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靈之城---五行之術,金木水火土。通靈二字,即爲靈氣,以靈爲形,心爲魂,念爲力。
落照乃上界一處玄幻奧妙之地,通靈族世代以極強的靈力超脫於三界四海之內,世代居於落照之岸,不問世事,逍遙灑脫。
“嘉措,我把這些宗卷放桌上了,你要什麼記得自己拿來看。”梅朵花了一早上的時間才把一摞摞的宗卷收拾好。
嘉措眼眶有些發紅,和後院養的幾隻兔子無差別了,她伏案提筆寫着什麼,不時揉了揉眼。
梅朵搖了搖頭,“你用得着這麼拼命麼,大族長只是離開幾天,你也只是暫管罷了,就這幾天的功夫,能出什麼大事。”
嘉措搖了搖頭,“非也,正因爲阿爹不在,我更要妥善安排好,以免出了紕漏。更何況我不看不知道,這些宗卷裡有不少數字都有問題,還有那一摞,裡面的記載都亂七八糟的,我要趁着這段時日好好理清楚。”
梅朵搖搖頭,嘴上在埋怨,手上很誠實的在磨墨,“嘉措,我聽那些個長老在說,族長有意早些年退下,讓你成爲下一任族長大人呢。”
嘉措搖搖頭,這一疊一疊的宗卷裡,幾乎就沒一本是乾乾淨淨的,就連戶籍冊都寫得不清不楚,“好了,你先下去吧,我忙得很。阿爹正是氣盛之年,通靈族還需要他來當家做主,也只有他有這個魄力,我可夠不着。更何況,還有二族長在,哪兒輪得到我操心。”
梅朵放下了墨塊,心中不悅,指着那些宗卷,神情盡是不屑,“那二族長無非就是尸位素餐,你見他幹過什麼正經八糟的事兒麼,一件沒有,他還總是抱怨發牢騷呢,你說的戶籍冊就是他負責的,結果呢,你自己剛剛也說了就是一團亂。”
“隔牆有耳!”嘉措搖搖頭,用筆末輕點了梅朵的額尖,“你在這兒說二族長的不是,要是給有心人聽去了,勢必會以爲是阿爹對他不滿,你自己方纔也說了,族內關係緊張,你是想再添上一把火麼。”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嘉措,族長就你一個女兒,此事被大家詬病了很久,二族長總拿此事說事兒,他畢竟還有個能幹的兒子。”
“梅朵,別再說了,權力之爭不是我能去想的,我相信阿爹自有判斷,阿爹雲淡風輕的,對職位權力並不過分執着。”
“噗通”一聲,窗紙被石頭捅破了,小石頭滾到了桌下,宣誓着窗外有個人在等她。
梅朵無奈地搖搖頭,拾起了小石子,望着窗紙上的破洞,發着牢騷,“我每天都要重新糊窗紙,嘉措,你一定得說說他去!簡直胡鬧!”
嘉措一直緊繃的神經剎那鬆懈了下來,她推開了窗,外面站着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眉目清朗,一臉正氣。
他看到了嘉措,露出明媚耀眼的笑容,盡情地揮了揮手,又指向了遠處。
嘉措淺笑着點頭,“格桑,你等着我。”
落照之國,日薄西山,浮雲蔽日,霞光萬道,能看見金黃耀眼的夕陽在遠方的天際釋放着無盡的溫和與美麗,這裡看不見地平線,沒有白天與黑夜,永遠都是這樣一幅美不勝收的夕陽西下之景。
再美再動人的景色,如是萬年不變,仍誰都倦了。
嘉措坐在岸邊,雙腿浸泡在水中,有一下沒一下的晃動着,遠方夕陽的倒影隨着斑駁的漣漪被扯得四分五裂。
嘉措開口說道:“格桑,我不喜歡這兒,可是除了這裡又無處可去,阿爹說了,這個世界只有這塊地方,可是怎麼可能呢。”
格桑總聽嘉措說要離開這裡,可是他一直不懂,“這裡有我們的族人,爲何要離開家,這幅落照之景,這片浩瀚大地,還有這羣相互依存的族人,嘉措,我們是屬於這裡的。”
“我在阿爹的藏書櫃裡看到過一本舊書,沒有名字,讀上去盡是些奇怪之言,說一個正常的世界有白天和黑夜之分,白天有火燒般的太陽,熱烈奔放,夜晚有純白的明月和萬千星辰,委婉深邃。一年四季,季節分明,繁花似錦的春季,烈日高照的夏季,落葉殘紅的秋季,銀裝裹素的冬季。男女老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人活百歲,世代相傳,生生不息。”夕陽的餘輝映射在嘉措的眼神裡,是一種無盡的嚮往和好奇。
她看了看四周,“你看我們這兒只有這半死不活的夕陽,不見它高懸於空,也不見它日月交替,還有我們的族人,何止活了百歲了,幾位長老加在一塊都一千來歲了吧。”
格桑覺得這樣沒什麼不好,活得越久和嘉措在一起的時間就越長,不是挺好的一件事,“難怪你阿爹總說你,你呀,就是小心思太多,你阿爹不在城內,你是不是特別的忙,我看梅朵三更半夜了還在給你磨墨倒水的。”
“還行,原本以爲我阿爹這個族長做得挺輕鬆的,現在看來纔不是,很多事情都亂得很,一點條理也沒有。”
格桑神秘地一笑,捲起褲腿往水裡走去,他低下頭不知道說了什麼,不稍片刻,這海里各種各樣,五顏六色的魚都向嘉措游來,圍繞着她打着轉,不時地用魚尾親拍她的腳丫子。
“喂喂,嘉措,它們在對你說加油!加油啊!未來的通靈族族長!”
