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原城。
蒙古傲汗部瑣若木杜棱府中。
“啪啪啪。。。。。。”
男人低聲嘶吼,女人輕聲嬌吟,男女交合那不可描述的聲音,在府外黝黑的夜色中,斷續可聞。
不多時,以上各種聲音越來越密集,隨着從頭頂到尾椎的一陣電擊般的快.感襲來,男人大吼一聲,傾瀉如注,隨即他軟軟地趴在女人豐腴柔軟的肚腹上,連聲喘息着,卻再難動彈。
他身下的女人,用手指輕柔地撫柔男人的背部,嘴中喃喃地說着私密的情話,卻沒有注意到,昏暗燭光中,那趴在她肚皮上的男人,面沉如鐵。
在享受完那片刻的歡愉之後,傲汗部的瑣若木杜棱,在妻子莽古濟的肚皮上,不合時宜地又想起了那個連日來不停做過的惡夢。
他又一次想起,當夢中的劊子手高舉那口漆黑冰冷的鬼頭刀,向自已脖子上猛砍過來之際,自已大吼一聲,從牀上彈地起身,全身冷汗淋漓的狼狽情景。
瑣若木長嘆一聲,從妻子身上滾落下來。
“愛根(丈夫),你怎麼了?”旁邊的妻子莽古濟,感覺他今天不太對勁,連忙支起身來,撫慰其背,柔聲相問。
瑣若木卻避開莽古濟關切的目光,猶自喘氣的他,一臉陰鬱地望着漆黑的窗外。
其實瑣若木難得與妻子莽古濟同房,他最近新納的小妾託古甚得他歡心,基本每夜都在她那邊就寢。
惡夢的源頭,便是他那名嬌羞的小妾託古,在前些日子,以一種沉重的語氣,訴說一件讓他心驚肉跳的事情。
託古告訴他,朝廷已派秘密使者找過她,讓她來告訴瑣若木,現有已有內線將他妻子參與莽古爾泰謀反案一事向朝廷秘密告發,要他認清形勢,儘早將反逆餘黨之一的妻子莽古濟押送朝廷。這樣一來,他瑣若木可與謀逆餘黨徹底劃清界線,朝廷也會繼續讓他統管傲汗部,繼續據佔開原城。
託古告訴他,之所以皇太極會放過他,這都是心地仁慈寬厚的天聰汗,爲了金國與蒙古的長久親善,纔對他網開一面。汗王希望瑣若木迷途知返,不要錯失良機,不然,朝廷定會將他與莽古濟一同下獄,嚴加懲處。
當日,瑣若木聽完小妾的訴說後,頓覺有如五雷轟頂。
自莽古爾泰死掉到現在的這段兩年時間,他心下雖總覺得不踏實,但一直心存僥倖,以爲隨着妻弟莽古爾泰這個主謀的死亡,他們這些餘黨,皇太極便會放過不究,現在看來,純粹是自已一廂情願罷了。
現在看來,那個高坐在龍椅之上的大胖子,還是定要把謀逆餘黨一併剷除才罷休啊。
之所以留着他們這些反逆餘黨多活兩年,只不過是皇太極顧慮自已剛剛掰倒了其他兩名執事貝勒,根基尚不穩固罷了。現在他已沉重打擊了代善,又毒殺了正藍旗主德格類,整個後金再無人能與其相抗,再來收拾他們這樣的反逆作餘黨,卻是正當其時。
從當日到現在,約近一週的時間裡,瑣若木有如失了魂魄一般,渾渾噩噩的地度日,那種死亡隨時可至的恐怖,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也就是從那天起,這樣的惡夢便如影隨形,夜夜糾纏,讓他的精神時刻處於高度緊張與惶恐的狀態。
這都是那個該死的女人莽古濟帶來的!
如果不是這個表面溫柔,內心卻深藏野心的女人,執意拉着自已上了莽古爾泰的賊船,自已怎麼會弄到現在****夜夜驚惶恐懼到近乎崩潰的地步!
