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流寇全部崩潰之際,汝州總兵李卑,才帶着副將劉肇基,遊擊羅岱等人,從北門處匆匆殺出。
“操,沒想到狗入的流賊,竟潰敗得這麼快,我們卻來遲一步了。”
李卑見自已率兵出戰,卻只能幫別人打掃戰場,心下頗爲羞愧。一旁的劉肇基、羅岱等人,皆臉帶郝色。
這時,引領李嘯軍到來的家丁隊長牛標,急急趕了過來,立刻向李卑稟報,李嘯軍率部來援並擊潰老回回部之事。
聽聞竟是英勇善戰聲名遠揚的山東赤鳳總兵李嘯,親自率軍來援,李卑、劉肇基、羅岱等人皆是感覺又驚訝又慶幸。
“汝州總兵李卑,參見李總兵!”
“副將劉肇基.。。。。。。”
“遊擊羅岱。。。。。”
一衆南陽守將,躬身站成長排,以最恭敬的姿勢,歡迎李嘯的到來。
汝州總兵李卑,與赤鳳總兵李嘯,算是平級,本不必行參見之禮,但他卻對李嘯這般謙恭相迎,以此方式,來表明自已深深感激之意。
李嘯向他們點頭拱手,算是回禮。
“李總兵力戰潰敵,又遠來辛苦,請速隨李某入城歇息。”李卑恭敬地作了個迎請狀。
“不必了。”李嘯擺擺手,作個拒絕的手勢:“現在老回回部已滅,請李總兵休辭勞苦,與李某一道,速速派兵前往鎮平縣,力求再殲敵寇蠍子塊!”
李卑一驚:“李總兵你遠行至此,又經過這番苦戰,況且現在天色已晚,不若在南陽城中休息一晚,明日再行出兵,亦是不遲。”
“不可,這般良機,失之不再,現在正是痛打落水狗之時。若那老回回部殘餘騎兵,逃往鎮平縣去與那蠍子塊合於一處,只會平添我軍攻打難處,還是需立刻連夜出擊,不可使流寇稍有喘息。”
見李嘯這般堅決,李卑只得依他,他拱手道:“李總兵,那我留羅遊擊率南陽本地兵馬500人守城,其餘2500兵馬,由本兵率領,皆隨李總兵連夜前往鎮平縣。”
李嘯笑道:“好,李總兵真是個爽快人,那就請貴部前面帶路,與我軍一起,速速趕往鎮平縣。”
李嘯安排傷兵及數百軍兵留下來,以打掃戰場和清點輜重。隨後,他立即便要統軍出發。
這時,遊擊羅岱過來,緊急低聲言道:“李大人,現在貴部所俘獲的老回回部流寇,有八千人之多,若其生亂,我南陽留守兵力稀少,恐有隱憂。”
李嘯略一沉吟,便立刻下令,將這八千老回回部流賊俘虜一併帶上,由出發的軍隊押去鎮平縣城。
李卑疑道:“李總兵,你將老回回部俘虜,押往鎮平縣城,卻是何意?”
李嘯面沉如鐵,冷冷道:“殺雞嚇猴。”
見李卑猶是一臉驚疑,李嘯冷笑着補充了一句:“我聽說,他們的教義中講,這些手上沾滿了我無辜中原百姓鮮血的老回回部流寇,死後竟還能上天堂!既這樣,那我們就好人做到底,免費送他們上天堂去見他們的神吧。”
聽了李嘯的話語,李卑當即會意,隨即與李嘯一起,帶着2500名軍兵,連夜出發趕往鎮平縣城。
由李嘯部、祖大樂部、李卑部三部兵馬組成的聯軍,鐵流滾滾,一路向西南處鎮平縣城方向挺進。
點起火炬連夜行進的明軍隊伍,有如一條漫長的火龍,在寒冷黑夜中,蜿蜒而行。
其實,在中國古代,晚上行軍打仗的記錄很少。因爲古人肉食不足,缺乏維生素b2,多數人有夜盲症,故在夜間難於行動。只不過,現在是緊急時期,這點困難,李嘯當然要加以克服。
李嘯安排全軍士卒多點火把,並讓夜視良好的士兵在前面領路,故而整個部隊的行進速度,卻也不比白天慢多少。
因爲軍隊全速行進,不斷地有俘虜掉隊而跟不上。而一見到有俘虜掉隊,那些押送的明軍軍兵二話不說,立即當場斬殺,棄屍路邊。
寒冷而艱難的夜間行程中,李嘯忽然想起了一個典故。
那就是,唐朝時,李世民迫降薛仁杲的故事。
武德元年(618年)十一月,李世民率領唐軍,在淺水原擊敗了西秦霸王薛仁杲的大將宗羅睺,這時,經過苦戰獲勝的唐軍皆已精疲力竭,皆想着,此次大勝後,應該可以就地休息下了。卻沒想到,李世民下令,要他們鼓起餘勇,立刻向薛仁杲盤踞的主城高墌城進軍。
