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二年六月二十一日,炎炎酷夏中,多爾袞率領剩餘的6萬清軍,從武定州後撤,直往北直隸而去。
烈日炎炎,大軍西去,望着無精打采的部下,以及東倒西歪的旗幟,清軍統帥奉命大將軍多爾袞,回想起入關時的意氣豐發,心下無限感傷。
見到這大批的清軍西撤而去,率軍守衛武定州的興中鎮主將田威,以及全體的守城軍兵,皆不覺長吁了口氣。
這些天來,清軍不時發動虛張聲勢的佯攻,有道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田威亦是極爲擔心,萬一這清軍在百假之中,忽來一真,自已可就麻煩了。故全體守城將士,在這段清軍圍城的日子裡,精神壓力極大。
現在清軍西撤,雖不明其故,但守城的唐軍,皆感覺壓力大爲放鬆。
不過,爲穩妥起見,他們還是嚴格遵守了李嘯嚴守城池的命令,並沒有派兵追擊,而是任由清軍自行退去。
在清軍向西退去之際,由李嘯親自率領的從兗州一路急趕的部隊,才終於到達了臨邑縣城。
“末將遼東援剿總兵祖寬,拜見唐國公。”
“末將陝西援剿總兵曹變蛟,拜見唐國公。”
“在下臨邑縣令宋希堯,拜見唐國公。”
在李嘯踏雪寶馬前五步外,祖寬、曹變蛟、宋希堯,一齊跪地而拜。
“各位免禮,速速起身。”
李嘯翻身下馬,一一虛扶起三人。
隨即便下令,全體兵馬,速速在城外紮營,就地休息。
臨邑縣令宋希堯對李嘯對手下軍兵約束這般嚴密,不讓他們入城騷擾百姓,心下甚有好感,他連聲邀請李嘯入城歇息,卻被李嘯婉言拒絕。
隨後,李嘯讓臨邑縣令宋希堯先回城去,卻把祖寬與曹變蛟二人留了下來,一齊在中軍帳中議事。
“李大人,自遼東那大雪天一別,你我都快近六年沒見過面啦。”祖寬大咧咧地朝椅上一坐,一臉笑得稀爛地對李嘯說道。
李嘯微笑道:“最啊,這光陰飛速,轉眼已是六年過去,今番能與祖總兵相聚於此,倒亦是緣份呢。”
“咳,那是咱與李大人你有緣唄!”祖寬見李嘯言語客氣,頓時神情愈發飛揚:“李大人能記得俺,那是俺的造化。反正現在這山東之地,我唯一所服之人,便是你李大人了。若非李大人當日派出騎兵來救俺,嘿,俺只怕早就成了清虜的刀下鬼了。”
祖寬說完,一旁的曹變蛟也感嘆着插話過來:“李大人,若非前些時日,貴部的騎兵能及時趕到臨邑城外救了我等,我等今天,豈能還有機會與李大人相見啊!李大人之恩,曹某深以銘記,且容日後再報!”
見曹變蛟這般滿臉感激之色,李嘯擺了擺手:“曹總兵,大家都是大明官軍,理當守望相助,合氣連枝。這救助友軍,乃是我部份內之事,不算什麼。”
李嘯說完,旁邊的祖寬,卻是猛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大聲感嘆道:“李大人,俺祖某是個粗人,說話就是直。俺實說了吧,若這山東各處兵馬,皆是由李大人統一指揮,這山東的守衛戰,如何會打成這般鳥樣!俺於今想來,還是覺得他孃的憋氣!”
