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蘇酒兒淚水不受控制地落下來,她怎麼都沒有想到,爹爹竟然這麼早就要離他們而去了,撲上去抓住蘇父的手,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只剩下了哽咽。
“岳母,酒兒,我帶岳父去鎮上的大夫那邊瞧瞧?”顧峰商量地語氣,“鎮上的大夫醫術肯定高明不少。”
蘇酒兒猛然一怔的回頭,正好對上顧峰的目光......
仰望着面前的男人,就像上一世,她每次看他的時候,他都是在隱藏在房頂或者周邊大樹上守着她。
“好。”蘇酒兒點點頭,偏頭望向痛哭流涕地趙氏,一臉認真地說道,“娘,我們現在帶爹去鎮上,鎮上的大夫一定能治好爹爹的。”
“這都吐血了......”趙氏捏着帕子擦着臉上淚水,聲音哽咽着,她已經對蘇父好起來的事情失去了信心,心痛地望着蘇父那一張一合的滿是鮮血的嘴,就像魚離開水垂死掙扎一般......
“娘,爹爹一定會好的。”蘇酒兒說着,堅定的站起身,不管爹爹能不能堅持到醫館,萬一鎮上的大夫真的有妙手回春的本事將爹爹就回來,“娘,你將家裡的銀子全都帶上,咱們現在就去鎮上找大夫!”
“酒兒,你將咱家的銀子也都帶上。”
顧峰的聲音從背後的頭頂傳來,蘇酒兒面色一頓,偏頭望向他。
“岳父的病重要。”
蘇酒兒輕抿着脣,感激地點點頭。
“娘,我先回去拿銀子,你們收拾下,一會我來找你們,咱們趕緊去鎮上,爹爹的病不能再拖了。”蘇酒兒看到趙氏淚眼漣漣的點頭,這才站起身。
一轉身,蘇酒兒視線落在顧峰的臉上,“相公,辛苦你了。”
顧峰脣·瓣勾了一抹淡淡的弧度,“快去吧,岳父的病要緊。”
蘇酒兒也知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飛快地朝着家中跑去,這一來一回又浪費了不少時間,她一回到蘇家,就瞧見顧峰揹着蘇父從蘇家走出來。
蘇酒兒幫着趙氏將院門鎖好,扶着趙氏緊跟在顧峰的後面朝着鎮上趕去,顧峰走得太快了,她小跑才能追的上。
蘇牧本就是小孩子,體力本來就不錯,緊緊地追隨着顧峰的腳步。
“放,放我回家......”蘇父頭耷拉在顧峰的肩膀上,沒有感覺到任何的顛簸,眼神迷離着,“我不看病了。”
這幾年,他這一身病,拖累了家裡,還讓自家閨女嫁給了一個陌生人,他心裡明白,他家閨女喜歡的是安澤清。
去鎮上看病,要花不少銀子,蘇父覺得他還是早早去了的好。
“會好的。”顧峰偏頭看了一眼蘇父,聲音冷淡。
蘇父通身沒有一點力氣,原本耷拉着的眼皮微微擡起,雙手無力地圈着顧峰的脖頸,“家裡的銀子就不要動了,你們,你們以後好好的生活。”
顧峰雙手將蘇父往上拖了拖,腳下的步子又快又穩。
蘇父眼角掛着晶瑩的淚水,早知道自己這麼就要走了,他就不該花錢買藥治病的,看着女兒風風光光的嫁給安澤清就好了。
他還有很多想要囑咐的,可是現在沒機會了。
蘇父的意識漸漸地渙散,趴在顧峰的身上,沉沉睡了過去。
當一行人到了鎮上紀家醫館的時候,蘇酒兒瞧着趙氏氣喘吁吁的樣子,讓蘇牧幫着扶下,率先上前去敲門。
“紀大夫在不在?”蘇酒兒使勁地砸門,手掌火·辣辣地疼。
蘇酒兒大聲地喊着好久,才聽到裡面傳來一個不耐煩的聲音,“誰啊?”
蘇酒兒原本擔心還要去別家醫館,現在也不用還換了,聲音急·促,“我們找紀大夫救命!”
門栓打開的聲音,紀笙睡眼惺忪從裡面走出來,目光在門外衆人的身上掃了一眼,定定地落在顧峰揹着的那個人身上。
“快進來吧!”紀笙瞬間清醒了,微微偏身,讓人進來,指着一旁的凳子着急道,“先把人放下,我現在就叫爺爺過來!”
紀家醫館是全鎮最好的醫館,紀大夫醫術高超,心地也好,藥材也會便宜賣給百姓,有的時候還會義診。
蘇酒兒幫着顧峰將蘇父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蘇父已經昏了過去,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紀笙手中端着一盞煤油燈,催促着伸手年約五十的鬍子花白的老者,“爺爺,快過來看看。”
“知道了。”紀大夫長嘆了一口氣,目光溫柔地落在紀笙的身上,“都說了多少遍了,無論什麼事,都要鎮定,你是大夫,這個樣子怎麼能給病人看好病?”