李世民的舅舅竇軌大驚,緊緊地拉住了李世民的馬頭,苦勸道:“秦王,那賊首薛仁杲,還據有堅城,手下兵馬亦是甚多,我軍雖然打敗了宗羅睺,但士卒亦皆疲憊不堪,卻不可這般輕易冒進,還請秦王暫且按兵不動,觀敵動向,再作行動不遲。”
不料竇軌這般苦勸,李世民卻絲毫未被打動,他搖頭道:“舅舅好心,外甥心領。只不過,世民雖不才,卻也知道,自古以來,功業難成而易敗,良機難得而易失,現在我軍方勝,士氣如虹,正當乘機進取,卻怎可因疲勞之故,而徒作觀望之態!我意已決,舅舅就不要再說了。”
於是,李世民率領大軍,急速趕往高墌城。隨後,就在城下列陣,將高墌城團團圍住。
唐軍這般搏命兇狠的打法,讓薛仁杲全軍大懼。在圍城的數天時間裡,不斷有將領軍卒,偷偷出城投降唐軍。
見得軍心士氣皆已喪盡,西秦霸王薛仁杲,再無他法,最終迫於唐軍的壓力,出城投降,後被綁往長安處死,西秦帝國,至此覆滅。
想到這裡,李嘯心下暗道,如果我軍行動快速,打蠍子塊一個措手不及的話,也許,自已也能如李世民壓降薛仁杲一般,迫降那二萬五千餘衆的蠍子塊。
也許,自已手段夠狠的話,那蠍子塊部,可能還會投降得更迅速些。
沉沉黑夜中,李嘯臉上浮起淡淡的微笑,他那銳利的眼神,在暗夜中,有如星光閃亮。
大軍快速行進了一夜,直到天亮時分,全體明軍將士,終於抵達了鎮平縣城外。
朦朦亮的大冷天裡,在城頭上裹着毯子,睡意朦朧的蠍子塊部軍兵,忽聽到東北方向傳來大片的喧譁聲。
他們睜着惺忪的眼睛,探起身子向北眺望,眼睛立刻瞪大,嘴巴也張成o型。
他們看到,從鎮平縣城東北面那片稀疏的樹林中,竟然忽地鑽出了漫天蓋地的明軍出來!
“不好了!不好了!明狗子來襲城啦!”
守城的軍兵驚恐地大叫起來,鎮平城內,頓時一片慌亂。
“吵什麼吵,哪來的明軍?!”
正在縣署內房中,摟着一名搶來的女子睡覺的蠍子塊拓養坤,被外面的叫喊聲驚醒,他惱怒地啐罵了一聲,一把推開旁邊的女子,蹬開厚厚的綢面冬被,赤條條地從寬大的雕牀上彈地站起。
他正急急穿衣着衫,這時,“咣!”的一聲,房門被猛地撞開,一個哨兵跌撞而入,立刻用一種驚恐的語氣大聲稟報道:“大王,大事不好了,明狗子連夜襲來,現在已將鎮平縣城團團包圍!”
“啊,可曾看到,這股明軍從何而來?”
“稟大王,明軍從東北方向而來,小的在想,應是從南陽府城那邊,趕至鎮平的。”
蠍子塊聞言大驚,從南陽方向而來,那豈不是說,老回回部的近三萬兵馬,已被明軍擊潰了麼?!
這怎麼可能?!
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蠍子塊背上,刷刷地竄起。
驚訝不已的蠍子塊,迅速地披上盔甲,便隨着報信的軍兵出門而去。
方出門外,蠍子塊拓養坤之子拓行忠,急急向他趨步走來。
“父親,來襲明軍約有一萬餘人,鎮平縣城的兩座城門處,皆屯有重兵,我軍被堵在城中,進退不得,眼下局面,卻該如何?”拓行忠一臉凝重地稟報。
蠍子塊眉頭一皺,說道:“行忠,且隨我上城牆觀看。”
隨即,父子二人,上得鎮平縣城牆北門望廳,一看到對面那密密麻麻又陣形嚴整的明軍軍兵,兩人皆不覺倒吸了一口涼氣。
“父親,怎麼辦,要不要率領全軍,拼死突出城去?”拓行忠急急問道。
此時,蠍子塊臉上的表情,十分怪異複雜,只不過,他還未說話,卻看到對面急急衝過來幾名騎兵,在一箭之外站定,向着城頭大聲喝道:“我大明天兵已至,卻問哪個是蠍子塊?”
蠍子塊應了一聲,那名騎兵便冷笑道:“蠍子塊,你這廝聽好了,速速帶領全軍出城投降,若敢不從,哼,老回回部的俘虜,便是爾等下場!”
騎兵說畢,掉頭而返。
隨後,蠍子塊驚恐地看到,從對面的明軍軍陣中,沿着城外護城河邊,推出一長排約二百人的老回回部俘虜,每名俘虜皆由一個身高力壯坦露前胸的壯漢押着,然後沿着護城河跪下。
“預備!”
一排雪亮的順刀或雲梯刀,高高舉起。
“砍!”
