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哪怕是最遲鈍的心靈,也會砰砰地跳了起來。
不過,李嘯在心下,並不認爲流寇會如真實歷史上一樣,席捲整個明朝北部,最終直取京師。
這個明末世界,在自已穿越到來後,已然多有改變,象李自成在去年時,還曾被自已在河南開封朱仙鎮給打得大敗,不得不退回陝西苟延殘喘,李自成縱然想如歷史上一樣,東渡黃河直取京師,只怕也會對自已的赫赫威名,多有畏懼猶豫吧。
他還是覺得,現在的自已,還是應該先把滿清給打服,最好拿下清廷重鎮遼陽,然後以此爲條件,利用清人膽喪之際,儘可能爭取有利的談判條件,再班師回國,去與李自成部決一死戰。
只不過,李嘯雖然在心下這般安慰自已,但明朝國內的局勢,遠比他所想象的,要惡化得快。
李自成的大軍兵分兩路,向北京進軍時,採取了鉗形攻勢。李自成與劉宗敏二人,親率大順軍北路兵馬三十萬,按計劃取道太原、寧武、大同、宣化入居庸關,一路上掃蕩沿邊各鎮明軍,從北面向京師推進。而大順軍的另一支南路大軍,則在劉芳亮統領下,也按照統一部署,展開了南線作戰。
李自成大軍在沙渦口造船三千,渡過黃河,迅速攻下汾州、陽城、蒲州,僅隔了一日,就攻下懷慶,殺盧江王載堙。
十天後,大順的北路大軍攻克堅城太原。流寇攻城時,明軍中的牛勇,王永魁等督兵五千人出戰盡歿,到第八日時,以守將張雄作內應,炮轟破城,蔡懋德自縊死。
李自成部在太原休整五天,立刻再度發兵,克忻州,官民迎降,代州守關總兵周遇吉憑城固守,雙方大戰十餘日,周遇吉因兵少食盡,退守寧武關。
李自成揮師大進,周遇吉悉力拒守,最後火藥用盡,開門力戰而死,全身矢集如蝟毛,夫人劉氏率婦女二十餘人登屋而射,全被燒死。
這是李自居東攻明境中,傷亡最爲慘重的一場戰鬥,從攻打忻州到最終攻克寧武關,前後死傷將士近五萬餘人,傷亡十分慘重。
爲了報復敢於抵抗的明軍,憤恨不已的李自成,下令屠城,忻州全城軍民百姓,無一存留。
李自成這番大屠殺,達到了十分恐怖的效果,就在當天晚上,大同總兵姜瓖投降,宣府總兵王承胤的降表亦到。李自成揮兵東進,又連下居庸關、昌平、陽和。十一天後,大順軍北路兵馬,順利開進宣府。
宣府巡撫朱之馮企圖率衆抵抗,他在城頭勒令守城軍士同流寇作戰到底,只不過,他迅速陷入了更深的絕望。
“軍士抱手默然無動者。蓋一切大炮之火線已絕其火,門已俱塞實,不能發矣。”朱之馮見大勢已去,急得仰天大哭。而早與流寇約定暗中投降的王承胤,此時分守南城,當即大開城門迎接大順軍入城。
“滿城結綵,或帛或布,無者繼以紙。百姓胸前皆粘‘順民’二字,焚香跪接。”面對這般無奈景象,巡撫朱之馮自縊而死。隨及其頭顱被王承胤率降兵砍下,獻給李自成。
李自成率兵入城,巡視全城時,王承胤手捧朱之馮的頭顱,“跪之前拜以稱賀”,面有德色。只不過,李自成對他這種賣主求榮自矜功伐的小人作態,頗不以爲然,當面嘲笑道:“王將軍好大功勞,此乃誰家城耶?”讓王承胤滿面惶恐,無言以對。
大順軍北路兵馬節節順利,由劉芳亮率領的南路兵馬,一路攻州克縣,也堪稱進展神速,所向披靡。
大順軍南路大軍,於蒲阪渡河,便沿黃河北岸向東進軍。數天後,進抵河南懷慶地區,明朝副將陳德(即陳永福之子),見流寇來勢盛,早已嚇破了膽,他急急地把巡按御史蘇京拘捕起來,投降了大順軍。
劉芳亮在懷慶地區設置了防禦使、府尹和所屬六縣的縣令,十分有效地接管了這些地區。那封在衛輝府的明潞王朱常淓,此時早已嚇得魂不附體,大順軍還未到達時,就在總兵卜從善的保護下,攜帶宮眷和寶器渡河南逃。
劉芳亮安撫地方以後,復領兵進取山西長治地區。長治古稱上黨,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卻沒想到,這要的兵家要地,竟在義軍到達之前,潞安府縣的官員就逃跑一空,出現了地方上完全無主的荒謬局面。