是時候和這能把人折磨死的惡夢告別了。
傲汗部的濟農瑣若木,還有太多的美女、美酒、財寶還沒來得及享受,若爲了那個已然破滅的謀反陰謀,卻賠上了自已性命的話,實在蠢不可及。
到了晚上,心下主意已定的他,難得地來到了冷落多時的妻子莽古濟房中,難得地與她進行一次肌膚之親。
瑣若木被妻子的關切聲驚回思緒,他努力向妻子擠出一個和藹的笑容,搖搖頭表示沒什麼。
隨後,他休息了一陣,又從牀上坐起,分開妻子的腿,不顧妻子不解的目光,又一次和她顛鸞倒風。
只是,在妻子的嬌吟聲中,瑣若木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越來越黑沉如鐵。
莽古濟啊,這是爲夫最後一次盡夫妻之本份了,這也是爲夫送你入京城大獄前,最後一次向你表達關愛的方式,當然,還要表達爲夫深深的愧疚。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
莽古濟,我這般絕情,亦是迫不得已,希望你將來的鬼魂,永遠不要憎恨爲夫。
第二天,首先起身的瑣若木,深深地吻了一下猶在酣睡在妻子,又凝視了她許久,便穿衣下牀,再未回頭。
一個時辰後,全身用重鐐緊鎖,五花大綁的莽古濟,嘴巴被一團破布牢牢堵上,幾個蒙古軍卒斥罵着,推搡着將她塞入一輛髒兮兮的囚車。
當她看着一臉冰冷的丈夫瑣若木,一臉陰沉地低頭從自已囚車前走過時,莽古濟發瘋般地撞着囚籠,滿腹的憤懣無法說出的她,只能用不停流下的淚水和嘴中含混的嗚嗚聲,來表達對這個卑劣男人的極度痛恨與無限悲哀。
這支押送莽古濟的車隊,由她的丈夫瑣若木親自領隊。
車隊無聲行進,深秋的天氣中,北風呼嘯着捲起漫天風沙,那尖利嗚咽的聲音,有如一個幽怨發狂的女人,在不停地嘶吼哀泣。
瑣若木的車隊到達瀋陽,受到了皇太極的熱烈歡迎。臉上帶着親切笑容的天聰汗皇太極,盛讚瑣若木爲了國家而大義滅親的壯舉,隨後當衆宣佈,免去他因爲受了蒙弊而參與謀逆餘黨的罪行,並告訴他可以繼續統管傲汗部博爾吉特氏部衆,繼續據有開原城。
瑣若木的歡喜無以復加,大聲用並不熟悉的女真話向皇太極表達了盡心效忠的意願。
於是,在囚車中的妻子莽古濟,那悲哀而仇恨的目光注視下,瑣若木與皇太極,這兩個達到了自已目的無恥男人,互相行了草原上最隆重的抱見禮,向人們展示了他們的真摯友誼與豪邁情懷。
很快,莽古爾泰的親信家奴冷僧機正式出面,向刑部告發了莽古濟參與謀逆的大罪,皇太極立即下令,着刑部主事濟爾哈朗審判此案。
辦案過程出乎意料的順利。刑部辦案人員在莽古爾泰府中的密室裡,搜出了十六面印了“大金國皇帝之印”的木牌,又通過對莽古濟的嚴刑拷打,讓她供出了包括德格類在內,參與謀反的莽古爾泰的子女和相關府內人員,以及下面的將士與家屬。至此,莽古爾泰謀反之案最終審定。
接下來,刑部尚書濟爾哈朗將此案的最終處置決議交給皇太極。決議內容如下:
1、莽古濟凌遲處決,她的兩個兒子一併斬殺。
2、莽古爾泰三個掌握軍權的兒子,邁達禮、額必倫、費揚古泰處死。
3、莽古爾泰其餘五名子女黜爲庶人,給其他王爺爲奴使喚。
4、莽古爾泰親信愛將屯布祿、愛巴禮兩人及其所有親支兄弟、子侄全部凌遲處死。
