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雙端着安胎藥上來,轉手交給芩兒方道:“小姐,您實在不必理會這些閒碎話,奴婢自有辦法令定嬪閉嘴。”
如玥微笑着將湯藥喝完,又含了一顆酸梅,皺着眉道:“你有什麼法子,殺了她,還是在她的藥力加點毒,令她永遠不能說話?諸如此類的法子多不勝數,可是欒兒要的是一個公道,我要的是定嬪親口承認。更何況後宮裡太多太多當死之人,你能殺得了多少?”
酸梅的果然很酸,酸的如玥有些想嘔。那種滋味令她不得暫且不去想頭疼的事兒,只道:“罷了,這些從長計議吧。石御醫那兒怎麼說,襲兒爲何遲遲沒有醒轉的跡象?”
“小姐,石御醫說姑姑後腦遭到強烈的撞擊,傷的不輕,可能有血塊形成。須得等到堆積的血塊自行溶解掉,人才能醒過來。”沛雙乖巧的呈上一顆酸梅:“再吃一顆吧,這梅子都是陳年的炮製的,是石御醫的珍藏呢!”
如玥接了一顆,揉捏在手指間以嗅到一股淡淡的苦香。“一直以來,照顧定嬪身子的是哪位御醫?”
“是李鈺李御醫。”芩兒似乎知道這個人,回答的格外及時。見如玥的臉上微微漾起了看不透的神色,自己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頭去:“皆因李御醫鬱郁不得志,所以除了照顧定嬪,也有照料鍾粹宮的一幫小主。
奴婢跟他說過幾句話,但是沒有深交。”
“交着吧,但也別走得太近,或許以後用得着。”如玥停了一停,閉眼片刻,才道:“徐淼無故闖進了永壽宮行刺,事後我昏迷了三日。而皇上至此也並未聽我親口釋疑,徐淼行刺的根由。加之如今後宮流言四起,皇上的心越發的不寧了。
可沛雙你記得麼,徐淼曾經撞見你送鎮寧出宮。倘若這件事兒他對定嬪提及過,那麼鎮寧倒是真真兒就成了這件事兒最真的暗影。偏他是個衝動肆意的愣頭青,非鬧出什麼來不可。禍及本宮倒也無妨,倘若禍及他自身,要本宮如何對得起二阿哥與先皇后呢。”
沛雙的眉宇不自覺皺緊,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又鬆開了不少:“小姐,先下手爲強,不若奴婢去知會子爵一聲,令他不要輕舉妄動。那很多事兒,也就盡在咱們掌控之中了!”
“不可。”芩兒並不贊同:“倘若定嬪早已生疑,恐怕暗中盯上了咱們永壽宮。你這樣迫不及待的去送信,豈非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那該如何是好?”關乎清譽,沛雙一下子就沒了主意。旁的也就罷了,可小姐如今身懷龍裔,倘若果真失了聖心,母子都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地。這個險無論如何她也不敢冒了。
如玥見她唬得臉色煞白,不由微微一笑:“你放心吧,沛雙,事情還不至於如此嚴重。你只要記得一條,倘若鎮寧果然入宮,你要遠遠的避開他。倘若避不開,就大大方方的把人帶到永壽宮來,由我親自對他講明利害。只當是她來看襲兒就好了。”
“不錯,越是欲蓋彌彰,越是會讓人覺得其中有貓膩。無私顯見私。”沛雙會意:“還是小姐您顧慮周詳。”
如玥長吁了一口氣,無奈道:“懷上了這個孩子,使我覺得每一日都如履薄冰,行差踏錯,就可能要了她的性命。怎麼能不顧慮周詳,怎麼能不拼盡全力。我死死攥着掌宮之權不願鬆手,就是怕後宮轉了風向,皇上的心轉了風向,令得我們母子戰戰兢兢。”
芩兒聽着如玥的話,忽然想起了什麼:“定嬪如今最爲急切的,應該就是獲取皇上的信任。可是她久病無寵,又曾經與皇上有那樣不足爲外人講述的尷尬往事。皇上憑什麼還要信任她?”
