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見如玥回宮,襲兒急急忙忙的就迎了出來。
芩兒與沛雙都極爲奇怪,這襲兒姑姑不是受了傷麼,怎麼這會兒格外的正常?可見如玥並沒有驚奇之色,她們便沒有急着開口。
“你放心吧,本宮已經安排妥當了。相信不出明日,定嬪就必然會有動作了。”如玥隱晦的話意,想必唯有襲兒能聽明白。爲能保住先皇后的清譽,也不得不把皇后推出來了。旁的倒也好說,只是定嬪的心思沉穩,當真就會信麼?
“時候也不早了,本宮有些乏了,你們都下去吧。”如玥只想好好睡上一會兒,等着天亮再去想那些令人頭痛不已的事兒。
可這一睡,竟然睡得這樣久。醒來的時候,已經正午時分了。
一睜開眼,如玥就感覺到了強烈的日光,刺得雙眼吃力的閉上。這就奇怪了,內寢的帷帳怎麼沒有擱下,且說身邊連一個人都沒有。
好不容易坐起來了,如玥覺得喉嚨乾的不行。喊了兩聲沛雙,卻是奉茶的粗婢晶兒慌里慌張的跑了出來。“如妃娘娘,您總算醒了。延禧宮出事兒,您趕緊去看看吧!”
延禧宮出事兒了?
如玥只覺得腦子炸開了似的,轟隆隆的作響,一時間整個人混亂的不行。“替本宮更衣。”晶兒慌忙的從架子上取下衣裳,忙三火四的替如玥更衣:“芩兒姑姑和沛雙姑姑已經去瞧了,可走了有些時候都不見回來。奴婢也是方纔聽樂喜兒公公說了這麼一句,這才知道。”
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如玥只覺得雙腿情不自禁的在顫抖。“可聽說延禧宮出了什麼事兒?”
晶兒眼裡噙滿了淚水,脣瓣喏喏了許久,才道:“說是玉嬪娘娘……香消玉殞了。”
“你說什麼?”如玥猛的站起身子,重重的推開晶兒:“胡說八道,玉嬪好好的,怎麼會……”
“娘娘,您彆着急啊,奴婢也就是這麼一聽。您還是親自去瞧瞧吧。”晶兒急的紅了雙眼,緊着扶了如玥往外走。
停在永壽宮門外的輦車似一早就備下了,如玥見樂喜兒也不在,看情形果真出了大事。滿心以爲這輦車是沛雙一早備好的,也就沒管那麼多,兀自走了上去。
晶兒不放心似的,尾隨着車輦一路而去。“娘娘您別心急,說不定只是謠傳,奴婢也是無意中聽了這麼一耳朵。說不定事情未必會這樣壞呢!”
如玥一顆心被許多東西東來西扯,早已混亂不堪,這會兒在輦車上更是六神無主。就連晶兒的話,也是充耳不聞的。眼前權勢玉淑姐姐那溫婉端莊的樣子,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說沒就沒了,這未免也太不可思議了。
會是定嬪麼?會是她被逼到了絕境,所以才瘋魔一般的拉了玉淑姐姐陪葬?如玥急的淚水都快要涌出來了,心如亂麻。
忽然行進中的軲轆被一塊石子硌了一下,整個輦車都不由自主的向左一偏。如玥沒坐穩當,頭一下子撞在了輦車上。
這一撞,如玥似乎馬上就清醒過來了。“晶兒。”
“娘娘,什麼事兒啊?”晶兒的心抽搐一下,隨即應了茬。
“你這是要帶着本宮去哪兒啊?”如玥掀起了車輦上的簾子,目光冷冷的落在晶兒的面頰上:“去延禧宮,何以會經過這一片園子?”
“娘娘,您誤會了。”晶兒故作平靜道:“說玉嬪娘娘是在阿哥所出了事兒的,這會兒,必然還在阿哥所呢。奴婢自己得領着您往那兒去。”
“哦。”如玥擱下垂簾,心中已經確信無疑,這個晶兒必然是定嬪的人。這會兒待她出來,也絕不是去看玉嬪。雖然自己大意,中了定嬪的圈套,可既然是圈套,那麼或者定嬪根本就沒事兒呢。
這樣想着,如玥的心微微舒服了些。
“告訴定嬪,叫她不要白費功夫了。三日之期之內,本宮尚且還能饒她一條狗命。”這回說話,如玥沒有掀起車輦的簾子,可她確信,晶兒畢竟聽得一清二楚。
晶兒想了一想,終於還是卸去了以往那弱質纖纖的僞裝。“既然如妃娘娘您已經明白了,奴婢當着明人也就不說暗話了。這會兒玉嬪娘娘安然無恙不假,可若是您今兒不死,玉嬪娘娘必然過不了今日。”
“這麼說就是擺明了威脅嘍?”如玥深吸了一口氣,渾身發冷。她不怕死,她是怕玉淑姐姐若真在她們手上,或許就會爲了救她而死。
“娘娘您也別怪奴婢,定嬪是主子,主子有吩咐,奴婢自當效力。”晶兒的聲音滿是柔順之意,卻透着讓人心寒的涼。
“這倒是有趣了。”如玥揉了揉額上方纔撞痛的地方,不緊不慢道:“紫禁城裡上有皇上皇后,下有本宮誠妃莊妃。定嬪不過是區區嬪位,可你卻敢忤逆這麼些位高權重之人的心意,單單以定嬪馬首是瞻,真是奇怪啊。”
晶兒沒有急着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定嬪娘娘出生將門世家,這些年雖不得寵,卻有一大批的暗客養在手下。可惜能混進永壽宮的,也唯有奴婢一人。否則,豈會輪到奴婢鋌而走險呢。”
“你同我說這麼多,看來我命不久矣。”如玥半玩笑半認真的語調,帶着與生俱來的從容,不卑不亢,沒有半點畏懼的樣子。
晶兒也略微有些欽佩,看了看四周的景色才道:“差不多是這裡了。紫禁城的一片死園廢墟。如妃娘娘,恐怕你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恩寵優渥,卻會在這樣一個地方殞命吧?”
