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合聲。”蘇父掃了一眼衆人,微垂着眼簾,琢磨着,不確定地說道,“可能是爲了分地的事情。”
馮村的人基本上都沒了,良田無人耕種。
土地閒置着也是閒置着,縣太爺就將土地分給臨近的趙家村,趙家村的人就這樣撿了一個“便宜”。
其實也算不上什麼便宜,因爲代表着趙家村的人秋天的時候就要多交一些糧食,要比平時更辛苦的照顧地。
不過對老百姓來說,地越多越好,就算是交再多的糧食,他們心裡也樂意,那代表着他們家秋天收的糧食也比往常多一些。
蘇牧去了私塾,蘇父趙氏顧峰和蘇酒兒四個人一邊說着一邊朝着宗祠那邊走去。
等他們到了宗祠的時候,發現村裡人大部分都來了。
或許是他們都知道趙村長要說什麼,一個個滿面喜色,三五一羣的聚在一塊說話。
蘇酒兒跟顧峰瞧着寧月兒站在不遠處,就要上前跟寧月兒打個招呼。
“咱們就在這兒等着。”顧峰扶着蘇酒兒的手朝着另一邊走去,一副爲蘇酒兒着想的模樣,“那邊人太多了。”
對蘇酒兒來說,孩子比什麼都重要,顧峰這麼一說,蘇酒兒忙跟着顧峰到一個人少的地方站着。
經歷了匈奴來襲的事情,村裡的人對顧峰跟蘇酒兒友好多了,性子活躍的幾個新婦湊到蘇酒兒面前,笑着打聽孩子的事情。
對上那些新婦一個個羨慕她懷孕的視線,蘇酒兒心裡高興的不得了,臉上的笑容更加的燦爛,安慰着她們很快也會有孩子的。
沒一會兒,村裡的人都來到了宗祠門口,趙村長將分馮村的地簡單地說了一下。
往年若是遇到這樣的事情,就是平分,不偏不倚。
“咱們今年分地,跟往常不一樣了。”
趙村長此話一出,村民低頭交耳小聲議論着。
“大家也知道,是王將軍幫咱們將匈奴人趕走了,只是......”趙村長的視線在衆人的臉上掃了一眼,眉頭微擰着,咳嗽了聲,“國庫空虛,聖上不忍加重賦稅,軍隊裡的糧草全都由該軍隊的將軍解決。”
原本小聲議論地人此刻全都噤了聲,不說旁的,只要一提起“王將軍”三個字,村民眼中只有崇拜敬畏。
“咱們的縣太爺知道王家軍的糧草匱乏,就想着能出一分力是一分,就將原本要平分的土地打算便宜賣出,那些銀子全都給王將軍。”趙村長說到這,嗓子有些不舒服,輕咳嗽了聲,接着說道,“趙家村的良田都是固定數目,賺的錢也是固定的,到時候縣太爺會親手將那些銀子全都給王將軍,請大家一定放心。”
“多少錢一畝?”有個人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比咱們土地便宜一半的價錢。”趙村長視線掃了一眼衆人,“想要地的可以回家取了銀子過來買,到時候一手交錢一手交地契,就今個一天,天一黑,就沒這機會了。縣太爺說了,這地賣不出去的話,明個他就要收回所有的地契,賣給鎮上的有錢人,肯定有不少人願意買的。”
下面議論聲更加大了,一個個原本以爲能攤上好事,可是誰也沒有想到,這土地竟然還要花錢買,還不如不要,畢竟他們手頭有地,再在山上開墾荒地,家裡還是能夠勉強保持溫飽。
朝廷分派的土地是要納稅的,但是自家開墾的皇帝是不需要納稅的。
衆人一個個忍不住地打了退堂鼓,當場有幾個不樂意的人直接離開了。
趙村長也沒說什麼,只是哀聲嘆了口氣。
蘇父趙氏顧峰跟蘇酒兒四個人朝着顧家走去,一路上都沒人說話。
回到顧家,蘇父將大門關上,這才走到廚房坐在一旁的小兀子上。
“本以爲能攤上地的,沒想到還要花錢買。”蘇父黑着臉,疲憊地靠坐在牆壁上,“買馮村的地有什麼用,萬一匈奴來襲,那些莊稼還不是白白被糟蹋了?”
蘇酒兒跟顧峰兩個人坐在桌邊,一個個低頭不語。
“誰說不是呢。”趙氏將帕子在水中仔細的洗了洗,擰乾了擦了擦桌子,接過話茬,“買了也沒用,你說,鎮上那些大戶人家會買嗎?”