5、莽古爾泰全府人員都被收拘關押,各福晉、側室、小妾均被分至他旗爲奴,侍衛與家僕等均成爲其他旗主的包衣阿哈。
6、參與謀反案的正藍旗將士全部處死。
7、因德格類已死,且有告發之功,暫且饒恕其子嗣,但剝奪德克西克的暫代旗主一職,整個正藍旗編制取消,屬下剩餘牛錄併入正黃鑲黃二旗。
皇太極一一照準。整個後金國內,開始大肆搜捕並法辦與此案有關的人員。
一連多日,盛京刑場內,慘叫聲不斷,哀嚎聲連連,如同地獄屠宰場般的情景,讓聞者心驚肉跳,觀者魂膽俱裂。據說,莽古濟下半身被剮得只剩下骨架之時,她那被割掉舌頭的嘴裡,猶在含混不清地痛罵皇太極和出賣自已的第二任丈夫瑣若木,圍觀者無不色變慘然。
整個抓捕計劃完成得相當順利,只是出了兩點小差錯,一是正藍旗左梅勒額真屯布祿離奇失蹤,不知何故沒有抓到。二是,鑲紅旗固山額真嶽託受命圍剿據復州莊河城死守,拒不投降的額弼綸時,雖擊潰了駐守的正藍旗軍隊,佔領了莊河城,但是卻讓那額弼綸與幾名親隨衛士跑掉了,不知所蹤。
皇太極收到報告,立刻嚴令下屬各州縣搜拿此漏網的二人。不過,滿懷大獲全勝之喜悅的他,心下不甚以爲意。因爲他知道,失去了部下與旗衆支持的屯布祿和額弼綸,根本翻不起什麼大浪來。
據說,另一名正藍旗大將愛巴禮在被凌遲處死時,竟喃喃地說了一句:“悔不當初啊,早知今天這般下場,某當日就去投金家莊堡的對手李嘯了。”
這場血雨腥風的驚天大案後,那出賣主子的家奴冷僧機,因舉報有功,皇太極將屯布祿、愛巴禮兩家全部家產作爲獎勵賜給了他。並給予他三等甲喇額真的世職,世襲罔替。隨後又給予他免去各種貢賦的特權。
整個莽古爾泰謀反大案,至此,終於全部結束。
范文程,寧完我、高鴻中、鮑承先等漢人文臣,合寫了一道肉麻吹捧皇太極目光如炬,睿智果決,及時剿滅剷除莽古爾泰謀逆餘黨的長篇文章,文中盛讚皇太極此舉,可與當年唐太宗李世民一舉殺掉欲要謀反的太子李建成,最終創立貞觀盛世之事相媲美。
皇太極長子豪格,對這些毫無氣節的漢奸文人相當厭惡。他看得出,似乎無論父汗做什麼,漢奸文人們都能找到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來大加贊訟。豪格覺得,這些出賣文筆的漢奸文人,與麗春院中那些出賣肉體的**也沒什麼兩樣,可能還要更下作些。
當然,對漢奸文人的不滿,只不過是豪格心中一閃即過的想法。真正沉甸甸壓在他心頭,讓他感覺壓力無比沉重的是,自已府中那位只有19歲的妻子卓那希。
這位莽古濟的小女兒,這位與整個莽古爾泰謀反案几乎毫無關聯的可憐女子,因爲有了自已上次的決然表態,父汗已經好幾次隱晦地暗示他要早作決斷。
自已真的要殺掉這個可憐的女子麼?
只是,在父汗的威壓下,自已還有其他選擇麼?
他輕輕邁入妻子卓那希房間,望着正在對着銅鏡地梳妝打扮的卓那希,豪格心中隱隱作痛。
卓那希,這位性格溫順如同一隻小羊羔般的女孩子,在聽到自已母親被凌遲處死的消息後,不敢對任何人顯露悲傷,而只敢在夜裡偷偷矇頭哭泣。只是這樣可憐無助的一名女子,終於還是難逃父汗的死亡安排。
所謂的男子漢大丈夫,所謂的縱橫白山黑水的女真勇士,真的要通過處決這些無依無靠的可憐女子,來展示所謂忠心與決斷嗎?
