擡眸望向顧峰的時候,蘇酒兒的笑容更加的燦爛。
瞧着顧峰心情愉悅的模樣,蘇酒兒心情不由自主地跟着飛起來。
等到了屋裡,顧峰瞧着牀上的陽陽不見了,神色頓了頓,“孩子呢?”
“讓他跟着朱嬤嬤睡,他最近晚上也不吃奶。”蘇酒兒覺得這段時間她幾乎將所有的精力全都放到了孩子身上,放在顧峰身上的精力少之又少。
如果不是今天這件事情,她可能會忽略顧峰的感受,以爲顧峰跟她一樣喜歡將孩子帶在身邊。
“恩。”顧峰滿意的應了聲,尾音微微上揚,心情愉悅的脫鞋脫衣服。
兩個人下午那會睡了一會兒,現在並不是很困。
“相公。”蘇酒兒覺得有點熱,默默地將身上的被子往下拉了拉,隨意地問道,“你這次找王將軍問話,可是問出什麼了?”
顧峰微抿着脣,目光落在頭頂的牀幃上,用刻意輕鬆的口氣,“恩。”
“那到底是什麼事?”蘇酒兒有些好奇。
顧峰皺着眉,他不想騙蘇酒兒,卻又不知道該不該跟蘇酒兒說。
他不知道蘇父趙氏不是她的親生父母的事情應不應該跟蘇酒兒說清楚。
思量再三,顧峰決定還是不說的好。
“軍中事情,不能隨便往外說。”顧峰目光溫和的看向蘇酒兒,伸手摸了摸蘇酒兒的頭髮,低聲道。
蘇酒兒自然是知道這事情的嚴重性,當即不再問。
衆人盼星星盼月亮,就希望天上下點雨來。
許是老天爺聽到了人們的心聲,翌日一早,顧峰蘇酒兒剛吃過飯,天空淅淅瀝瀝地下起幾滴雨來。
雨很小,下了還不到一個時辰,就停了下來。
地上溼漉漉的,太陽一照,沒多久地面就全乾了。
那場細雨,如曇花般的,轉瞬即逝。
蘇酒兒瞧着被雨水沖洗過的青石板,看起來比原來乾淨了很多。
今年的第一場雨就這樣過去了,蘇酒兒笑着繼續忙活手中的繡活。
“我帶顧思去村長那邊。”顧峰喝了口水,將茶盞隨意地放在桌子上,“正好給他們兩個人上了戶。”
“那我還要抱陽陽一塊兒過去嗎?”蘇酒兒一臉擔憂地望着顧峰,對於給孩子安戶這件事情,她不是很懂。
顧峰緩緩開口,一臉平靜的說道,“村長知道咱家顧宸,就不用帶他去了。”
顧宸是陽陽的大名,聽算命先生說,這名字好得很,說是日後陽陽日後地榮華富貴享之不盡,美名流芳百世。
蘇酒兒只希望顧宸能夠平平安安的長大,日後做個好人就行了。
倒是顧峰聽算命先生那麼說的時候,滿心歡喜,多給了算命先生一些銀子。
“我去給你拿銀子,你把廚房那一籃子雞蛋也拎過去。”蘇酒兒忙放下手中的活,起身朝着裡屋走去,再出來的時候,手裡拎着一個錢袋,錢袋裡裝着十兩銀子,“跟村長好好說,村長也不容易。”
顧峰接過錢,自然是知道蘇酒兒說的是什麼意思,微微點頭,“那我過去了。”
顧峰抱着顧思朝着出門,朱嬤嬤自然是清楚顧峰帶着顧思做什麼去,心中歡喜,渾身上下就像是使不完的力氣,將堂屋裡打掃的閃閃發亮。
“朱嬤嬤。”說實話,這兩天蘇酒兒也看得出來朱嬤嬤是個勤快人,只要看到了活就去做,雖然手腳慢了些,但是做出來的活計讓人挑不出一點錯來。
“哎,夫人。”朱嬤嬤應了一聲,忙將手中抹布放到木盆裡,洗乾淨了手,在身前的蔽膝上擦乾淨了,這才湊到蘇酒兒面前。
“這桌椅三天一擦就好了,不用每天都擦。”蘇酒兒看了一眼旁邊的椅子,“坐下來說話吧,不然我還要擡着頭,怪累的。”
聽聞蘇酒兒這麼說,朱嬤嬤忙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只坐了椅子的三分之一,朱嬤嬤雙手放在膝蓋上,對待蘇酒兒的態度再恭順不過了。
“晚上顧思跟顧宸你要多加照顧點,昨晚陽陽鬧你了嗎?”蘇酒兒雖然同意讓陽陽跟着朱嬤嬤一塊睡,心中卻還是忍不住地擔憂。
“小公子很乖的,一·夜都不曾醒。”朱嬤嬤正襟危坐,輕聲開口道。
“那就好,”蘇酒兒總算是鬆了口氣,生怕昨晚陽陽沒睡好,“你來這裡也有些日子了,我就是想問問,你以前在萬家的時候,月銀是多少?”
