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城破
城破玉將軍上山了。
其實就他老人家的本心來講,絕沒有翻越喜馬拉雅山的意願;可是楚澤紹爲了趕出時間去收拾小扎爾貢和玉冰濟,就對這位岳父發動了猛攻。玉將軍當年也是個能打的,可這江水素來都是後浪推前浪,他這曾經的大浪敵不過後輩,迫不得已的拍在了雪山上。
玉將軍已經是六十多歲的人了,帶着殘部一路向上攀登,很快便見了白雪。士兵們都是春裝打扮,忽然海拔升高進入冬季,就都有些忍受不了。而玉將軍本人已然凍出傷風,高燒之下又被女婿追殺,很快便病倒在軍營裡了。
玉家共有一兒一女,玉冰濟人在布確,玉丹罕生死不明;只有玉夫人跟在玉將軍身邊服侍,然而玉將軍畢竟是年紀大了,經不起戰爭的折騰和失敗的打擊,病了幾日後就奄奄一息起來,部下軍官見狀,也是無計可施,便暗暗計劃着,等玉將軍一嚥氣,就立刻向楚澤紹繳械投降。
這是軍官們的心理活動,並沒有廣而告之,所以楚澤紹並不知曉。金少校和鮑上校那邊一個勁兒的發來求援急電,讓他在焦躁之餘拼命追擊,恨不能瞬間解決掉玉將軍;可惜山路難行,玉部士兵攀的辛苦,楚部士兵追的也不易。
如此又拖了十來天,玉將軍終於在衆部下的期盼中昇天了。
在玉夫人跳崖殉夫之後,玉部軍官們化悲痛爲投降,立刻同楚澤紹取得聯繫,表明了自己一心迴歸軍政府的意願。楚澤紹的怒火是針對玉將軍的,對底下人倒是一直沒意見,所以此刻見好就收,在沒收了玉部士兵的槍械之後,大家便志滿得意的一同下山,準備去布確解決玉冰濟。
然而還沒等他走出一天去,利馬城外的軍營忽然發來了一封堪稱噩耗的急電。
利馬城破了!
金少校在戰場上殉職,鮑上校率領殘餘士兵退到城外大營之內,城內已是玉冰濟和小扎爾貢的天下!
楚澤紹在看完這封急電後,就覺着腦子裡“嗡”的一聲,隨即就是眼前一黑,差點從山路上滾了下去——如果真的失足滾落,那他就是下山最快第一人了。
當然,同時也會變成死人。
“混蛋!”他把急電團成一團狠狠拋入路旁山澗:“沒了我他們到底還能幹什麼?!我的盧比!!”
旁邊的副官見他激動如斯,還試着來勸解他:“主席,您別急,城裡也沒存多少盧比,隨他們搶去,損失也是有限的。”
楚澤紹扭頭對他怒吼:“滾你媽的!我是說我的盧比!!”
副官嚇得向後退了一步,心想咱們利馬人都是愛存黃金的,沒聽說您近來換盧比了啊!
楚澤紹怒吼完畢,便心急如焚的開始了急行軍。其實利馬城被人佔了也沒什麼的,他自信能夠輕而易舉的再搶回來,可是……
可是,他的盧比還在城裡呢!七方路那邊駐守着那許多衛兵,城破之時沒有命令,那幫混小子要麼就是守住不動,等着讓人來端老窩;要麼就是頭腦發熱跑去巷戰,把七方路的宅子打成馬蜂窩。
“不該打瘸了普嘉!”他又急又悔,恨不能給自己一個大嘴巴:“一個瘸子,一個傻盧比——我的老天哪!”
在楚澤紹飛奔下山之時,小扎爾貢也正帶着玉冰濟在城內四處亂轉。突如其來的戰爭讓城內一度亂成了一鍋粥,百姓們在恐慌之下四散奔逃,趕着牛羊就向城外的荒野處跑去。不過紛亂是短暫的,在巷戰停止之後,城內的街道恢復了寂靜,未曾離去的人們關門閉戶,因爲覺得不至於發生屠殺,所以倒還算是安定。
玉冰濟此刻不大情願的成了小扎爾貢的嚮導——他根本就不是對方的對手,二人相處了這一段時間後,他對小扎爾貢是又畏懼又噁心,總覺着這人色迷迷的,彷彿下一秒就要跳過來非禮自己,雖然自己是個男人。
“這就是七方路。”他坐在防彈汽車裡,隔着車窗向外指點:“裡面的衛兵已經都被打死了,可是沒有找到穆世!”
小扎爾貢看起來有點不耐煩:“會不會是在別的地方?你確定是這裡?”
玉冰濟無奈的答道:“這不是我說的,那幾個俘虜下來的衛兵不也是這樣說嗎?”
小扎爾貢推門下車,穿過大門進入院內,徑自走向樓中。院內地上橫七豎八的擺着若干屍體,爲了不要弄髒自己的新皮靴,他很小心的繞路而行。
宅子裡的人真是死絕了。
樓內瀰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他看到客廳內的沙發上坐墊凌亂,茶几上還有半杯未喝盡的清茶。
邁步向樓上走去,他一間一間的推開房門。
其中有一間臥室,佈置的是特別舒適,牀單上還存留着坐臥的痕跡,牀邊擺着一把椅子,椅背上搭了件西裝上衣。
他將上衣拎起來看了看,又將鼻端湊到衣領處嗅了嗅。
尺寸和味道都是穆世的。
他扔下上衣,一張白臉透出了憤怒的青色。
彎腰打開牀頭的矮櫃,他從裡面翻出了一堆藥瓶。起身再去查看衣櫃,也只找到一排整齊掛好的衣物。
這不對勁,這太不對勁!
他快步走出房去,在走廊中大聲喊道:“盧比叔叔,我是小扎爾貢。您不要躲起來啊,我是來救您的!”
沒有迴應。
他鍥而不捨的沿着走廊邊走邊喊,一隻手插進長袍側邊的口袋裡,緊緊的握住了手槍。
“盧比叔叔!”他的聲音又溫暖又急切:“您要急死我嗎?我一直在想着您呢,難道您不想念我嗎?”
他眼神陰冷的掃視着前方,同時又小心翼翼的提防着身後:“我的盧比叔叔,您不要怕,現在楚澤紹遠在山地,我們是絕對安全的。”
“盧比叔叔?”他把聲音又放的溫和婉轉了一些,聽起來簡直有些蕩人心魄的意味:“求您出來吧,您不喜歡小扎爾貢了嗎?”
小扎爾貢在樓內自言自語的遊走許久,連條狗都沒有叫出來。末了他氣沖沖的出樓上車,對着玉冰濟怒吼道:“你這個廢物!你在這裡長了二十來年,卻找不到一個七方路!”
玉冰濟氣的梗着脖子回敬道:“我爲什麼要能找到七方路!我告訴過你我是不認路的!”
小扎爾貢扯住他的衣領:“穆世不見了!”
玉冰濟委屈極了:“他跑就跑了嘛!這和我有什麼關係?現在我要去找我爸爸!”
小扎爾貢在他臉上狠狠的掐了一把:“我看你真是欠揍了!”
玉冰濟痛的哼了一聲:“小扎爾貢,你再這樣欺負我,我就去告訴我爸爸——對了,我姐姐呢?”
他在此刻纔想起了玉丹罕,頓時慌忙起來:“我要去找我姐姐,楚澤紹不會已經把她殺掉了吧?”
他的眼圈紅了起來,帶着哭腔自語道:“姐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