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嬪的力氣格外的大,使出了全部的力氣將媚貴人的頭了下去。心底的怒氣貫穿了她整個人,看着手下的女子這樣瘋魔的求饒,忽然覺得很痛快。那種感覺,比成爲皇帝最寵愛的女子更加痛快和滿足。
也許人性就是這個樣子,睚眥必報,這纔是讓自己開心的唯一方式。也只有這個方式,才能抵償心中的痛苦,與對笑薇的虧欠。
眼看着媚貴人的脣瓣,就要挨在小六子翻滾的皮肉處了,她驚得奮力的掙扎,連喊冤枉都不會了,只覺得王嬪快要將她的頭皮都扯下來。嘴裡連連疾呼的也唯有一個“痛”字。
如玥噙滿眼底的淚水,皆是笑意。這一天她也渴望了許久,只恨自己不能與王嬪這般灑脫,死死的扯下媚貴人滿頭的髮絲。她忽然覺得很恨,即便是這個賤人就這樣死在眼前,也不覺得可惜。
只是皇帝還在這裡,皇帝還看在眼裡。如玥敏銳的發覺皇帝的手緊緊的攥起了拳頭,心下難耐。皇上還是對她動了心的,且不是淺淺的動心。若是就讓媚貴人死了,倒是便宜了她。因爲皇上或許一輩子都會記着這個卑鄙無恥的女人。而不是看得清清楚楚她的真面目了。
更何況,現在手裡的證據,根本不足以要她的賤命!
如玥緩緩的站起身子,無比清醒的喝止道:“王嬪住手!媚貴人到底是皇上的宮嬪,你不能這樣。”
說真的,如玥也害怕皇帝會因此恨上王嬪,那麼她往後的日子只能越發的不好過了。要鬥,就要狠狠的鬥到底,不是必勝的把握,什麼時候都該懂得保全自己。
王嬪知道如玥擔心什麼,可心裡的恨意難平,她根本不願意鬆開手。再看一眼皇帝深邃的目光,她簡直恨不得一刀就把媚貴人捅死。“你這蛇蠍心腸的女子,你不配!”用盡全身的力氣,猛然一擊,媚貴人終於撲在了小六子身上。
“啊……啊,救命啊!”媚貴人吃到一口死人的腥臭血塊,發瘋似的連連驚叫不知,乾嘔不停,那樣子十分的狼狽,也十分的可憐。
皇帝有些看不下去了,連忙喚了常永貴:“把屍體搭出去。”
“皇上。”王嬪知道皇帝是心軟了,含恨道:“您方纔也說了,哪裡會有這麼湊巧的事兒。臣妾抵死也不肯相信,這一樁一件的‘怪事兒’會與媚貴人無關。可憐笑薇還這樣小,她怎麼能收這麼多苦。都是拜媚貴人所賜,求皇上將這如蛇蠍一般惡毒的女子打入冷宮。”
冷宮這個詞,是後宮女子最大的禁忌。
宸常在一聽,也不由得打了個寒噤。更何況是已經被嚇破了膽的媚貴人。方纔還渾渾噩噩的,只知道恐懼,可這會兒,她竟然奇蹟般的清醒了過來。不是沒有證據麼,小六子不是已經死了麼,既然如此,她還有什麼可害怕的。
強忍着心裡的噁心,媚貴人堅韌的爬了回來,五體投地的伏在了皇帝身前:“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從來沒有害過小公主。臣妾自知身份低微,從來不敢和其他的娘娘、小主們爭寵。是皇上可憐臣妾罷了。可她們還是怨懟臣妾,百般的挑剔。
皇上,臣妾若有心害小公主,何必要小六子冒險將她抱來延禧宮呢。難道臣妾不知道玉妃娘娘與如妃娘娘同氣連枝麼?再何況,小六子伺候臣妾之前,曾因爲疏失,捱過慎刑司的杖責。那是如妃娘娘發落的,他心中有恨也未可知。
如妃娘娘待臣妾這樣好,還騰出廂房照顧臣妾。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難道臣妾還會恩將仇報麼?求皇上明鑑,求皇上明鑑。”
說到最後,媚貴人已經沒有力氣了,她沉沉的伏在地上,連頭也擡不起來。這幅悽慘的樣子,着實令人看不下去了。
如玥險些也要同情了幾分,若不是她是笑薇的親額娘,或許真的會原諒了媚貴人也未知。可偏偏,這可憐無助的蹄子,險些要了她女兒的性命。鼓動在心底的怨恨與怒火,交織成了一張無形的大網,將如玥的心緊緊的包裹住。
“皇上,臣妾是小公主的親額娘。”如玥緩慢的坐下了身子,這一次,她沒有卑微的向皇帝下跪,而是穩穩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是皇上您的如妃。皇上您才恢復了臣妾掌宮的權勢。”
