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淼一身薄黑的帛衣裹着身形,輕輕一甩將遮擋了面容的衣帽甩去:“如妃娘娘聰慧,奴才也並不笨。打從沛雙以對食爲藉口接近奴才起,奴才就已經猜到自己是暴露了。當然,我徐淼並非貪生怕死之徒,可我得護着我的主子!於是只好早早的預備上了,這一招金蟬脫殼,並非是要隱瞞定嬪的身份阻止她來見我,而是我混入永壽宮行刺最好的時機,不是麼如妃娘娘?”
從容不迫的看了看四周,徐淼安心一笑,眼底盡是得意猥瑣之色:“有誰能想到,一個出宮辦差的老太監回遣回宮來行刺掌宮的妃主呢!更何況,您身邊,怕是一個能用的人也沒有了吧?您的心腹,不是都聚齊兒長春宮了麼?”一陣狂妄的猖笑,徐淼的聲音格外令人噁心。
如玥見襲兒不慌不忙,穩定自若,倒也稍微安心,遂道:“你要殺我無非是爲了保住定嬪!可我要死,也得死個明明白白。本宮的八皇女,到底是不是斷送在你與定嬪之手,本宮現在要你親口答我!”
徐淼嗤鼻冷哼道:“隔牆須有耳,窗外豈無人,越是生死關頭越得要守口如瓶。反正娘娘您也命不久已,不若您親口去問問小公主,或許她會知呢!”
“娘娘,您走,別管奴婢。橫豎是一死,奴婢早就該隨先皇后去了。”襲兒面不改色,凜然昂首:“徐公公,要殺要剮悉隨尊便,,奴婢就是奴婢,賤命一條,死也無懼。但你休想傷害我家娘娘。”說時遲那時快襲兒拔下一根簪子猛的刺在徐淼臂上,右腿向後一蹬,正踢中他的膝蓋。“娘娘您快走,這兒有奴婢擋着,您快走。”
“襲兒。”如玥哪裡肯走,心裡急得猶如毛抓。眼看着徐淼吃痛,與襲兒扭打成團,如玥靈機一動誆道:“徐淼,你當真以爲定嬪會那麼蠢,把你看的這麼重要麼?她潛伏在後宮這麼多年,身邊怎麼會沒有幾個得力助手,你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她就是要你來送死,能殺了本宮固然是好,可無論本宮是否有礙,你都別想活着走出永壽宮了。”
敏銳的捕捉到徐淼動心的神色,如玥奓着膽子進逼了幾步:“說到底你不過是按主子的話辦差,倘若你肯當面向皇上稟明實情,還我欒兒一個公道,本宮可以饒你不死。”
徐淼鬆開了掐着襲兒的手,用力猛推,將襲兒重重磕在牆上。襲兒撞了後腦,一下就暈了過去。
“若你還想活命,別傷害本宮身邊的人!”如玥心疼的不行,說到底襲兒也是爲了護主!
“後宮之中,無人不敬佩你的睿智,不折服於你的威嚴,不妒怨你的恩寵。可在我徐淼眼中,你不過就是區區一屆婦人罷了。”徐淼拔出袖管裡暗藏的匕首,嗖的拔了出來,扔掉刀鞘,直直的指向瞭如妃。“明知道你佈下了天羅地網,我仍然敢折回來,就早已決心亡命。還會被你這三言兩語嚇住不成麼!”
如玥跟着徐淼的步子往後退,一眼掃見案子上擱着的小香爐,遂不動聲色的往後退。“本宮可不敢當,你徐公公是何等的角色,連皇上的女人也敢染指,亡命之徒,死的確不足畏懼。可我還是那句話,你真當定嬪是真心待你麼?”
“人麼,總得傻這麼一次。”徐淼微笑着亦步亦趨的逼近,嘴角帶着陰狠的殺意:“太監雖未陰認,可總歸也活過這麼一回。我徐淼並非就知道爭名逐利,也有真正顧念的恩情。她真心也好,假意也罷,我無怨無悔。”
“好一個無怨無悔。”如玥聲調激昂,滿面欽服:“能爲真心之人抵命,雖死猶榮。”
“哈哈。”徐淼放生大笑,亮晶晶的刀劍閃爍着銳利的光芒。如玥以迅雷不及掩耳,猛然回過身捧起香爐,狠狠砸了過去。
一瞬間的用力,如玥只覺得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那是帶着深深怨恨的決絕,勢必要取了徐淼的狗命才肯罷休。
果然,鎏金的香爐硬而重的擊在徐淼的右額上,發出沉重的聲響。鮮血涌了出來,順着眼睛迅速的滑了下來。可這一下子,頂多令徐淼吃痛,卻根本不足以致命。
索性香爐裡的灰燼並未清理乾淨,迷了徐淼的眼另他暫時看不清周圍的事物。
如玥幾乎是想也不想,順手搬起案上的青瓷快走兩步,勇猛的舉起來奮力砸向徐淼的頭頂,這一下着實不輕,徐淼整個人猛的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連手中的刀子也飛出了掌中,直落在如玥腳邊。
這一刻,如玥是真的愣住了。面前的徐淼,從一個極度危險的歹人,變成一灘爛肉,竟然就是這麼一瞬間的事兒。血流的越來越多,紅豔豔的一灘,格外醒目的顏色。
如玥蹲下身子,輕輕蹲在徐淼身側。只見徐淼的頭猛然阿昂起,驚得如玥一個趔斜險些歪倒。她順手握住了徐淼掉落的匕首,直直的靠近徐淼眼前。“徐公公,現在刀在本宮手裡了,輪到你的狗命受威脅了。”
徐淼掙扎着想要起來,如玥卻絲毫沒有猶豫,一刀刺向徐淼的後心:“受死吧!”
