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嬤嬤跟在蘇酒兒身邊那麼久,很會察言觀色,自然知道蘇酒兒心中在想什麼。
朱嬤嬤默默地跟在蘇酒兒身後,腦子裡亂糟糟一片,不知道該怎麼跟蘇酒兒說。
回到了臥房,蘇酒兒擡眼看着規規矩矩站在一旁的朱嬤嬤,眼睛瞥了一眼旁邊的凳子,“嬤嬤坐着說話吧。”
朱嬤嬤猶豫了下,這才走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微垂着眼簾,神色在恭順不過了。
“嬤嬤,我以前從來都沒有問過小思的事情。”蘇酒兒也懶得繞彎子,直接開門見山,“不過今日這件事情,似乎跟......”
“夫人,您的意思,我明白的。”朱嬤嬤抿了抿乾枯的嘴脣,擡眼望向蘇酒兒,“我是從萬家出來的,夫人也是知道的。”
蘇酒兒點了點頭,如果朱嬤嬤不是從萬家出來的,她可能不會要朱嬤嬤。
“萬家世代行醫,奴婢曾是萬家的家生子,在萬家也算是有體面的,萬家最後一任家主跟他的妹妹也是奴婢一手帶大的。”朱嬤嬤想起萬舒跟萬琳,聲音有些哽咽。
“可是萬舒公子跟萬琳姑娘?”蘇酒兒偏頭看向朱嬤嬤,低聲詢問道。
“夫人認識萬公子、萬小姐?”朱嬤嬤一臉詫異地望着蘇酒兒。
“我與萬姑娘甚是投緣,只是沒想到,萬家竟遭了難。”蘇酒兒垂着眼簾,長嘆了口氣,物是人非。
“周家公子週三桂看上了萬小姐,綁了萬小姐,毀了她的清白,”朱嬤嬤想起過往的事情,心中多了幾分苦澀,“萬小姐回到家之後,一時想不開,上吊自殺了。”
蘇酒兒臉色陡然一變,她怎麼都沒有想到,萬琳竟然會被......
“萬公子知道了這件事情,就醃了週三桂,讓他再也不能行人道。”朱嬤嬤眉頭越蹙越緊,惆悵的嘆了口氣,“週三桂是周家的獨子,周家氣不過,就說萬公子勾結匈奴,證據確鑿,萬家就沒了,當時我和幾個嬤嬤將萬公子唯一的孩子抱了出來,謊稱是自己的孩子,大公子才逃過這一劫。”
“原來是這樣。”蘇酒兒眸中閃過一絲恨意,她最不喜那些強女乾的男人,她曾經差點被強女幹,現在想起來,依舊後怕的緊。
若是她當時被玷污了,蘇酒兒覺得她自己可能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了。
輕嘆了口氣,蘇酒兒擡眼望向朱嬤嬤,緩緩的點頭,“以後你看孩子看緊點,我就怕在出什麼亂子。”
以前在鄉下,遠離縣城,蘇酒兒自然不擔心顧思被人認出來。
現在來到了這兒,蘇酒兒心裡有種預感,或許已經有人認出顧思來。
“奴婢曉得。”朱嬤嬤一直提在嗓子眼的石頭總算是放下去了,擡眼望着蘇酒兒,聲音帶着幾分感激,“夫人,真的是謝謝您。”
“這種話就不必再說了。”蘇酒兒心不在焉的想着別的事情,隨口說道,“日後照顧好兩個孩子就行了。”
朱嬤嬤應了一聲“是”,這才轉身擡腳離開。
周家?
蘇酒兒隱隱約約的記得,上一世好像聽到安澤清說過周家。
可是她怎麼想不起來周家到底是什麼人家。
府上死了一個丫鬟,蘇酒兒讓管家依着府中的規矩,給小秋家裡人送了些銀子。
按道理來說,小秋家裡人應該過來收屍,不過小秋畢竟是犯了事的人,蘇酒兒直接將人將小秋的屍身丟到山裡喂狼。
自從知道小秋死了,那個被剪了舌頭地男人拿着頭裝樹,一旁的侍衛怎麼攔都攔不住。
後來小秋家裡來人,蘇酒兒才知道,那個被剪了舌頭的男人就是小秋的親哥哥賀木。
原本蘇酒兒以爲賀木是過來綁架顧思的人,沒想到他竟然是小秋的親人。
如果賀木是小秋的親人,蘇酒兒覺得,賀木一定很願意幫着她一塊抓到害小秋死的人。
蘇酒兒坐在院子裡的石桌旁,正在慢條斯理的做着繡活。
“這兩天在牢中過得怎麼樣?”蘇酒兒頭也不擡,目光盯着手中的繡圖,隨口問道。
“唔唔。”
聽着那含糊不清的聲音,蘇酒兒這纔想到,賀木口不能言。
蘇酒兒將繡圖放到針線筐中,偏頭看着跪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賀木,瞧着他像個畜生一樣被人用繩子五花大綁,心中生出幾分同情。
可是一想到小秋竟然將顧思賣出去,蘇酒兒心中的那幾分同情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兩天,足夠你想明白了。”蘇酒兒知道賀木口不能言,“我說的話如果對的話,你就點頭,如果不對,你就搖頭,現在聽明白了嗎?”