說起這事,蘇酒兒隱隱約約的記得趙秀兒的爹好像將整個馮村的地全部買下來了。
“娘,馮村地一共有多少畝?”蘇酒兒擡起眼眸,一臉認真地望向趙氏。
“這個.......”趙氏站直身子,手中的帕子隨意的擦着桌子,想了許久,有些不確定的說道,“咱們村子有八百多畝地,馮村比咱們這大,能有上千畝地。”
那麼多的田地,如果全部吃下的話,也要上萬兩銀子,蘇酒兒不高興地撇了撇嘴,眉頭不自覺的蹙緊。
平時上等地是十四兩一畝,他們買馮村的地是七兩銀子一畝,一百畝就是七百兩銀子。
馮村地上等地肯定不會太多,畢竟大多數應該是中等地跟下等地。
“相公,咱們把地買下來吧。”蘇酒兒想起上一世匈奴再也沒有越過涼州,根本沒必要擔心馮村的地被匈奴人霸佔了。
蘇酒兒的話語一出,屋子裡就已經完全安靜下來了,靜的連他們的呼吸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趙氏聽着蘇酒兒那麼說,驚的手中的巾帕掉到了桌上,微微張脣,“你們哪來的這麼多銀子?”
“能買多少是多少。”蘇酒兒深思熟慮道,手不自覺的輕撫着已經隆起來的肚子,“咱們有了地,到時候租給旁人種,咱們就等着收租好了。”
顧峰斟酌了再三,覺得蘇酒兒說的很有道理,“那成,我現在就去辦。”
“主要買上等地跟中等地,再買幾畝下等地。”蘇酒兒衝着顧峰莞爾一笑,叮囑道,“不用留銀子在家,都帶過去!”
顧峰說後轉身進屋,將錢袋揣進懷裡就出門了。
蘇父跟趙氏兩個人呆呆的望着顧峰出門的背影,直到顧峰的背影消失不見,兩個人這纔回過神,偏頭看向坐在桌邊的蘇酒兒。
他們夫妻兩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個閨女跟女婿平日裡竟然是這麼商量事情的,一個提議,另外一個就立即去做了,這商議的速度竟比做飯速度還要快。
趙氏驚愕的呆呆地坐在蘇酒兒身邊,擡眼望向她,忍不住地開口責備,“你就沒想過,萬一匈奴人來襲,你們的銀子全都打水漂了?”
蘇父坐在一旁,心裡算了算,就算是蘇酒兒跟顧峰兩個人那一百多兩銀子打水漂,他們手中還有幾十兩銀子,也能照顧他們兩個。
“行了。”蘇父這麼一想,覺得年輕人就該闖一闖,只要王將軍在,馮村的地就不會丟,不過就是多幾畝地,到時候他忙活完自家地,就去幫着顧峰種地,也省的女婿上山冒着危險打獵,“不過就是買幾畝地,沒事,買就買了。”
趙氏聽蘇父那麼說,也就釋然了。
可是等到顧峰拿着一沓地契回來的時候,蘇父跟趙氏兩個人完全沒有辦法鎮定了。
一百畝上等地,兩百畝中等地還有二十畝下等地,蘇酒兒看着那些地契,眉開眼笑地望向顧峰,“相公,咱們這也能算個小有田產了。”
顧峰將剩下的二十兩銀子放到桌上,擡眼望向蘇酒兒,“咱們村有不少人都花錢買地了,不過他們買下等地跟中等地多。”
“可惜家裡的銀子不夠多,不然全都吃下來。”蘇酒兒覺得平時她真是太懶了,不然家裡肯定有更多的銀子,這一次能夠多買一些地。
“那麼多人買地?”蘇父難以置信地望着顧峰,有些不確定地問道,“現在還有多少地?”
顧峰擡眼看了一眼蘇酒兒,想了想,緩緩說道,“地應該還有很多,我估摸着明天就會被縣裡的有錢人全都買走。”
趙氏一聽買地的人很多,有些不確定的望向蘇父,小聲商量道,“咱們買嗎?”
“買一點,”蘇父不捨得將家中所有的錢全都用在買地上面,“留下一部分銀子,到時候萬一有個什麼事,咱們也不用擔心沒有銀子用。”
蘇父跟趙氏兩個人商量好要買地了,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顧峰坐在蘇酒兒旁邊,倒了杯水,擡眸望向蘇酒兒,有些猶豫的問道,“我們要不到時候招些長工短工,不然肯定種不完地。”
“我是個婦道人家,不大懂這些,這些事情就麻煩相公了。”蘇酒兒就是想讓顧峰照顧外面的事情,男人總要有自己的事業,“正好我手裡這塊繡帕要做好了,送到李掌櫃子那兒,能有不少錢。”
顧峰望着蘇酒兒繡帕上的東西,忍不住地感慨,這繡活做好了真掙錢。
其實顧峰不知道,其實單面的繡活並不怎麼賺錢,主要是這雙面繡會的太少了,市面上基本上沒有。
蘇酒兒心裡清楚,在過幾年,宮裡的繡女被放出來了,市面上的雙面繡纔開始多起來。
顧峰對蘇酒兒的安排沒有任何意見,愈來愈滿意地望着蘇酒兒,眉眼之間帶着些許笑意,“那成,過兩天我去就府城。”
顧峰的話剛說完,就有些後悔了,神情複雜地望着蘇酒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