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她跟顧峰在沙臺鎮上,難不成蘇家出了什麼事?
蘇酒兒彎下身來,從袖中掏出巾帕,與蘇牧平視着,將他的小手拿開,低聲問道,“出什麼事了嗎?”
“爹爹,又吐血了。”蘇牧嘟着嘴,眼圈通紅,可憐巴巴地看向蘇酒兒,哭着說道,“娘當時嚇暈了,周大哥幫着娘一塊將爹送去醫館。”
周大哥,難道說的是周大刀?
蘇酒兒忙讓顧峰將東西放到家中,叮囑了蘇牧幾句,就商量着跟顧峰一塊去沙鎮。
沙鎮和沙臺鎮都是沙臺縣下的鎮子,趙家村的人平日裡趕集都會去沙鎮,走路的話不過一個時辰。
若是從趙家村去沙臺鎮,即便是騎馬,也需要一個時辰,平常人家哪裡買得起馬,走路去的話,怕是要走一天。
顧峰知道蘇酒兒焦急,兩個人商量了一下,忙朝着家中趕去,打算直接騎馬過去。
兩個人也不知道蘇牧是去了哪家醫館,就打算從鎮上的紀家醫館找起。
顧峰將馬兒安頓好,跟着蘇酒兒一塊朝着醫館裡面走去。
今天紀家醫館的人並不多,顧峰跟着蘇酒兒朝着坐鎮大夫紀笙走去。
紀笙一眼就認出顧峰跟蘇酒兒,不等他們兩個人問話,擡起修長白皙的手指了一下簾子,“你們家人在後院。”
“謝謝。”蘇酒兒氣喘吁吁地說道,擡腿朝着後院跑去。
顧峰望着蘇酒兒的身影,坐在紀笙旁邊的長凳上,壓低聲音,“我岳父怎麼了?”
“不過這幾日氣急攻心,舊疾復發而已。”紀笙隨意的翻開醫書,眼皮耷拉着,“他是不是很久沒吃藥了?”
顧峰神色一頓,輕輕地搖了搖頭,“這我不大清楚。”
“早先我和爺爺都說過了,他的病必須吃藥,不能間斷,”紀笙擡眼望向顧峰,不安的看了一眼後屋的簾子,“可有查出下毒的人是誰?”
顧峰搖搖頭,倏地像是想到什麼,一臉認真地望向紀笙,“你爲什麼這麼關心下毒的人是誰?”
早在顧峰第一次聽說蘇父是中毒的時候,他就覺得紀笙的表現有些不尋常,那時他並未在意,今日看來,這紀笙似乎在隱藏着什麼。
紀笙裝作無所謂的模樣,從顧峰的臉上移開視線,微垂着眼簾淡淡的說道,“我只是隨便問問,你還是快些進去等着吧,不然那位小娘子該等你等急了。”
顧峰應了聲,起身朝着後院走去。
剛走到後院,就瞧見蘇酒兒跟趙氏兩個人正坐在石桌邊。
“岳母。”顧峰見到趙氏,隨口叫了一聲,目光便從趙氏的身上移到蘇酒兒身上,“裡面怎麼樣了?”
蘇酒兒眼圈發紅,鼻尖帶着一抹紅暈,低聲說道,“我也不知道,大夫還沒出來呢,也不能進去看。”
“我剛剛問了紀小大夫,”顧峰坐在蘇酒兒身邊,輕聲安慰道,“岳父只是沒有按時吃藥,所以纔會舊疾復發。”
聽聞顧峰這麼說,蘇酒兒一怔,眼睛刺痛異常,桌下的手握住他的手,“是我不好,後來我都忘記給爹買藥了。”
“這事怪我!”
趙氏哽咽的聲音從一旁響起,顧峰跟蘇酒兒習慣性的看過去。
“我以爲他已經好了,就想着省點藥錢。”趙氏聲音哽咽着,眼淚簌簌落下,自責的說道,“都怪我貪小便宜,如果不是我......”
“大娘!”周大刀氣喘吁吁的從外面跑了進來,手中的油紙包裡還裝着兩個熱騰騰的包子,忙跑到趙氏面前。
周大刀這才注意到顧峰跟蘇酒兒過來了,擡眼望向他們兩個人,笑着叫道,“顧大哥,小嫂子,你們來了。”
“恩。”顧峰淡淡的應了聲。
“嬸子,你趕緊吃個。”周大刀將包子遞給趙氏,給顧峰使了一個眼色,顧峰便跟着周大刀一塊朝着一旁走去。
走到一邊,周大刀瞧着趙氏梨花帶雨地坐在石桌旁,無奈地搖搖頭,壓低聲音,“你跟小嫂子什麼時候回來的呀?”
“昨個晚上。”顧峰困惑望着周大刀,低聲問道,“岳父是什麼時候不舒服的?”
“今個一早,我去井邊打水,當時蘇叔也去了,我瞧着他打水很吃力,便上前幫忙,誰曾想,他就開始咳嗽,還吐血了,我就忙將他背上鎮子上來,讓人跟趙嬸子說了聲,趙嬸子也跟了過來。”周大刀看了一眼石桌那邊,瞧着沒人注意到這邊,湊到顧峰耳邊,小聲地說道,“蘇叔的病看起來十分嚴重!”