祖寬說完,下意識地看了曹變蛟一眼,曹變蛟卻是低着頭,沒有說話。
李嘯笑了笑,回答道:“祖總兵,朝廷這般安排,本公也是無法。還好我軍僥倖擊滅了濟南的清軍,那兗州的清軍與臨邑的清軍,恐被我軍分部圍殲,才急急從各地退出,趕回了武定州,去與清軍本部匯合。現在這山東之地,危局應是解除了。”
“哦,李大何以認爲危局已解呢?那些清軍重新集結匯合後,就不會再度南下擄掠攻城嗎?”一旁的曹變蛟輕聲問了一句。
“原因很簡單。因爲清軍自入關以來,從未受過重大挫折,故氣性驕浮,不可一世。而現在濟南城中,4萬清軍皆滅,其主將嶽託,與副將尼堪,皆已被我軍所斬。經此一戰,實是給了入關清軍,一次前所未有極其沉重的巨大打擊。兵法雲,氣高者挫亦深,這次濟南爭奪戰,殲敵4萬,滅其二將,足以讓清軍膽裂,他們再沒有了能與我軍對戰的膽氣。故本公認爲,接下來,清軍極可能再從武定州退回北直隸。然後極有可能,徑直從北直隸退出關去,以休養元氣,以圖來日。”
李嘯的話語,聽得祖寬與曹變蛟二人頻頻點頭。
“李大人,那依你看來,我軍可是急速對這些退撤的清軍進行追擊?”祖寬急急地追問了一句。
李嘯卻輕輕搖了搖頭。
“二位,清軍雖遭重挫,沒有繼續進攻我軍的勇氣,但他們的戰力卻依然不可小覷。而且清軍若是一路急撤,我軍追之,亦是非易。而且,就算我軍輕騎突進,一路急奔追襲,那清軍主將多爾袞,是個謹慎精細之人,又是經驗豐富的名將,必定會一路多加防備,我軍想要突襲成功亦是極難。故而,還是靜等他們,自行退回清國而去,方是最爲合適的做法。畢竟來日方長,我軍卻也不必急於一時。”
李嘯頓了下,繼續道:“清軍經此番沉重打擊,以本公看來,至少在兩三年內,沒有再度入關侵掠的實力。而這外患平息的兩三年時間,卻是我軍發展壯大的大好時機,從這一點來說,時間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只要我軍不斷努力,發展壯大,那將來複與清軍爭雄,乃至北上收復失地,都是水到渠成之事。”
聽了李嘯這段話,祖寬與曹變蛟二人,也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畢竟,在自已沒有佔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窮寇勿追,還是很有道理的。而現在唐軍的發展勢頭這般迅猛,再過幾年,清軍想與唐軍爭雄,只怕真的只會越來越難了。
“二位,若清軍退去,那接下來,二位可有甚打算?”李嘯反過來,卻向二人輕聲問道。
祖寬與曹變蛟對望了一眼,不知李嘯這句問話,卻是何意。
最終,祖寬撓了撓頭,吶吶回道:“若是清軍已退,那俺部自是重回湖廣,去追剿流賊了。”
祖寬說完,旁邊的曹變蛟亦向李嘯回道:“李大人,若清軍果真退出關去,那在下就統率餘部,返回陝西,重歸洪總督帳下效力。”
聽了二人的回答,李嘯卻是不置可否地輕笑了一下。
然後,他擡起頭,掃視了二人一遍,便輕聲道:“二位與本公,也皆算是熟人了。本公今天,就開誠佈公地與二位談一下吧。你們以爲,你們若從山東返回,再度復歸原位,真的能幹出什麼成績來麼?”
李嘯這句問話,讓祖寬與曹變蛟不覺怔住。
二人不是傻瓜,當然明白,李嘯之所說這番話,其真實用意,極可能是要延攬自已,讓自已從今之後,轉而爲他效力征戰。
二人不覺陷於沉吟。
見祖寬與曹變蛟這副樣子,李嘯冷冷一笑。
熟悉明史的李嘯,當然知道這二人的真實結局。
遼東援剿總兵祖寬,因爲在這次韃子入關中,表現不佳,畏首畏尾,被朝廷以臨陣怯敵至陷濟南之罪,最後當街斬首。
而陝西援剿總兵曹變蛟,在這次韃子的入關戰鬥後不久,便從陝西調至了遼東,只過了兩年,便在鬆錦大戰中,殉國而死,結束了悲壯的一生。
這兩位明末名將的悲慘結局,讓李嘯惋惜不已。故而,現在有機會延攬這二人,李嘯當然要抓緊機會。
而面對李嘯的延攬,祖寬與曹變蛟二人,雖然臉上多有猶豫之色,便在心下,卻亦是頗爲動心。
能爲這樣智勇雙全,出類拔萃的一代名將李嘯效力,倒是多麼難得的機會與緣份啊!
二人可以肯定,若在李嘯帳下效力,將來的前程與功勳,卻比自已重返原位,要強得太多。
只是,自已真的能答應他嗎?
“李大人,若您真有心要招攬我等,可否先要向朝廷兵部稟報?”曹變蛟猶豫地回了一句。
“哼,難道本公身爲唐國公,連自主決定一名總兵,在何處效力的權力都沒有麼?本公也跟各位直言吧,若真要向朝廷兵部稟報,才能延攬二位的話,此事必不可成。”
說到這裡,李嘯一聲長嘆,又道:“我大明朝中,外戰無能者極多,但論起內鬥攻訌,朝中卻是良材濟濟,大有好手。與其這般上奏稟報,等朝廷中那一般小人幾乎必然的駁斥攻訐,還不如本公就此生米做成熟飯,把你們留了下來爲本公所用,那朝中一衆小人,又如其奈我何?!”