豪格知道,父汗皇太極對娶了莽古濟大女兒阿木沙禮的代善長子,鑲紅旗固山額真嶽託,也同樣作過類似暗示,只不過,嶽託裝糊塗,一直沒給皇太極一個明確的答覆。
自已的這個堂兄,倒是個頗有擔當之人。
只是,自已能這麼做嗎?
前段時間已在父汗面前表過態的自已,還能象嶽託一樣裝糊塗嗎?
當然不能。
豪格深知,如果自已這麼做,極有可能就此徹底失去皇太極的信任。那麼,雖然自已身爲長子,但如果父汗對自已不再信任,自已這個所謂的汗位繼承人,難免會被自已的其他兄弟所取代。
不!
這樣的結果,我絕不可接受!
男人可以失去一切,但決不能失去權利和地位!
想那漢高祖劉邦,爲成大業,連對手烹殺自已的老父都不以爲意,還厚着臉要分一杯羹湯吃,自已不過殺了一名妻子而已,又算得了什麼呢?
想到這裡,豪格下定了決心。
他咬了咬牙,努力擠出一絲笑容,走到了卓那希背後,雙後輕輕按在她楚楚香肩之上。
卓那希卻象觸電一般,渾身一顫。
“卓那希,我們去郊外走走吧。”豪格的語氣溫和平靜,卻有不可違抗的壓力。
卓那希輕輕點點頭,順從地站起,便跟着豪格向房外走出。
豪格帶着卓那希出府,後面20名帶刀侍衛緊緊跟隨。
沒有人注意到,默默跟在豪格身後的卓那希,她那清麗白晳的臉上,緩緩流下了兩行晶瑩的眼淚。
在一處空曠的野地,豪格停下了行進的腳步,20名侍衛一字散開。
呼嘯的北風,在灰濛空曠的野地上空,嘶吼鳴叫,凜冽不息,有如一首哀傷悽楚的長歌。
臉沉如鐵的豪格,眺望遠方良久,方轉過頭來,怔怔地望向卓那希。
卓那希臉上的眼淚早已被風吹乾,她迎着豪格的目光,漠然與他對視。
“卓那希,知道我爲什麼帶你來這裡嗎?”豪格語氣冰冷,聲音發哽。
卓那希輕輕點了點頭。
見到她這般淡定從容的模樣,豪格卻感覺自已的心靈,彷彿被尖刀猛地刺了一下,痛疼難忍。
他顫聲道:“卓那希,你不要怪我,要怪只能怪你是反賊莽古濟的女兒!”
卓那希的眼睛望向極遙遠的地方,她面無表情,對豪格的話,有如充耳不聞。
隨後,她緩緩地跪下,向着盛京城刑場的方向,也就是莽古濟被凌遲處死的地方,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額娘,等等我,女兒這就來和你做伴了。”卓那希面帶淡淡的微笑,語音很輕,卻還是被豪格聽清。
豪格使勁地忍住眼淚,不讓淚水奪眶而出。他慘笑一聲說道:“卓那希,你的愛根,親手送你上路。別怕,不會很疼,我的刀很快。”
“刷!”
寒光凜冽的順刀,從鑲金刀鞘中一把抽出,輕輕地停在卓那希那美麗白晳的脖頸上方。
卓那希對這一切似乎視若不見,跪在地上的她,平靜地眺望了遠方一陣,最後,緩緩閉上了眼睛,兩行晶瑩的眼淚,無聲流出。
“呀!”
臉上肌肉抽搐的豪格,一聲暴喝,閃着寒光的順刀高高揚起,朝着卓那希脖頸處兇狠地劈下。
“當!”
一道寒芒閃過,一聲金屬相擊的響亮脆響,豪格迅猛砍下的順刀,竟被生生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