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着顧峰衣袖的手顫抖着,蘇酒兒自然是知道暴亂的厲害,就算是顧峰能有三頭六臂,但他肯定也不會是這麼多人的對手。
“那個,顧大哥。”站在一邊身材瘦小的小六子擠了進來,諂媚的笑着,“我們是來買糧食的。”
買糧食?
蘇酒兒這才反應過來,敢情他們拿着木棍是爲了擡糧食,心中暗暗鬆了口氣。
顧峰掃了一眼衆人,有些爲難的說道,“不過現在每戶最多隻能買十斤。”
小六子臉上的笑容凝固在臉上,愣了愣,呆呆的開口問道,“顧大哥,爲什麼只能買十斤?”
十斤對他們來說太少了,他們一家十幾個人,就算是省吃儉用,這點米也不夠。
“你們來得晚,大部分的糧食被人買走了。”顧峰坦然的說着,反手握住了蘇酒兒的手,無言的安慰她,“我家就只剩下五石了,賣完就沒了。”
衆人聽說糧食被買走了,一個個目瞪口呆,小六子納悶地走上前,“只能買那麼少?”
年前臘月,自匈奴來襲之後,村民手中的糧食就不多了。
以往他們手中沒有多少糧食,省着點吃,等到來年秋天收穫的時候,正好有糧食可吃。
可今年情況不一樣,早在芒種時,他們手中的糧食已經吃了差不多了。
幸好那時天還很熱,山上零零散散還生了些野菜,雖然少,他們可以燒野菜湯喝。
可這天愈來愈冷,秋風一吹,這山上的草木凋零,野菜基本上找不到了。
天冷了,人就要吃的更多,好讓身子暖和起來。
村裡人上次想着顧峰他們家有很多糧食,就想着晚些日子去買,顧峰賣不出去的話,就會便宜賣。
這一等就等了好幾個月,鎮上的糧價蹭蹭蹭的上漲,唯獨顧峰家裡的糧食還是原來的價錢。
他們琢磨着多買些糧食回家,整個冬天也就不用擔心了。
千算萬算,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有人將顧家的糧食買走了。
“鎮上有很多鋪子都在賣糧食,”顧峰面色平靜,不疾不徐道,“大家不用擔心沒糧食吃。”
小六子站在最前面,偏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村民,眉頭擰成一團,愁眉苦臉地看向顧峰,“就不能多賣點?”
蘇酒兒瞧見那些村民一臉期待的看向顧峰,忍不住的垂下眼簾。
顧峰心地就是太善良了,他想要更多的人能夠吃上飯。
十斤糧食能夠撐一段時間,能夠等到官府發放糧食,蘇酒兒薄脣抿成一條線,淡淡地笑了下。
“每戶只能買十斤。”顧峰懶得跟那些人解釋,“想買的話現在一字排列,不想買的話請回。”
衆人推推嚷嚷地開始排隊。
雖然只能買十斤,但是在顧峰家中買,可比鎮上米鋪裡面的糧食便宜多了。
村裡的人一聽說顧峰每戶只賣十斤,迫不及待的趕來排隊買,就怕自己買不上糧食。
日頭漸高,蘇酒兒跟着朱嬤嬤兩個人開始做午飯。
等到快要吃午飯的時候,顧峰將院子裡面的五石糧食全都賣光了。
還是有很多人家沒有買到糧食,他們失望地徘徊在站在顧家的院子裡,伸頭望向倉庫,只希望能夠從裡面看到糧食。
顧峰早就將那五石糧食搬到廚房裡屋的牀下,倉庫裡面什麼都沒有了。
飯菜已經準備好了,蘇酒兒瞧着衆人圍在顧峰身邊,一個個乞求顧峰賣給他們糧食,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道,“各位還是請回吧。”
聽聞蘇酒兒這麼說,衆人有氣無力地回頭望向她,有的人忍不住地問道,“真的沒有糧食了?”
“你們也看到了,倉庫都賣光了。”蘇酒兒脣角含笑地看向衆人,聲音清脆,“真的很抱歉,你們來晚了。”
飯菜的香味從廚房裡面傳來,衆人眼巴巴地看了一眼廚房,失魂落魄地離開了顧家,一個個後悔沒有早過來買糧食,現在他們就是想買都買不到糧食了。
等着衆人都離開了,蘇酒兒忙將院門關上,就瞧見顧峰正在洗手,眉開眼笑,“相公,吃飯了。”
“恩。”顧峰看了一眼石桌上的籮筐裡面的銅板,笑了笑,“今天賺了不少錢。”
蘇酒兒瞧着那些銅板,有些無奈地搖搖頭,想着回頭去錢莊換成碎銀子。
吃過飯,顧峰就拿着弓箭上山了,說是練練箭。
送走了顧峰,蘇酒兒原本是要關遠門的,想了想,將院門打開,端着針線筐子坐在院子裡做繡活。
朱嬤嬤總算是將兩個孩子全都哄睡下了,這纔有時間做針線活。
朱嬤嬤坐在蘇酒兒旁邊的石凳上,無意間掃了一眼蘇酒兒手中的布,黑色瞳孔猛地一縮,忙收斂了臉上的詫異,輕笑着道,“夫人這繡得可真好看。”
“不過是瞎琢磨罷了。”蘇酒兒縫了幾針,擡眼看了一眼院門外,眉頭微擰着,心裡有些猶豫。
她是應該守株待兔還是主動出擊?