李嘯說完,臉上滿是決然之色,雙目之中,更是閃過一股凌銳的鋒芒。
祖寬與曹變蛟二人,低垂着頭,呼吸沉重,顯然正在下重大決心。
李嘯察顏觀色,繼續趁熱打鐵:“二位,本公敢料定,你們二人迴歸原位後,縱能立得些須微功,亦是碌碌無奇,於國無補。但若在本公帳下,卻可馬上就有大戰可打,二位的前程官職,亦可一路晉升。最終得成大功,名揚後世,封妻廕子,豈不人生大快?”
李嘯的話,曹變蛟臉上尚是思索之色,祖寬卻已是雙眼灼灼閃光。
“那李大人,你接下來打算向何處用兵?”
“呂宋!”李嘯大聲回道。
“呂宋?是現在那西班牙人所佔據的呂宋麼?”祖寬急急問道。
“正是!”李嘯昂然而道:“這呂宋之地,原本爲我華人所據,已歷百餘年矣。可惜呀,這樣的大明屬國,卻被西夷西班牙人的攻滅,還在那馬尼拉城,製造了屠滅我2萬餘華人的馬尼拉慘案,這般血海深仇,若是不報,李嘯誓不爲人!”
見祖寬與曹變蛟二人聽得仔細,李嘯繼續侃侃而道:“不瞞各位,其實我唐軍,一直在爲進攻呂宋,趕走西班牙人作準備。到現在爲止,我軍之中,原有的艦船與新造的船隻,已有數百艘,運兵前往呂宋,卻是足夠。等清軍退去後,本公會立刻把現有的平南營,擴充爲平南鎮,待全鎮訓練擴充完成後,就立刻以臺灣爲基點,向呂宋全力進攻,務必要一舉掃滅,那已盤踞整個呂宋島已達數十年的西班牙人,把那富饒美麗的呂宋島,永遠地納入我中華的領土範圍!“
李嘯激昂的話語,有如一團火焰,迅速點燃了潛藏在二人胸中的豪情與雄心。
一萬年來誰著史,三千里外覓封侯!
定將捷足隨途驥,哪有閒情逐野鷗!
從古至今,就沒有一個真正有抱負的將領,從心中願意這樣碌碌一生,平庸到老的。
祖寬與曹變蛟這樣的明末名將,如果真能得遇雄主,一展其才,他們定能在這個李嘯穿越的歷史上,綻放出讓人爲之炫目的耀眼光芒,得到永世流傳的榮耀與輝煌!
李嘯的話語還在繼續,他慷慨激昂地說道:“你們不要以爲,本公的志向,僅僅在於拿下呂宋島便宣告終結。本公還要繼續向南,把整個西班牙人稱爲菲律賓的地方全部佔據,然後還要再度南下,去佔領更多更大的,你們前所未見,聞所未聞的海外異域。然後,本公便要再朝北面進行拓展開發。要把那整個外滿洲,以及整個從元代起就屬於中國的東西伯利亞,據爲我華夏永遠之領土,讓我華夏帝國,成爲曠古絕今,佔有從天南至地北的遼闊土地,在歷史上絕無僅有的龐大帝國!”
李嘯說到這裡,他能明顯地看到,在祖寬與曹變蛟的瞳孔中,皆有熊熊的烈焰在燃燒!
這個大航海時代,憑什麼,中國人就只能呆在祖宗傳下的土地上,守着祖宗的一畝三分地,窩囊地過活着。
憑什麼中國人就不能走出去,去佔領遼闊無垠的海外土地,去爲國家,爲子孫,爭奪更多更大的領土和生存空間!
李嘯堅定地認爲,華夏子孫,龍的傳人,這個曾經創造了雄漢盛唐的偉大民族,絕對要比歐洲那些只知道野蠻掠奪的白皮,更適合作世界的主人。
而且,要永遠地,子子孫孫地當世界的主人。
李嘯仰望帳頂,嘴中喃喃道:“二位,本公相信,事在人爲,只要我們能齊心合力,進取開拓,那麼,我們的華夏國度,莫說能縱跨極南到極北之地,將來就是成爲地跨全球的日不落帝國,亦是完全可以!也許,這個任務,我們這一代做不到,但下一代,再下一代,只要代代進取不息,這個目標一定能最終實現!”
李嘯終於說完了該說的話,他長吁了一口氣,目光灼灼地向二人望去。
祖寬與曹變蛟齊齊站起,刷地伏身跪地。
兩人眼含熱淚,拱手抱拳:“從今之後,末將願在李大人帳下效力,爲李大人征戰驅馳!縱然戰死異域,埋骨他鄉,亦是心甘情願,含笑九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