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玥苦笑了一聲,有些沮喪的轉過臉去,很柔弱的語氣說道:“這麼說,消息不是臉生的小太監送去儲秀宮的,而是皇后娘娘您的吩咐人,刻意追查到的。若是如此,豈非您成日裡都盯着永壽宮的風吹草動呢,豈非無私見有私了。到底如玥做了什麼,讓您這樣的不放心啊?”
“朕說何以皇后的病一直不好呢,原是操心的緣故。”皇帝濃黑的劍眉微挑,冷眼道:“既然是你的人打探到的消息,又怎麼會尋不出源頭。子嗣乃關乎江山後繼,豈同兒戲。朕必要問個一清二楚,皇后掂量着辦吧!”
如妃煽風點火,皇帝態度堅決,兩人非但沒生出嫌隙來,反而出奇的心思一致。皇后自覺身子一點點的冰冷起來,從心往外,透出涼意,寒的嚇人。
“並非臣妾不想追查清楚,只是那小太監在事發之後就拿着儲秀宮的令牌,逃出宮避禍去了。”皇后很是無奈,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被人耍得團團轉,她還想弄清楚怎麼回事呢!可這會兒說什麼,怕是皇上也不會信了,滿心的委屈只能自己壓制着。依然惹得皇上惱怒了,總不能撕破臉吧。
那這些日子,不是白白苦熬了麼?哼!如貴妃,她也配!心裡頂着一口氣,皇后的臉色可想而知的難看。恨意就像千萬只小蟲在心裡嘶咬啃噬,真真兒的鑽心難受。
“皇上。”如玥輕嘆了一句,幽然的露出笑顏:“許是這就跑了。這奴才本受命於皇后娘娘,膽敢訛傳臣妾有孕欺瞞娘娘,必然得逃了。否則事情敗露,性命大抵是保不住了。臣妾倒是信皇后所言。”
臉上的顏色好看了幾分,如玥令人傾心的美,着實引得皇帝多看了幾回。“無論是何人所爲,身爲皇后,母儀天下的胸懷總是要有的。”蹙緊了眉,皇帝無奈的搖了搖頭:“既然你的病還未痊癒,就好好留在你的儲秀宮裡將養吧。旁人宮裡的事兒,實不勞你操心。後宮諸事有如貴妃替你操持,你反而能清閒度日了。”
皇后真的很想一頭碰死,這樣的委屈她真的再也不想承受了。但即便是死也不能讓旁人快活,憑什麼她鈕鈷祿如玥,就能替了她的身份?
誰知皇后還未開口說什麼。皇帝就急不可耐的追問了一句:“皇后不謝謝如貴妃麼?”
“臣妾謝皇上,謝如貴妃。”皇后的額頭,貼在冰冷的地磚上,隱約能感覺到凹凸雕刻的花紋。“臣妾告退。”
顫抖着站起身子,皇后只覺得渾身都僵硬的不聽使喚了。
如玥驀然的看着,沒有特別的開心亦或者痛快,她只是再想,這樣幫襯她打壓皇后的人,究竟有什麼目的呢!還是站起了身子,依然是從前的樣子,如玥微微屈膝,疊手拘禮:“恭送皇后娘娘。”
皇后這一走,如玥的心便空了下來。皇帝沉着臉色沒有說話,像是刻意等她先開口。
“皇上恕罪,臣妾不知道竟然會有這樣的流言,事實上,這些日子臣妾並未傳召御醫來瞧過。也不曉得,竟然會有人以此藉口擾亂視聽,害得皇上您空歡喜一場。而臣妾卻只能做一個名不副實的‘貴妃’,還請皇上寬心,切勿動怒傷了身子。”如玥取了一條絹子,上繡着兩朵並蒂的蓮,用花汁子兌好的香水沁過復晾乾的,有淡淡的馥郁之氣。
沾在皇帝飽滿的額頭上,微微的涼意讓人不覺清醒,心裡也舒坦了很多。
握住如玥的手,皇帝扶着她坐在自己的膝上。“朕慪的,並非是一場空歡喜,而是怕你難受。知曉你一直很在意子嗣之事,纔不想你難過。那貴妃之位,除了你,也再無旁人適合。”
“皇上。”如玥親暱的貼在他的臉頰上,柔柔的蹭了蹭。許是一夜眠的緣故,皇上的鬍鬚長出了很多,刺在臉上癢癢的隱隱的疼,那感覺奇怪急了。
如玥禁不住縮了縮身子,皇帝卻極有興趣似的,又貪婪的蹭了過來。“皇上……”如玥笑得格外明媚,猶如一株亭亭玉立的牡丹,雍容華貴,卻不失俏皮可人。
“咳咳……”皇帝忽然覺得胸口有些沉悶,不禁咳嗽起來。本想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兒,誰知咳了幾聲竟然覺得頭暈目眩,眼前一陣昏黑。
“皇上,您怎麼了?”如玥臉色大變,心揪着似的疼,連忙站起身子:“常永貴,快去請御醫來。快去。”
常永貴猛然聽見這麼一聲,亦大驚,應了一聲掉頭就往宮外跑。
芩兒聽着聲音不對,忙不迭的創了進來:“娘娘……皇上他,這是怎麼了?”
