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村裡人時刻警惕着以防匈奴來襲,也曾經做過這方面的練習,他們自然知道,怎麼樣才能保命。
如果不是顧峰先一步發現西邊馮村有異樣,說不定他們趙家村也會面臨着屠村的危險。
冬天的夜晚冷得要命,寒風肆意地颳着,許多老人孩子即便是穿着厚重的衣服,也難以抵抗寒冷,站在那兒瑟瑟發抖。
趙村長本想着帶着衆人去鎮上,他們村通往鎮上是一條平坦大道,大道兩邊全都是他們田地。
冬天的田地光禿禿,連躲藏的地方都沒有,趙村長琢磨着,如果帶着這麼一羣人直接去鎮上,說不定很快就會被匈奴追上,成爲他們的活靶子。
思索許久,趙村長就只剩下一個選擇,那就是進山。
山中的地形複雜,又有林子遮掩,村子裡的人進去之後,即便是匈奴追上,他們也可以利用山中的優勢,躲藏起來。
思及此,趙村長越覺得進山是最好的選擇,顧峰對山中路線熟悉的很,正好可以請顧峰帶他們一起進山。
趙村長專門將顧峰拉到一旁,跟顧峰好生商量着。
其實顧峰早就做好了進山的準備,他自信在山中能夠躲避匈奴人的追擊。
可若是帶上整個村子,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了。
顧峰不能先開口,因爲他擔心萬一出了什麼事,村裡人會將怒氣牽連到他的身上。
他那會都想好了,如果村裡的人要去鎮上,那他自己帶着蘇家的人進山。
人總是這樣自私的,再出事情的時候,總是習慣性的埋怨別人。
現在趙村長這麼發話了,村裡的人沒有異議,一個個默默地跟着顧峰的身後朝着山裡走去。
山中雖有野獸,可現在是冬季,大多數的野獸不會常出來。
有些人心疼自家的糧食,一步三回頭地望着越來越遠的家,生怕一回去就撞見了匈奴,那可不是擔心明年沒吃的事情了,而是他們能不能再見到明天的太陽。趙村長帶着衆人抹黑朝着山中走去,剛走到半山腰,遠遠地就聽到震天響馬蹄聲,震得大地咚咚直響。
清冷的月光灑落在的山上,衆人站在半山腰朝村莊望去,嚇得臉色蒼白,那些本想回家取糧食的人有些慶幸,幸好沒回去,不然他們直接撞上了匈奴。
原本趙家村一片漆黑,現在到處亮着火把。
他們的家中剩下的也只有糧食,銀子他們全部都帶在身上,匈奴不是傻子,有一部分人留在趙家村搬糧食,另外一小部分四處散開去尋找村子裡的人,好從他們拿走銀子。
有了銀子,匈奴還用擔心以後沒糧食?
顧峰跟蘇酒兒兩個人走在最前面領路,見蘇酒兒走山路有些吃力,低聲詢問道,“我揹着你。”
“不用。”蘇酒兒緊咬着下脣,粗喘了口氣,擡眸望向顧峰,勉強露出一個笑臉,“相公,我沒事的,我能自己能走。”
如果今晚活不下去的話,蘇酒兒想着沒了自己這個累贅,顧峰自己肯定能安然離開。
顧峰見蘇酒兒那副倔強的模樣,無奈地嘆了口氣,只能順從的聽着她的話。
趙家村的人井然有序安靜地朝着山裡走去,中間有不少的老弱病殘,他們走山路特別慢,拖累了整個村子的人。
顧峰時刻警惕着四周,瞧着山腳下的亮光,冷眸一寒,低聲對一旁的蘇酒兒說道,“有人追上山了!”
“那,怎麼辦?”蘇酒兒心裡有些發慌,忐忑不安地看向顧峰,聲音顫抖着,冰冷的手死死的攥着顧峰的手。
“我帶人將他們攔住。”
“相公!”蘇酒兒的手死死地抓着顧峰的胳膊,心裡莫名地有些害怕,鼻頭有些泛酸,“你別去。”
就算是趙家村全都死了,她也希望顧峰能夠好好的活下去。
蘇酒兒後悔了,她就該跟顧峰好好學個一招兩招的,在這種危險的時候,好能站在顧峰身邊。
可是,她現在只是個累贅。
“聽話,我不去咱們誰都走不掉,你好好的照顧你自己,”顧峰說着,伸手將蘇酒兒攬在懷裡,長時間摸着弓手安撫般的順着蘇酒兒後背,低頭不捨的親了一下蘇酒兒的額頭,倉促道,“你好好跟着岳父岳母,我就將咱們村的人帶到我帶你去過的那個地方。”
眼淚在眼眶中打轉,蘇酒兒像個小孩一樣攥着顧峰的衣袖,難受地說不出一句話來。
心跳漸漸地加速,蘇酒兒抓着顧峰地手忍不住地更加用力。
顧峰衝着蘇酒兒一笑,將蘇酒兒交給趙氏,走到村長面前,將事情簡單地說了一聲。
在上山之前,衆人都知道如果有追兵的話,每家每戶都要出一個青年男子,留下來阻攔追兵。
所有人都知道,留下來的那些人,基本上就沒有生還的可能。
衆人眼睜睜地看着那些人離開,心中不捨,卻又無可奈何。
蘇酒兒瞧着顧峰帶着那些年輕力壯的男人朝着山下走去,心微微顫抖着。
站在蘇酒兒身邊不遠處的田小妞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擡手使勁地抹着眼淚,小聲啜泣着。
“閉嘴!”趙村長聽到田小妞哭泣的聲音,眉頭緊擰着,厲聲喝道,“你想把野獸招來?”