此言一出,駕着車輦的小太監縱身一跳,隨即從袖管裡取出一把匕首。“如妃娘娘請您下車受死吧。能親手了結皇上心尖兒上的人,當真是奴才的榮耀。”
如玥有些灰心,不想自己竟然會這樣死去。生死關頭,唯一割捨不下的,也唯有對笑薇慈母之情。輕輕從車輦上下來,如玥看清了晶兒與那小太監的模樣,傲色不減:“反正本宮也逃不掉,晶兒,你方纔說玉嬪也在你們手中,究竟是真是假?倘若本宮就死,定嬪當真會放過玉嬪麼?”
“自然是不會。”晶兒也不加以隱瞞:“定嬪娘娘的心意,本就是使得如妃娘娘您與玉嬪互相憐惜,這一份姐妹深情,不正是你們的催命符麼!娘娘您死了,再沒有人會揪住定嬪娘娘不放了。皇后的心思浮潛,必然不是定嬪的對手。
縱然沒有完顏氏作爲籌碼,定嬪一樣可以擇優而選,重新扶持得力的幫手。”
如玥看見晶兒的神態裡有一絲得意,連脣角也是情不自禁的彎了再彎,心中已經有了答案。“莫不是你會以爲,定嬪接下來便會扶持你成爲新一代的寵妃吧?”
這語調裡飽含着輕蔑與鄙薄,聽得晶兒不覺渾身發冷。
“怎麼,如妃以爲我不配麼?”晶兒仰起頭,對上如妃似水的眼眸。“奴婢我也是堂堂正正的旗人之後,不過是家道中落,淪爲包衣奴才。這纔不得意入宮伺候主子,可說到底,你們又有多麼高貴?縱然高貴又能如何,還不是皇上招致則來揮之則去的玩物麼?
還是如妃覺得,我的美貌比不上你,就連那個膽小怯懦的完顏氏也比不過麼!”
小太監有些不耐煩,催促晶兒道:“別把話題扯遠了,咱們趕緊了解她再回去交差也就是了。免得夜長夢多。”
如玥不以爲意,直衝着晶兒輕蔑一笑。
晶兒自覺咽不下這口氣,她等着定嬪將她捧上天的機會,等了好久好久。怎麼反而如妃這一句話,就完全沒有了等待意義了一樣。“這兒人跡罕至就算再耽擱一會兒,也跑不了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你怕什麼!”
訓斥過了小太監,晶兒這才轉回頭對如玥道:“反倒是這話不說清楚,如妃你就別想安安心心的走!”
“說清楚?”如玥大大方方的朝着晶兒走來一步:“本宮不可否認,你在永壽宮隱藏的很好。而你之所以隱藏的很好,並非你的本事多麼了得,相反卻恰恰是因爲你的無爲。什麼都不做,自然就不會錯。況且本宮真心覺得,以你的姿容着實不及完顏貴人一半。
憑什麼要花功夫在你這樣心思淺顯,又其貌不揚的女子身上?定嬪哄你的話,偏是你也要信。可能你最大的好處,便在於容易掌控吧!”
看着晶兒的臉,紅白交替,最後竟然泛起了青色,如玥只覺好笑的不行。“這樣兩句揶揄的話,你也承受不起,難道你就不會想想自己有什麼優點,能讓定嬪安安心心的收歸己用麼!今日本宮不死,或許你們還有一線生機。可一旦本宮命喪於此,定嬪必然殺人滅口,不信你們大可以試試。”
如玥面色平靜,沒有半分畏懼之色。且話句句在理,那小太監不停則已,聽了便是真的怕了。握着匕首的掌心沁滿了汗水。
見他信了幾分,如玥便接着道:“你們都是定嬪的暗客,跟在她身邊也不是一日兩日了。那麼過往的種種,相信沒有人比你們清楚。這種卸磨殺驢之事,定嬪能否做的出來,也再沒有人比你們清楚。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