“姑姑想說什麼?”沛雙瞪大了眼睛,神色緊張道:“可是猜準了定嬪下一步要走的棋?”芩兒不住的頷首,惶恐道:“除非她能控制皇后或者莊妃之中的一位,與此同時,得到某一個人的支持,纔有可能與娘娘您抗衡。然而這還不是最要緊的,若要得到皇上的尊重,還必須攥着一個人,一個讓皇上在意的人。”
“誰?”沛雙見如玥雙眼炯炯有光,似乎想明白了。可自己仍然是一頭霧水,不由急切道:“姑姑您就別打啞謎了,快說吧。”
“四阿哥!”芩兒的雙眸迸射出寒涼的冷光:“倘若得到了四阿哥,就能順利成章的鉗制住皇后。再沒有什麼,比皇子更能得皇上的心了,何況如今皇上膝下,也唯有這麼三位阿哥。”
如玥有些不敢想,玉淑姐姐素來都是是非之外的人。遇到定嬪這樣心思縝密、陰險無比的人,豈會安然無恙。“咱們得想個對策纔是。”如玥仰起頭,看着高高的樑頂,心裡頭說不出的恐懼。
女人間的鬥爭或許不如戰場上男兒那般激情昂揚,卻要比男人的刀槍對決慘烈百倍。常常會無聲無息就要了你的命,令人防不勝防。
“陪我去一趟長春宮。”如玥嚯的站起身子,乾脆爽利:“本宮要和這個定嬪好好對對心裡話。”
沛雙擔心如玥的身子,不肯讓她犯險:“小姐,這個孩子來得好不容易,求您多爲他設想,不要做這樣危險的事兒。”
雙手輕輕撫摸着腹部,如玥臉上泛起慈母般笑意,卻滿滿是堅韌:“沛雙,你還不明白麼,正因爲有了這個孩子,我纔不能退縮,不能害怕,更不能任由旁人欺凌踐踏。無論前方是荊棘滿布,還是坎坷崎嶇,我都要帶着她一起走下去。”
樂喜兒急急忙忙的走進來,見如妃立着,不由得深吸了口氣,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一些。生怕毛毛躁躁的衝撞了懷有龍裔的主子:“方纔儲秀宮的紫敏姑姑親自來了一趟,請主子您移駕,皇后娘娘有要緊的話說。”
如玥微微一笑,伸手遞給了芩兒:“沛雙,你聽見了吧。想躲是躲不掉的。”
“娘娘,不要,娘娘不要,不要……不要啊娘娘,不要!”襲兒猛的醒過來,腦子裡只閃過那被她埋藏在心裡很深處的一幕。若非頭腦受到了撞擊,她真的以爲自己可以忘卻,忘卻到不再會想起來。
“姑姑您醒了。”身旁的小丫頭歡喜的不行:“奴婢這就去稟告如妃娘娘,娘娘知道了一定很歡喜。”
“慢着。”襲兒看清楚自己身在何處,不由得壓制住冷汗肆意:“若是旁人問起,只管說我還未甦醒。若是敢多口多舌,別怪本姑姑撕了你的嘴。”
小丫頭哪裡見過襲兒這樣威嚴的樣子,慌忙就跪了下去:“姑姑放心,奴婢不敢多嘴,也不會多嘴的。”
“先出去,讓我一個人靜靜。”襲兒重新躺下,隨意用手抹去了額上的汗水。額上的汗水是抹去了,可身上的依然粘糯的沾着小衣,貼在前心後心格外的涼。那滋味,真的不好受。
然而,這些都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是她又想起了那些不愉快的往事。李氏爲何會失寵,沒有人比福晉(先皇后)更清楚了,沒有人比自己更清楚了。令她想不到的,則是紫敏竟然沒有死,非但沒有死,竟然還入宮當了婢女。日日陪在側福晉(如今的皇后)身邊。
當真是天意弄人呵。
襲兒揉了揉發脹的後腦,只覺得頓時又沒了力氣。這樣想着,她不覺閉上了雙眼,心裡只有一個信念,當年的事兒決不能被翻出來,紫敏這丫頭斷是不能再留了。
來到儲秀宮時,定嬪果然伴着皇后。
如玥絲毫不覺得驚訝,只漠然的欠了欠身,高傲的尋了一處好位置,自顧自的坐了下去。
皇后看出如妃的不悅,卻沒有說什麼尖酸刻薄之言,反而是一副歉意的樣子:”這麼熱的天,還勞如妃你親自來一趟。是本宮焦急所致,畢竟這事情弄清楚了,大家的心也都能安下了。“
如玥嗤嗤爲笑,略微仰起頭與皇后對視:“皇后娘娘貴爲一宮主位,萬凰之王,還有什麼令你不安心的?除非是是非不明,妍媸不辨,令得自己憂心忡忡,終日恍恍不安。否則,本該好好享受這寧靜平和的靜歲,哪裡用得着頭痛呢!”
皇后被如妃這樣直白的頂撞,嗆的說不出話來。嘴角幾經抽搐才扯成一個勉強的爲笑:“皇上心中頓生疑惑,本宮身爲皇后,必然要尋出最真是的原相。何況關懷你的清白,本宮如何能坐視不理。”
定嬪有些爲難的樣子,卻依然含着笑:“妹妹可別怪我這個做姐姐的多事啊。實在是後宮流言四起,說的太難聽了。臣妾想着如今您身懷有孕,實在不得這樣詆譭了皇嗣。才求皇后娘娘主持公道,還您與未出世的小阿哥清譽。”
“姐姐有心了。”如玥微微揚起下顎,得意之色溢於言表:“想說什麼儘管當着皇后娘娘的面說清楚就好了,那些別有用心的東西,如今傷不了我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