“你……”徐淼瞪大了雙眼,面龐,滿是鮮紅的血水:“你好狠的心,午夜夢迴,老奴必要去如妃你夢中討債……”不斷的有鮮血從徐淼口中涌出,腥臭的氣味嘔得如玥連連作嘔。
“本宮纔不會怕你,在紫禁城只有大權在握之人,才真正令人望而生畏。”如玥橫了心,再用力將拔出匕首拔了出來,星星點點的血水噴飛亂濺,些許落在瞭如玥臉上、身上。
徐淼終於斷了氣,面朝青磚地砰的砸了下去。雙眼突起,依然死死瞪着如玥。
不知道爲什麼,這一刻如玥一點也不覺得害怕,地上的血水,粘在她藏藍色的旗裝衣襬處,劃出一條深深的血痕。
她輕輕的蹲在地上,小心意義的移動着自己的身體,緩慢而吃力的朝着暈厥的襲兒走去。腹部的絞痛,令她直不起身子,可她更在意襲兒的安危。
好不容易就快要靠近襲兒了,她忽然沒有了力氣,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沛雙永遠也忘不了這一幕,返回永壽宮時,內寢門外的粗婢雙雙被割斷了咽喉,內寢之中,小姐與徐淼各自倒在血泊之中。襲兒昏迷不生,再無人目睹當時的情景,這究竟是怎樣的一種驚心動魄啊!
整整三日,如玥昏昏沉沉的睡着,嘴裡斷斷續續的喚着欒兒,時不時的還會淚如雨下。
皇帝吩咐了石黔默回永壽宮照料如玥的身子,也來看過幾次,都不見如玥醒轉,心急的不行。索性將後宮諸事交由皇后打理,莊妃、誠妃從旁協助,後宮的權勢又發生了再度的偏移。
令人惋惜的則是,徐淼死了,定嬪再無後顧之憂。沒有任何證據指向她毒害龍裔。雖然她的身份暴露了,可終歸沒能將她連根拔去。這就意味着,後宮裡又要展開一場血雨腥風的爭鬥了。
“醒了,醒了,小姐醒了。”沛雙打了個盹兒,握着如玥的手忽然動了一下,驚了夢。睜開眼時,才發覺如玥的手,真的在動。
彼時,約莫三更天,一屋子守夜的奴婢都被這天大的喜訊振奮,人人臉上都露出笑顏。“娘娘醒了,如妃娘娘醒了……”
這喜悅的呼喊聲此起彼伏,經久不息,順着永壽宮遠遠的傳了出去,驚動了半個皇城。
而如玥身邊,最爲激動的人,卻是幾夜不眠的石黔默。爲如妃把脈的手,不可抑制的顫抖,
他險些落淚,因爲他知道,她是多麼不容易才挺過來,多麼不容易,才護住她腹中僅僅兩月大的小生命。
“娘娘,您醒了?”石黔默收回了手,略微側身讓沛雙扶起了如妃。
如玥只覺得身上沒有力氣,好不容易睜開眼,看清眼前的人,軟綿綿道:“我還沒死麼?”
“小姐,你沒事了,胎兒也平安無事,多虧了石御醫”妙手回春生生搶回了這小皇子的性命。”沛雙淚流如雨,嘴角卻掛着笑。她是真的感謝上蒼,能令小姐平安無事。
如玥有些迷濛,聲音乾澀道:“小皇子?什麼小皇子?”
石黔默略微有些責備,卻滿是關懷道:“娘娘您未免也太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了,您有孕兩月,竟渾然不覺。好在上天庇佑,逢凶化吉。否則臣……”
“本宮有孕兩月?”如玥緊緊的攥着沛雙的手:“你沒騙我吧?是我又有了孩子麼?”
沛雙用力的點了點頭,笑彎了眉眼垂淚道:“奴婢恭喜如妃娘娘,賀喜如妃娘娘,娘娘承蒙雨露,喜得龍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