羅念這個人比較愛財,爲了銀子她什麼都能做得出來。
現在算來,羅念在村子裡呆的時間不短了,想來也摸清楚這村子的情況了。
如果不出意外,這兩天羅念就會找過來。
蘇酒兒覺得她如果找過去,羅念心中肯定懷疑她別有用心。
蘇酒兒看着身上穿的太過素淨,覺得羅念可能看不出來她家有錢,忙將手中的東西放到針線筐裡面,起身朝着屋裡走去。
身上不需要換衣服了,蘇酒兒將頭上的木簪拿下來,換上一支銀簪,目光落在梳妝檯上的小盒子裡面,將珍珠耳墜拿出來帶在耳朵上。
蘇酒兒坐在梳妝檯前,望着鏡中的自己,脣角緩緩的勾起。
“夫人,有人想要買糧食!”朱嬤嬤嘹亮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蘇酒兒脣角微微勾起,起身朝着院子走去,正要開口拒絕,就瞧見羅念猶豫地站在院門口。
果然,還是來了。
蘇酒兒裝作不在意地模樣,雙手放在身前,白皙的手腕露了出來,手上帶着金光閃閃的銀鐲子。
羅唸的視線飛快地在蘇酒兒的身上掃了一眼,眸中閃過一絲精光,隨即裝作可憐無辜的模樣,“顧夫人,不知道你們家可還有糧食?”
“真是不巧,糧食在上午的時候就賣光了。”蘇酒兒莞爾一笑,耳邊的珍珠耳墜隨之晃動,映得她乾淨的小臉更加白皙,緩步走到羅念面前,臉上閃過一絲困惑,“姑娘瞧着眼生......”
“我家在北邊,逃荒逃過來的。”羅念哀傷的垂眸,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對不住,我不是有意提起這個的。”蘇酒兒上前挽住羅唸的胳膊,拉着她往院子裡面走。
“沒事的。”羅念連忙搖搖頭,眸中閃爍着晶瑩的淚水,“我只是想起前些日子我爹孃也走了,就剩下我一個人......”
說到最後,羅唸的聲音哽咽着。
扶着羅念坐在石桌旁,蘇酒兒做回原地,看着羅念眼中的淚水,只覺得她這淚水跟鱷魚的眼淚沒什麼區別,裝模作樣。
心裡討厭羅念,可面上卻不能表現出來,蘇酒兒親密地握住羅唸的手,感同身受道,“沒事,你還活着。”
羅念微垂着眼簾,哽咽着,“幸好小六哥救了我,如果不是小六哥,我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
“你爹孃的肯定希望你過得好好的,別太傷心了。”蘇酒兒輕聲安慰着,猶豫地看着羅念,“我總覺得以前好像見過姑娘,跟姑娘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羅念使勁的吸了吸鼻子,苦笑了下。
“朱嬤嬤,去廚房盛兩斤米給這位姑娘。”蘇酒兒雖然一直看着羅念,但是話卻是對朱嬤嬤說的。
瞧着羅念滿心歡喜的模樣,蘇酒兒知道羅念已經開始上鉤了。
人,只要有了弱點,就很容易利用。
朱嬤嬤猶豫地將針線活放下,起身朝着廚房走去。
“顧夫人,這樣是不是不大好?”羅念淚眼婆娑地望着蘇酒兒,使勁地吸了吸鼻子,“你們家糧食也不多了。”
“哎。”蘇酒兒惆悵地嘆了口氣,輕聲說道,“不行的話我們在花錢買,現在鎮上的糧食實在是太貴了,上次我聽人說,陳糧都賣到了五十文一斤了。”
羅念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嘴巴張成一個圓形,視線落在蘇酒兒頭上的銀簪,心裡琢磨着那個銀簪能換不少糧食。
顧家就連地上也鋪滿了青石磚,羅念記得小六子說過,他們村子裡就只有顧家最有錢了,顧峰打獵一頭豬都能換十幾兩銀子。
羅念根本就沒有一點銀子,她今天來這兒,就是想看看,顧家是不是真的那麼有錢。
小六子雖然救過她,但是他們家沒錢,就連米缸也已經見底了。
羅念知道,如果他們家沒有米了,她肯定會被攆出來,再被攆出來的之前,她要找好下家,那樣纔不用擔心無處可去。
羅念怎麼都沒有想到顧夫人竟然是個軟柿子,身上穿金戴銀,生怕旁人不知道她有錢。
如果她能上了顧峰的牀,那她以後就不愁吃穿了,想到這,羅念心裡已經樂開了花,但是面上依舊裝作可憐樣,博取蘇酒兒的同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