賀木緩緩的擡起頭,那張呆木的臉上沒有一絲生機,麻木地點了點頭。
“是不是有人讓你來縣衙,安排小秋將顧思賣出去?”蘇酒兒緊張不安地望着賀木,生怕錯過了賀木的動作。
賀木木然的望着蘇酒兒,厚脣張了張,隨即搖搖頭。
“是不是有人讓你來縣衙?”
賀木搖搖頭,生無可戀地跪在地上。
“你是自己想來看小秋的?”
提到小秋的名字,蘇酒兒眼尖的瞧見賀木眼睛溼了,見他點了點頭,心中這才瞭然。
賀木點點頭。
“那有人安排小秋做事嗎?”
賀木神色一頓,依然堅定地搖搖頭。
一開始賀木點頭搖頭很果斷,但是她最後問的那一句,賀木好像說謊了。
“帶下去吧。”蘇酒兒開口吩咐了一旁的管家,這纔拿起手中的繡圖,繼續繡圖。
“你怎麼還繡花?”趙氏端了一碗蓮子粥從小廚房出來,走到蘇酒兒身邊,將碗放在了石桌上,很是心疼地說道,“你就別繡圖了,這東西太傷眼睛了。”
這些日子煩心事太多了,蘇酒兒心裡亂糟糟的,擡眼看了一眼趙氏,蒼白無力地說道,“娘,我覺得我做什麼事情都做不好。”
趙氏聽蘇酒兒這話倒是有些詫異,笑了笑,“怎麼這麼說?”
“相公出遠門,他不在,我那會做什麼都不敢做,生怕自己做錯事情。”蘇酒兒微垂着眼簾,聲音帶着幾分無奈。
上一世,安家的主母是趙秀兒,管家大權自然也在趙秀兒手中。
那個時候蘇酒兒覺得趙秀兒每天就是吃吃喝喝跟旁人說說話,也沒做什麼正經事,她就覺得管家是個很輕鬆的事情。
可是當她真的坐在縣令夫人這個位置上,蘇酒兒才明白,爲什麼成親大家講究門當戶對了。
就算是她繡的圖再好看,這管家的事情,她卻是一竅不通的。
對於那些外人送的東西,蘇酒兒讓人全都記下來,收在了庫房裡,挨個給每家送了些別的東西。
也幸好她手裡有些餘錢,不然她還真還不起那個禮來。
“這有什麼,不過就是管家,其實不難。”趙氏眉眼含笑地看着蘇酒兒,輕聲說道,“正好我在這兒,我教你。”
“若是我早點發現小秋的異常,說不定就不會出現今天這個局面。”蘇酒兒微抿了一下脣,緊張的開口,“您說是不是?”
“就算是你早發現了小秋的異常,那也要將她打發了。”趙氏冷着臉,嚴肅地說道,“就連她那個哥哥,讓捕頭將他的案子審了,罪狀也整理好,派人讓顧峰起籤個字,將人打發的遠遠的,讓他永不踏入這裡。”
蘇酒兒知道從賀木的口中也問不出什麼,瞭然的點點頭。
“不過,”趙氏頓了頓,目光平靜地望向蘇酒兒,低聲說道,“怕是他還沒出縣城,就已經死了。”
蘇酒兒臉色一僵,隨即脣角勾了起來,湊到趙氏耳邊,悄聲說了幾句。
趙氏臉上的表情越發的柔和,點了點頭,“正是這個道理,不光盯着他,還要盯着他的家人。”
“捕頭已經做了。”蘇酒兒說着,目光無意間掃到不遠處的小夏身上,眉頭微擰着,猶豫了下,“小夏該怎麼處置?”
“她自然是失職,打幾個板子就是了。”趙氏看了一眼院子裡衆人,低聲說道,“他們每個人,你要知道他們心中想要什麼。”
蘇酒兒疑惑地望着趙氏,有些不解。
“後院比起咱們鄉下複雜的多,你只有清楚他們每個人的來歷,清楚他們的性格,還有他們想要什麼,你使喚起來才順手。”趙氏緩緩地爲蘇酒兒解釋,“這後院中,要的就是這些有所求的人,你捏住了她們想要的,他們纔會忠心。”
聽趙氏這麼說,蘇酒兒覺得倒是這個道理,當初她將顧思收做義子,給顧思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這是朱嬤嬤最希望看到的。
就是因爲她給了朱嬤嬤想要的,朱嬤嬤現在對她才這麼忠心。
蘇酒兒沒有想到,誤打誤撞竟然得到了朱嬤嬤的忠心。
“那些無所求的人,或者你拿捏不住的人,就不要重用了。”趙氏見蘇酒兒已經開始開竅了,緩緩笑了起來,“還有,出手要大方,平日裡多準備些銀子打賞,那樣,他們纔會老老實實的聽你的話。”
蘇酒兒總結了一下趙氏所說的,不過就是雙方利益交換、各取所需罷了。
“你要學的還多着呢,”趙氏說着,拉了一下蘇酒兒的衣襬,“看,那個粉色衣服丫頭,我聽人說,她經常去書房那兒轉悠,打聽顧峰的事情。”
蘇酒兒就算是再遲鈍,也聽明白了趙氏的意思,臉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