很多農家人不是買不起奴隸,而是買得起養不起。
上一世,蘇酒兒跟着安澤清住在縣衙,每個月一個月丫鬟就給一兩銀子,府上還有那麼多的人,蘇酒兒瞧着那些給丫鬟僕人的銀子,就覺得心疼。
現在想想,她當時就是太窮了,手裡沒多少錢,所以纔會心疼那些月銀。
朱嬤嬤被蘇酒兒問得一愣,擡眼看了一眼蘇酒兒,微抿了一下脣,心思百轉,說了個普通丫鬟的月錢,“一兩銀子。”
她作爲萬琳的乳孃,一個月是拿五兩銀子的。
“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麻煩你,”蘇酒兒聽着朱嬤嬤這麼說,以爲朱嬤嬤以前在萬家是做打雜的,心中琢磨着怪不得她將這裡收拾的那麼幹淨利落,“那暫時定一兩銀子,日後在往上升。”
“謝夫人。”朱嬤嬤說着,起身就要跪下,這剛剛有動作,就被蘇酒兒給攔住了。
“咱家不用跪。”蘇酒兒心中琢磨着,如果朱嬤嬤帶孩子帶得好的話,到時候家裡再添個人做家務。
其實朱嬤嬤第一次來到顧家的的時候,琢磨着自己可能拿不到月錢,不過想着夫人是個面善的,讓她帶着小思過來,這就足夠了。
這次一聽到蘇酒兒還會給她月錢,整個人完全驚住了。
雖然顧家的房子比起旁人家的好多了,但是朱嬤嬤知道這鄉下的人手頭上不會有太多銀子,思及此,朱嬤嬤有些擔憂地說道,“其實我也沒什麼要花錢的地,月錢什麼的,不要也行。”
蘇酒兒第一次聽到不要錢的奴隸,看着朱嬤嬤誠懇的模樣,笑了笑,“朱嬤嬤,月錢你還是拿着吧,你每天干那麼多的活,我還擔心月錢給的不夠!”
“夫人願意收留我,已經很滿足了。”朱嬤嬤在蘇酒兒強烈要求下,纔不說“奴婢”的。
朱嬤嬤覺得自己每次還能跟着顧峰跟蘇酒兒一塊吃飯,心裡已經很滿足了,畢竟沒有幾個主子願意讓奴隸跟他們一塊吃飯。
蘇酒兒笑了笑,目光溫和地望向朱嬤嬤,“平時別累着了,以後這兩孩子長大了可能就更鬧騰了,我可能沒那麼多精力照顧他們兩個。”
朱嬤嬤微微一愣,忙點了點頭,心裡明白這是蘇酒兒開始器重她,忙再三保證。
蘇酒兒打發了朱嬤嬤,自己一個人默默地做着繡活,總覺得多賺點錢才能心安。
午後,日頭高高掛在頭頂,蘇酒兒感覺有些餓了,將手中的繡活放到一旁,起身朝着院門口走去。
顧峰都去了那麼久,怎麼還沒回來。
朱嬤嬤將飯菜端到桌上,抱着陽陽在院子裡哄着,眼巴巴的看着院子外面。
“朱嬤嬤,你把門關上,我去瞧瞧,相公怎麼還沒回來。”蘇酒兒不安的心跳的愈發得快,顧峰定然是遇到什麼麻煩了,若不是,他肯定早回來了。
“哎。”朱嬤嬤自從來到顧家,很少出門。
朱嬤嬤送蘇酒兒出門,單手抱着陽陽,順手將門關上了。
蘇酒兒擡腳朝着前面走去,眼角的餘光無意間瞧見一道人影在一側一閃而過。
嚇得心跳露了一拍,蘇酒兒連呼吸都忘記了,雙·腿就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站在原地不能動彈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