“快拿熱茶來。”如玥只覺得心不停的在顫抖,那種恐懼感是她從來沒有體驗過的。
“皇上,您怎麼樣了?如玥在這兒,您看看我!”如玥根本沒有意識菿自己在流淚,只是覺得皇帝的眸中光輝很是黯淡。淡到她已經看不清楚了他的心。
芩兒端了溫熱的茶來,如玥自行品嚐了一口,正合適,才小心的喂到皇帝口中。
前後抿了兩小口,皇帝的臉色漸漸好起來,氣息也稍微順暢了。再看眼前的如玥,已然哭成了淚人。正伏在自己身邊,柔柔的說話,那種感覺彷彿很能讓人安心。“別哭,傻丫頭,朕不是好好的麼。瞧你!”
“臣妾沒哭。”如玥執拗的撇着嘴:“皇上您怕臣妾擔心,還這樣嚇唬臣妾。”
皇帝舒了一口氣,微笑的伸手攥住如玥冰涼的手,寬慰道:“傻丫頭,朕怎麼捨得嚇唬你。你瞧,這不是好好的麼?”
如玥轉手將水遞給芩兒,一把環保住皇帝,大聲的哭了起來:“皇上你好壞,你太壞了,你怎麼可以這樣嚇唬臣妾,怎麼可以,你懷……你明明知道臣妾所有的,唯有你和笑薇,偏偏還要這樣嚇唬臣妾……”
皇帝只覺得滿懷都是溫熱,用力的抱緊了如玥,動容道:“是朕不好,惹得你哭了。朕只想你開心,反而惹的你傷心了。”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好啦,不好啦……”荷歡沒頭蒼蠅似的闖進來。
彼時皇后都還沒有坐穩,正憋着一肚子氣沒地方撒:“住口!給本宮掌嘴!不好,不好,還能有什麼天大的不好!是皇上廢后的旨意到了麼!”
“娘娘。”荷歡委屈極了,哭腔道:“您要掌奴婢的嘴,也得先聽奴婢把話說完啊。胡御醫去了永壽宮,說是皇上不好了……”
“皇上?”皇后猛然站起身子,驚詫的不行:“怎麼會這樣,一定是如妃,是她……是她把皇上害成這樣的。你還跪在那裡等死麼,快去備輦。本宮要去看皇上!快去呀,你要急死本宮不成?”
“可是皇上沒有旨意,您幽居養病期間不得……”荷歡是怕皇上怪罪,纔不得已多提醒這麼一句。
“天塌下來,由本宮頂着,你怕什麼!還不滾去備輦!”皇后激怒,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荷歡惶恐的不行,一溜煙跑了出去。
說話的功夫,常永貴就領着胡御醫進了永壽宮。瞧見的卻是一出感人的戲:皇帝與如妃正緊緊擁在一起,格外的甜蜜。
芩兒見胡御醫來了少不得清了清嗓子,提醒了一句。
皇帝這才鬆開手,讓如玥從自己懷裡站起來。“胡御醫來的正好,快給皇上請脈。”如玥有些迫不及待了。
胡御醫也不敢耽擱,隨着話音就走上前去了。診脈的功夫,衆人皆是屛着呼吸,靜靜的看着,各自懸心。
“皇上請寬心。”胡御醫露出欣慰的笑意,恭謹道:“許是昨夜沒有安睡,又動了大怒,脾氣鬱結於胸,致使呼吸不順暢之故。此外,天氣寒涼,皇上您稍受寒,待服用趨寒的藥物,便沒有大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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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玥是真的鬆了口氣,長長嘆了一聲:“真是太好了!勞煩胡御醫開好房子,本宮讓人煎好給皇上服用。”
“是。”胡御醫應下,見皇帝對着如貴妃深情一下,心中登時領略,遂道:“請恕老臣多事,貴妃娘娘近來是否覺得心胸漲滿,睡臥不寧啊?”
“正是。”如玥疑心這話意,不覺與皇帝對視了一眼。
皇后的輦車眼看就要到永壽宮了,荷歡一眼瞧見從宮裡奔出來的小馬子:“娘娘,小馬子在那兒。”
“喚她過來。”皇后心驚肉跳的忐忑,尤其是遠遠瞧見小馬子飛奔着十分慌張的樣子。
“娘娘。”小馬子上氣不接下氣的趕過來,躬着身子行禮。“皇上如何了?”皇后一把掀起簾子,沉着臉道。
“皇上?”小馬子一拍腦門兒,歡喜道:“皇上高興極了,讓奴才趕緊着內務府去辦。”
“什麼?”皇后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皇上都這個樣子了?你竟歡喜成這個樣子!平日裡,皇上白心疼你們了!”
這回輪到小馬子云裡霧裡了,這天大的喜事事兒不該高興麼!“如貴妃娘娘有孕,皇上讓奴才着內務府籌備宴席,宴請幾位王爺及福晉入宮同慶,奴才也是遵從皇上的旨意啊。”
“如貴妃真的有孕了!”荷歡驚得閉不上嘴。話音才落,就聽見“咚”的一聲響。
轉過頭才發覺皇后竟然從車輦上跌了下來,倒栽蔥似的摔下來,兩條腿竟然還掛在車把手上。
“遭了。”小馬子一把翻過皇后來,扯着嗓子就道:“皇后娘娘翻白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