顧峰心裡咯噔一下。
“我瞧着紀大夫一副頭疼樣子,猜的。”周大刀瞧着顧峰神色愈發地嚴肅,忙說道,“不過這也說不定,蘇叔平日裡身子骨好,若是能熬過了,日後定然會長命百歲。”
顧峰低垂下長長的睫毛,眼中閃過一絲複雜,聽周大刀這麼安慰自己,感激的說道,“這次真的是謝謝你了,若不是你,岳父現在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
“顧大哥你跟我客氣啥!”要問周大刀整個趙家村最敬佩誰,所有人都知道是他最佩服顧峰了。
周大刀小時候就想着能夠拉弓射箭,覺得那姿勢特別有威風。
自從見了顧峰射箭,周大刀才知道,射箭的姿勢並不是一成不變的,顧峰隨手一射,就會射中一個獵物。
當時周大刀因爲好奇還摸過顧峰手中的那張弓,當時他的腰差點沒直起來。
現在知道顧峰整天拿着那麼重的弓,周大刀就更加崇拜顧峰,直接將顧峰當做他的人生目標。
“恩。”顧峰也不跟周大刀客氣,“你中午也沒吃飯吧,我給你錢。”
說後,顧峰伸手將腰間的錢袋取出來。
“我剛剛出去買了幾個包子,我的已經吃完了。”周大刀衝着顧峰咧嘴一笑,“既然顧大哥跟小嫂子來了,那我先回去了,我家那口子還不知道我來鎮上了。”
顧峰也不跟周大刀客氣了,將周大刀送了出去。
醫館的院子並不大,蘇酒兒坐在石桌旁,將手中的巾帕遞到趙氏面前,輕聲安慰道,“娘,您擦擦臉。”
趙氏長長的睫毛顫巍巍的擡起,淚眼婆娑地望向蘇酒兒,“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貪圖那點錢,你爹也不會......”
“爹不會有事的。”蘇酒兒坐到趙氏身邊,捏着巾帕輕輕的將趙氏將臉上的淚水擦乾淨,這才小聲的說道,“娘,您就不要擔心了。”
趙氏哭得差點喘不上氣來,聲音哽咽着。
蘇酒兒耐着性子安慰她,趙氏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淚,蘇酒兒將裝着包子的油紙包推到趙氏面前,好說歹說勸趙氏吃了包子。
顧峰從外面進來,坐在蘇酒兒身邊。
趙氏好不容易吃下一個包子,說什麼也不願意再吃包子了,就瞧見顧峰從外面走了進來,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顧峰坐在蘇酒兒身邊,見蘇酒兒耳邊落下幾縷絲髮,熟稔地擡手將她耳邊的碎髮攏到耳後。
蘇酒兒回眸望去,疲憊地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吱嘎。”
門開的聲音打破了寂靜的院子。
趙氏蹭得一下站起身子,飛快地朝着紀大夫出來的那扇門走去。
顧峰跟蘇酒兒緊跟其後,追了上去。
“大夫,他怎麼樣了?”趙氏雙手不安地握在身前,緊張地望向紀大夫。
紀大夫擡手將身上的衣袖放下來,看了一眼趙氏,厲聲道,“我說過了,那藥不能斷,要按時吃,爲什麼不按時吃?”
蘇酒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臉色一變。
趙氏愧疚的眼淚不受控制的落了下來,家中雖然有幾十兩銀子,可那些銀子花光了可就沒了。
他們兩口子不能開口問顧峰蘇酒兒要錢,趙氏想着蘇牧日後還要走科舉這條路,肯定要用很多銀子......
趙氏真是悔不當初,那個時候蘇父都能下地幹活,她就以爲他已經完全好了。
“大夫,是我們不好。”蘇酒兒忙扶着趙氏那搖搖欲墜的身子,着急地問道,“我爹爹現在怎麼樣了?”
衆人焦急地望着紀大夫。
而被衆人盯着的紀大夫不疾不徐的摸了摸自己的鬍子,感慨的說道,“現在並無大礙,不過,這三年內,是不能在斷藥的,每隔一個月就來醫館,我到時候再幫他好好診斷。”
一聽到“三年”,趙氏身子完全軟了下來,若不是蘇酒兒扶着她,她早就倒在了地上。
蘇酒兒扶着趙氏朝着屋裡走去,瞧見面色蒼白的蘇父,她心中難受的緊,眼淚不受控制的落了下來。
趙氏早就趴在牀邊,緊緊地抓着蘇父的手,嘴中一直說着“對不起”之類的話。
“相......”蘇酒兒轉身望去,見顧峰並沒有跟着進屋,估計他去買藥了,擡腳朝着外面走去。
院子裡空無一人,蘇酒兒琢磨着顧峰可能去了醫館裡,忙走了過去,心中琢磨着現在是顧峰好好表現的時候,那樣趙氏就會喜歡顧峰,再也不會反對他們兩個人了。
“他身上的毒,需要慢慢地去除......”
蘇酒兒打開簾子,就瞧見紀大夫一臉嚴肅地跟顧峰說話,臉上的血色瞬間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