田小妞伸手捂着嘴,胖妞妞的臉因爲哭泣而扭曲變形,淚水弄髒了臉。
沒有了顧峰,衆人只能依靠蘇酒兒帶他們進山。
村子裡還剩下一些年輕人,一個個手中拿着木棍守在隊伍的四周,以防有野獸突襲。
蘇酒兒帶着衆人朝着跟顧峰說好的山洞走去,那個山洞是顧峰一早就找好的,是專門留給他們的避風港,裡面還堆放了半個多月的糧食。
到了山洞裡面,蘇酒兒依着顧峰說的辦法,將山洞用雜草堵住,默默地坐在裡面,淚水不受控制地落下來。
她現在安全了,可顧峰呢,他還能回來嗎?
蘇酒兒現在才知道,她不是神,不可能知道未來將發生的所有的事情,即便是知道了,沒有足夠的能力,她還是上一世那個需要人保護的蘇酒兒。
上一世,蘇酒兒依稀記得顧峰抱着她的那個懷抱,那個時候,他渾身上下插滿了箭,鮮血浸溼了整個衣服。
他爲了她死了......
而這一世,他沒有絲毫猶豫地帶着村裡的男人去阻攔匈奴。
每次,在她遇到危險的時候,顧峰就給了她一個安全的環境。
肚子一陣陣的抽疼,蘇酒兒面無血色,身子不由自主的蜷縮成一團,雙手死死地放在肚子上。
衆人在山洞裡面不敢點火,也不敢出聲,都默默地蜷縮靠在山壁旁,心中祈禱自己的家人都能活着回來。
清冷的月光透過雜草照進山洞裡面,趙氏眼尖的發現蘇酒兒神色有些不對,忙湊到蘇酒兒身邊,低聲問道,“你怎麼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蘇酒兒額頭冷汗直冒,粗喘着氣,努力地讓自己忽略肚子上的疼痛。
疼痛愈發的劇烈,蘇酒兒的靠坐在山洞旁,單薄的身子在寒冷的冬夜裡顫抖着。
趙氏忙將帶來的被子蓋在蘇酒兒身上,死死地抓着蘇酒兒的手,“你一定要撐住,等到明早,說不定咱們就能回去了!”
趙氏也知道自己說的這些話,只是在哄着蘇酒兒,“說不定,顧峰也就回來了,他身手那麼好,只要甩掉追兵,他就會回來找你的。”
下腹絞痛着,墜的難受,蘇酒兒很清楚這種感覺,在上一世,安澤清喂她喝過墮胎湯,她就是這種感覺。
面容因爲疼痛扭曲變形,眼淚默默地落下來,蘇酒兒哭着哭着就笑了,難道真的是命中註定,她跟第一個孩子有緣無分嗎?
“娘。”蘇酒兒強壓着聲音,偏頭望向身邊的趙氏,抓着趙氏的手更加的用力。
“哎。”趙氏瞧着蘇酒兒神色有些不對,反握住蘇酒兒的手,神色焦急。
蘇酒兒的手冰涼如雪,趙氏心中微微打顫,卻又擔驚受怕,她怕蘇酒兒小產。
“顧峰肯定不會有事的,你聽娘說,”不等蘇酒兒開口,趙氏輕聲說道,“他一直在山裡的呆着,這次帶了那麼多人,肯定能將上山的那幾個匈奴殺了!”
“我有點疼,還、還有點冷。”蘇酒兒蒼白的嘴脣微微張着,即便是身上穿了兩個棉衣還蓋了一個被子,她還是覺得天很冷,冷得她直打哆嗦。
蘇酒兒肚子裡的孩子才三個月,在寒冬晚上走了這麼遠的路不說,現在呆在這種潮溼的地方,身子有些受不住。
“別睡,一會兒顧峰可能就回來了。”趙氏將蘇酒兒地雙手放到手中使勁地搓了搓,哈了口氣,“現在不冷了,別睡,這個天可不能睡。”
原本山洞裡那些人昏昏欲睡,聽聞趙氏這麼說,一個個強打起精神,還有幾個人直接站起身子。
蘇酒兒原本還有精力去想顧峰安澤清的事情,現在滿腦子都是顧峰渾身是血抱着她的模樣。
“酒兒!”
趙氏的聲音將蘇酒兒喚回神,蘇酒兒頭僵硬的一寸寸的轉向趙氏。
冷風鑽進衣服裡,蘇酒兒覺得身上都凍麻木了,就連肚子上的疼痛也感受不到了。
蘇酒兒望着趙氏的臉,她還有很多想要跟趙氏說的,可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眼前的景色愈發的模糊,蘇酒兒感覺下面似乎有股暖流流了出來,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