嘉措一愣,立馬沉了連,那些個魚兒似乎也嗅到了氣氛的不對勁,搖頭晃腦地往遠處遊開了。
“怎麼連你也這麼說,誰說過我要做族長了!萬事皆有能者得之,我可沒有阿爹的氣魄!”
格桑逆光大步向她跑來,濺起的海水把褲子弄溼了一片,他毫不在意,他深陷在巨大的夕陽光影之中,整個人的感覺竟有了絲沉重,“要我說,沒人比你更適合當族長了,既然要做族長,需要的就是頭腦和魄力,你兩樣都有了,還記不記得小時候,我們幾個總是打着玩,勝出的永遠是你,你打起架來一點不含糊,把人家的脖子掐得死死的,半分也不肯放手。”
嘉措用腳踢打着水花,瞪了他一眼,“這話倒像是在諷刺我了,我的靈力最弱,也沒什麼實質性的作用,不拳腳相踢,就等着被捱打了!”
通靈之城的中央是族內最神聖的地方,那裡是生命的降生和開始。
裡木是通靈族最神聖的象徵,古往今來男尊女卑,女子爲妻爲母,傳宗接代,後繼香火。通靈族早在千年前,融入了另一個種族,巫醫族。巫醫族人數甚少,這千年來的時光已和通靈族融爲了一體,不分你我。
此裡木便是巫醫族祖先親自種下,意味着生命的平等和尊重,萬事皆爲一個緣字,子嗣後代亦如此。想要孩子的男女來到裡木前虔誠的祈禱和祝福,並把祈福帶系在枝頭上,如真心感動神靈,便會賜予一個孩子,裡木的枝丫上會結出果實,數月後,果實內便會長出父母期盼得來的孩子。
一切皆是緣分,皆是日夜期盼所得的因果,從此家庭和睦,美滿幸福。
“格桑,你看,那裡又有了一顆果實,不知是城裡哪戶人家的。”
“是啊,好久沒有果實了,我爲他們高興。”格桑看着那顆出生的小果實,那麼的弱小,卻被茂盛健壯的裡木簇擁在其中,呵護備註,註定是幸福的。
“嘉措,通靈族歷來的族長都是男子,你是否是因爲這個?”
嘉措的目光從果實上移開,轉身靠在欄杆上,不言一語。
格桑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嘉措就是這樣的女子,堅強好勝,骨子裡就是不服輸的韌勁,即使被人戳得千穿百孔,依舊坐得起站得直。只是她有她的顧忌和猶豫,這會讓她在堅強面前多了道屏障。
“自從裡木種下,整個通靈族便是真正意義上的男女平等,那幾個頑固不化的長老,你大可不必理他們。”
嘉措聽到格桑這般說,突然就笑了,“你要是接替了你阿爹二族長的位子,那豈不是就和我並肩而行了。”
格桑豪放地一笑,伸出了手,坦蕩真誠地看着她神采飛揚的雙眼,“我格桑在此和你約定,日後若同身爲通靈族二族長,必定盡吾所能,保全族平安,護落照安穩,守嘉措左右,護夕陽之景。”
嘉措亦伸出了手,二人掌心相擊,似是無窮無盡的力量,她摘下了一片裡木的葉子,笑道:“以此木爲證,此葉爲鑑。”
孔梓覺得這一切都太荒謬了,她就像看了場電影似的渾渾噩噩,一切都是假的,是假象!
是騙局!
她看着四周高低起伏,大小不一,形狀迥異的岩石陸地,還有這漆黑一片的混沌。而方纔自己的所見分明是一片繁盛肥沃的大地和落日餘暉的浪漫風景。明明是毫不相關的兩樣東西,所以一定是幻覺,是騙局。
自欺欺人總是件很快的事,摒棄自己的不願所想,換來一方心安理得,何樂而不爲。
可是孔梓又開心不起來,因爲幻覺中的格桑,分明就是杜府的模樣,而嘉措正是她自己。
荒唐,簡直荒唐!
杜府對自己的追求,像她浪跡在酒吧這樣風月場所的女人,早已是司空見慣,追她孔梓的男人圍着書林坊畫十個五芒星都綽綽有餘了。
她不是看不上杜府,如她再年輕個幾歲,或許能談個純純的校園之戀,可她這樣成熟又熟知人情世故的女人對處世未深的大學生實在提不起什麼興趣。
這麼想着,孔梓更感到恐慌了,莫非是自己潛意識裡給杜府騰了芝麻大小的一塊地方,纔會在幻境裡看見他?
臥槽,光想想就好可怕!可那方纔所見的環境又該如何解釋?
此刻最害怕的是無論她怎麼走,都只有她一個人,他媽的人都去了哪裡!
“我去,隨便出來個什麼東西也好比我一個人呆着強啊!喂喂喂!”孔梓跺着腳,大喊了一聲。
話音剛落,只見前方風風火火地跑來一個人,身上的衣服又破又爛,好像剛經歷了一場重大的打劫事故,他一看到孔梓,兩眼放光,一副放心又開心的神情,一想到什麼,立馬大喊道:“孔梓,快跑,他媽的有東西追上來了!”
孔梓嚥了咽口水,她真的很難把杜府和方纔環境裡叫做格桑的男人重疊在一起。
分明一個天一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