皇帝神色一滯,竟然不知道如玥要說什麼。只能儘量讓自己平心靜氣,認真的聽下去。
“與皇上相識,是在主事府上。那一年,如玥不過一十四歲。只是那一見,便傾了心,再也忘不掉了。”如玥幽然的吸了一口氣,淚水柔柔的滾出眼眶。“那時候皇上您,還是嘉親王。若皇上您,永遠是親王便好了。
那臣妾的女兒就不用受這樣的罪,臣妾身邊也永遠沒有這樣的人心險惡,沒有這樣血肉模糊的爭鬥。不是臣妾不願意相信媚貴人,可那是臣妾的女兒啊。
已經沒有了欒兒,臣妾不能再失去笑薇了。皇上,如玥的心很疼。若您只是個親王,是臣妾的夫君,臣妾還能求您處死媚貴人,以平息臣妾的怨念,爲笑薇出一口惡氣。可您是皇上,臣妾是臣,您是君,您的心意就是臣妾的心意。”
淚水模糊瞭如玥全部的視線,盡在咫尺的皇帝,她也根本看不清楚了。這樣的話,說的格外動容,並非是做戲。可這戲又非要做不可。
不能一下子扳倒媚貴人,也唯有令皇上對她怨懟。
說白了,裝可憐有誰不會?如玥倒吸了好幾口氣,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皇上,無論您怎麼處置媚貴人,臣妾都沒有半句怨言。或者,您覺得媚貴人是冤枉的,那麼臣妾便也信了。只因爲,臣妾不光是您的如妃,也是您的妾侍。”
“如玥。”皇帝的語氣,有一絲疼惜的責備:“你這樣知進退,知會令朕更爲難。你明知道,朕是很在意你的。”
“如玥不敢。”縮回了皇帝想要握住的手,如玥執拗的不願意讓他憐憫自己。
皇帝只覺得頭疼欲裂,一面是深愛着自己的如玥,另一面卻是楚楚可憐的蘇拉。
縱然沒有憑據,可她也明白媚貴人未必就真的沒有一點錯失。嫉妒是女子都有的劣性,更何況她總是很自卑的。難保不會因爲一時的糊塗而犯錯。
“皇上。”王嬪好不容易止住了哽咽:“若是您不肯處置媚貴人,那臣妾就自行遷入冷宮。寧死也不肯與這樣的女子爲舞。後宮綱紀何在?祖宗規矩何在?難道笑薇的罪,都是白受的了麼?”
“素春。”皇帝憤慨,他不喜歡他的女人用這樣威脅的口吻和自己說話。可偏是她的話根本無可反駁。本就是媚貴人理虧,難道因爲自己的放不下,就要破壞後宮綱紀麼!
“常永貴。”皇帝哀嘆了一聲,還是默默的放棄了牴觸的情緒。“長春宮不是已經收拾好了麼,就讓媚貴人自己住進去反省反省吧。”
媚貴人鬆了口氣,這條命總算還是保住了。“謝皇上恩典。”她不再哭鬧,也不再哀求了,柔順的接受了皇帝的恩賜。因爲她知道,越是這樣楚楚可憐,越是這樣逆來順受,就越能讓皇上放不下她。這便好了,起碼她沒有輸的一敗塗地。
“皇上,這未免……”王嬪自然是不服氣的,卻對上如妃的一輪精光,只得緩和了語氣道:“這未免也太輕了。”
“裁撤長春宮的內侍與宮婢,就留下兩個人照顧媚貴人吧。”皇帝無奈的補充了這樣一句。
如玥這才起身,朝皇帝一拜:“笑薇還沒有醒,臣妾想去陪着她。請皇上允許臣妾告退。”“如玥,朕有朕的爲難,你……別怪朕。”皇帝輕柔的聲音,或許只有如玥一人能聽見。
“怎麼會?”如玥轉過身時,淡然的笑着:“若不是媚貴人,臣妾也不想冤枉了她。更何況,臣妾有言在先,無論皇上您決意如何,只得遵從。”
縱然是這麼說着,皇帝還是從如玥的臉上,看出了些許的疏離感。“把人帶下去。”皇帝沉吟道:“沒朕的旨意,無論是何節日慶典,都不許媚貴人踏出長春宮半步。”
常永貴這才“嗻”了一聲,打發了兩個人拖着氣息奄奄的媚貴人退了下去。
王嬪顫抖的身子,立在殿上,直道如玥走到她身邊,纔有了一絲反應。原來皇上這麼看中這個媚貴人,當真是自己低估了她。
“去看笑薇吧。”如玥輕輕挽住了王嬪的手。
“永和宮,王氏,恢復身爲妃。依然賜封號‘莊’。”皇帝忽然道。“素春,你別怨朕。”又是同樣的話,皇帝這一回說的格外響亮。
“臣妾不敢。”王素春沒有回頭,卻無比孑然:“請皇上看在臣妾一夜未眠,身心俱疲的份兒上,恩准臣妾這一次不謝恩。”言罷,她的淚水便落了下來。毫不猶豫的握着如玥的手道:“咱們快去看笑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