紀笙心不在焉地應了聲,“爺爺,我看那個人的病很嚴重。”
顧峰忙走到紀大夫的面前,“大夫,我岳父今日咳血了,您快來幫忙瞧瞧。”
蘇酒兒扶着趙氏站在一旁,目不轉睛地望向紀大夫。
趙氏急得沒了主意,一雙淚眸祈求地望向紀大夫。
紀大夫安慰地看向他們,“彆着急,我來看看。”
他那麼說着,走路動作並不快,等到了桌邊,緩緩地坐了下來。
紀笙將煤油燈放到桌上,遞給紀大夫一個白眼,無奈地說道,“爺爺,你就不能快點,每次做什麼都這麼慢,人命關天地事情!”
“學着點,鎮定的時候才能給病人看好病。”紀大夫抓過蘇父的右手,隨口教育一旁紀笙,有些無奈地搖頭,“跟你說了多少遍,當大夫要的就是沉着冷靜,你這急性子,怎麼可能當好一個大夫?”
蘇酒兒心如火灼般地站在一旁,不安地望着紀大夫,只希望他少說點話,好好的幫爹爹診脈。
“爺爺,現在是把脈的時候,別說話!”紀笙雙手放在桌前,不耐煩地說出了蘇酒兒的心聲。
紀大夫視線漸漸地從紀笙的身上移到蘇父的臉上,另外一隻手將蘇父臉上的碎髮撩開,眉頭不可見地蹙了下,遲疑不決地收回手。
蘇酒兒望着紀大夫沉吟不決的樣子,忐忑不安地望了一眼身邊的趙氏。
趙氏此刻更是六神無主,聲音顫·抖着,“大夫啊,我家男人怎麼了?”
醫館裡面很安靜,靜得可怕。
紀笙看着紀大夫思前想後的樣子,急切地問道,“爺爺,到底能不能救,您倒是說句話!”
紀大夫猛地回過神,微微一頓,視線掃過趙氏的臉,眉頭輕蹙着,長嘆了一口氣,“小笙,去關門。”
紀笙響亮地應了一聲,忙起身去將醫館的房門關上。
聽到門栓落下的聲音,紀大夫嘆了口氣,看了一眼顧峰,“將人帶進來。”
趙氏一聽,激動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雙·腿一曲,不等蘇酒兒反應過來,直接跪在了紀大夫的面前,使勁地磕了兩個響頭。
“謝謝紀大夫。”蘇酒兒說着,朝着紀大夫盈盈一拜。
紀大夫瞧着趙氏那個樣子,忙彎腰將她扶起來,“這人救不救的回來我也不知道,只能試試看。”
顧峰背起蘇父跟在紀大夫的身後朝着醫館的後院走去。
後院東邊有間屋子,是專門給病者用的,紀大夫就將蘇父安排在那間屋子裡面。
紀大夫將他們幾個人全都轟出去,屋裡就只剩下紀笙了。
紀笙將銀針取出來遞到紀大夫的面前,百思不得其解,“爺爺,你今天爲什麼思考這麼久?”
紀大夫枯老的手放在煤油燈的火焰上燒了燒,並不搭理紀笙,眉頭緊擰着,一臉的認真。
見紀大夫不說話,紀笙老老實實地站在一旁,並不言語,只是認真地學習紀大夫鍼灸的方法。
當紀大夫將一個銀針扒出來的時候,紀笙的臉色一變,劍眉緊擰着,擔憂地看向紀大夫,“爺爺,他不是......”
紀大夫從容不迫的將銀針放在一旁,目光平靜地看了一眼紀笙,“告訴你多少遍了,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不要慌張,慢慢來。”
紀笙緊閉着嘴不在說話。
“很多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安全,”紀大夫惆悵地嘆了口氣,身子佝僂着,堅定不移地施針,“我們只是大夫,我們天生就是爲了救人,只是這個毒,我沒有想到他竟然將毒會在一個普通老百姓的身上。”
紀笙惶恐的看了一眼紀大夫,輕抿着脣,“爺爺,我們是不是要換地方了?”
趙氏站在門外,忐忑不安地走來走去,雙手不自覺地握緊,湊到門前,透過些許的縫隙想要看看裡面情形,卻什麼也沒有看到。
蘇牧本就是個小孩子,此刻坐在院子的石桌旁昏昏欲睡。
“你累嗎?”蘇酒兒這纔回過神,剛剛心急如焚,根本顧不上顧峰。
“不累。”顧峰身材挺拔,站在蘇酒兒的旁邊,聲音沉穩冷靜,“你若是累了,到桌邊休息一下。”
蘇酒兒感激地望向顧峰,“今天真的是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顧峰的眉頭不可見地蹙了下,不贊同,“岳父也是我的親人。”
一時之間蘇酒兒怔住了,對上他那雙墨色複雜的眸子,從裡面能夠看到的只有她自己的身影,恍惚間,好像回到了上一世。
他死去的那一刻,他也是這樣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