高舉着的一排順刀與雲梯刀,立即呼嘯砍下。
一片令人牙酸的利刃斬斷頸骨的卟卟聲中,血花狂飈,近百人的流寇俘虜,頭顱一下子竄離了身軀,掉入了護城河中,有如西瓜一般在水裡沉沉浮浮。
那些猶在噴血的無頭身軀,則有明軍軍兵拖走至一邊。
明軍中的俘虜見狀,頓時大放悲聲,他們嘶吼着,掙扎着,啐罵着,求饒着,不停地衝撞着想要逃脫,只不過,被捆得嚴嚴實實的他們,根本不可能有逃命的機會。
很快,又有新的一排俘虜,被拖了出來。明軍的下一輪砍殺,立刻開始。
“預備!”
“砍!”
又是一排人頭落地,滾入護城河中,猶在噴血的屍身,倒得七扭八歪。
“父親,明狗子真狠毒啊,竟下得這般辣手!我軍,我軍卻該怎麼辦?”拓行忠變了臉色,他結結巴巴地向蠍子塊拓養坤問道。
蠍子塊臉上的肌肉在哆嗦,他嘴脣蠕動着,卻什麼話也說不出。
“預備!”
“砍!”
“預備!”
“砍!”
。。。。。。
不多時,明軍已斬了十輪,近二千名老回回部的流寇無頭屍身,在一旁堆積成一座小山,而此時的北面護城河中,已是殷紅滿河,二千顆流寇的頭顱,差不多佈滿了整個護城河道。
“撲哧!”
蠍子塊旁邊,一名雙腿一直在打顫的流寇士卒,胯下突然一片稀黃,一股消化不良的惡臭,立刻瀰漫城頭。
同樣臉色蒼白的蠍子塊,厭惡地皺着眉頭,牙關緊咬,卻依然什麼話也沒說。
而在對面的明軍陣中,一處高臺上,李嘯、祖大樂、李卑三人,高坐檯上,沉默地觀看眼前的處決表演。
這三人,卻是神情各異。
山海關總兵祖大樂,見到這樣血腥屠殺的場面,皺着眉繃着臉,一臉頗爲不忍的表情。
汝州總兵李卑,看着這樣被處決的俘虜,卻是眼中亮光閃閃,臉上亦是明顯可見的快意。也許,此人在想着,這樣痛快地處決老回回部流寇,可算是爲大批戰死及被流寇處死的南路明軍官兵,報了大仇了。
而主將李嘯,自始自終,皆是臉色平靜,眼神淡然,彷彿只是在看一幕與已無關的戲劇表演一般。
那名騎兵又快速縱馬上來,對着城頭大喝:“蠍子塊,你降不降!”
蠍子塊臉色上露出切齒的憤恨,卻依然沒有說話。
騎兵冷笑一聲,復掉頭縱馬離去。
於是,河邊屠殺繼續。
手起刀落中,一排排俘虜被屠殺,一個個頭顱滾落河中。
又是十輪斬殺過去,已有四千名流寇命喪護城河邊。
從河灘到河中,鮮血溢滿了這塊河沿之地,放眼過去,一片刺目的殷紅。整個護城河內,有如一條血河,被密密麻麻滾落其中的頭顱,阻滯得近乎不流。
見到這些往日還與自已一起,並肩和明軍作戰的老回回部流寇,現在卻有如豬狗一般,被明軍肆意屠殺,鎮平城頭上,響起了一片低低的哀泣聲。
“父親,明狗子這般瘋狂屠殺,我軍士氣已然大挫,這般下去,莫說作戰,恐怕我軍將會不戰自潰啊。”拓行忠的聲音很低,滿是焦慮。
蠍子塊狠狠一拳砸在城牆的堞垛上,兒子的憂慮,軍兵的低泣,讓他心煩意亂。
怎麼辦?
蠍子塊是個外表粗豪卻色厲內荏的人,在這樣明軍殘酷的屠殺表演中,其實他的腦中,近乎一片空白。
“蠍子塊,你降不降!”
那名騎兵又來縱聲高喊。
“不降!”
一種巨大的屈辱感,從蠍子塊心中騰騰地竄起,他漲紅了臉,大聲喝道:“明狗子,屠殺俘虜算什麼本事!有能耐,就來與老子戰上一場,老子奉陪到底!”
蠍子塊高聲喊完,心中卻空落落的。
因爲,周圍的軍兵,包括他兒子拓行忠在內,竟無一人響應自已的口號,讓他自已有如一個小丑般獨自表演。
城外的李嘯,聽得蠍子塊惱羞成怒的回答後,只是輕輕地笑了一下,便下令,屠殺繼續進行。
人頭滾滾落地,鮮備塗滿了河灘與城壕,整個護城壕有如一條由人頭組成的血河,早已淹滯不流,血腥撲鼻,恐怖的景象,望之讓人心膽俱裂。
在城外的明軍又斬了七八輪後,一個淒厲的聲音響起:“明將,別殺了,我軍投降,投降!”
喊話的,竟然是蠍子塊之子拓行忠。
李嘯臉上,頓時劃過一絲得意的微笑,他輕輕搖了搖手指,旁邊的軍士立即應諾而去,暫停了城下的屠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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