於是,大順軍兵不血刃地佔領了長治和附近州縣。當地士紳不禁嘆息道:“夫河東上黨,爲古來用武必爭之地,而皆唾手得之,天下事不可爲矣。”
隨及,大嘖軍活捉了沈王朱迴洪,將他剝皮活剮,同時繳獲了宮中所藏大批金銀寶器。劉芳亮復任命孫明翼爲潞安防禦使,讓他負責追贓助餉。
追贓助餉,是大順軍爲了補充軍餉,對明朝的士紳官員,採取的一項強有力的榨取錢財的方法,十分簡直粗暴。
“系諸郡王宗室及鄉士大夫,非刑酷拷,大索金銀,動以千萬計,名爲捐助。下至乘田委吏,無一得免者。或已經物故,復收其子孫一體拷掠,是名故宦例亦如之。……且分佈諸賊各縣嚴比。”
接着,劉芳亮留下大將平南伯劉忠鎮守長治地區,自己引兵繼續前進。
大順軍左營主力離開長治後,東下彰德府,派部將領兵收取大名府和府屬各縣,並且留大將劉汝魁鎮守河南彰德府。
劉芳亮自己則帶着部隊取道磁州,進入畿輔地區。廣平府的明朝地方官,聞得闖賊大軍到來,早已逃竄一空,居住在廣平府內的原通州總兵張汝行,爲了保命,派腹心前往磁州向劉芳亮納款。
劉芳亮部的大順軍進入廣平府後,明朝的投降官員郊迎三十里。略事休整後,劉芳亮即整隊北上,攻下了邢臺、河間等地,一路上皆望風歸附,大軍一路所向,明軍望風而潰,終於順利進抵畿鋪重鎮保定
用明朝當地士紳來觀感來看,那就是,“寇大至,絡繹三百里,羽旂鐵甲,炯爍奪目。塵坌紛起,晝爲暝;馬嘶人喊,海沸山摧。”如此言語,足見其兵威之盛。
當時,大順軍旌旗所向,“守土文武吏率皆望風降遁,或紳士爭爲亂首,倒曳衣冠,疾走恐後,相與稱仁誦義曰迎真主。”保定城裡的百姓,見流賊勢大,爲了保命,也斷不願爲明軍助陣堅守,他們推舉士紳,紛紛要求開門納款。
就在這時,“代帝親征”的明朝東閣大學士李建泰,在經過了一路慢如龜爬的進軍之後,率領京營的五萬精兵,終於恰巧到了保定。
只不過,現在的他,這位深受崇禎信重的大學士,在一場戰鬥都未打過的前提下,受滿城的投降氣氛影響,也是認爲“敵寇勢大,我軍難支也”,不如及早投降。
可是,城中畢竟還有少數忠於明朝的人,象署府事同知邵宗玄和新任知府何復,卻同當地鄉紳張羅俊等人合謀,向李建泰要求堅決主張守城。
他們蜂擁來見李建泰,在這位督師大人面前,首先厲聲責罵百姓無知,只知降賊何命,卻不懂君臣大義,又下令人綴崇禎錢一塊,戴於額上,以示戴主之義,作出一副與國休慼的悲壯氣概。
見到這些人這般強硬,身爲東閣大學士又深受崇禎信重的李建泰,自是不好赤裸裸地說自已一定要投降。只假模假樣表態,說自已一定恪盡職守,爲國盡忠,力保保定不失。
只不過,他的這番虛假表演,很快就被到來的劉芳亮部大軍給揭穿了。
數天後,大順軍到達城下,先在高聲喊話,奉勸守城的明軍不要執迷不悟,自尋絕路。說得督師李建泰心意大動,只不過礙於張羅俊、邵宗玄等人頑暝不化,硬要死撐到底,李建泰還能只鼓勵士卒上城堅守。不過,他雖擺出一副與城共存亡的姿態,在心下卻已把張羅俊等人罵了至少一千遍,若不是這般榆木腦袋的傢伙,自已早就獻城歸降了,現在卻只能爲了臉面,不得不硬着頭皮先抗一陣。
劉芳亮見勸降無效,遂下令全力攻城。
大順軍“架銃土阜上,擊雉堞如振秋籜,鉛丸鐵子,噴天抉地,屋瓦飄紛。人皆戴木板循牆走。未幾,西北樓火,南郭門又火,隍池潰,高櫓灰飛,深溝濤散,守者不寒而慄。”
兩天後,南城守弁王登洲等人縋城投降,“百雉頓空”,流寇見狀大喜,一擁而上。令人恥笑的是,李建泰所帶的幾百名親隨軍士竟然也“崛然內應”,丟下自已的督師不管,卻領着保定府推官許曰可、清苑知縣朱永康向義軍投降。
李建泰見大勢已去,情況十分不妙,立即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他立即下令,把方正化、邵宗玄、何復、張羅俊等願爲明朝效忠的官吏士紳全部處死,然後便令人大開城門,親自率領百官出城,向劉芳亮大軍出降。
劉芳亮在接收了李建泰帶來的京營五萬明軍後,勢力愈發大漲。心情大好的他,在李建泰大開城門投降之際下令,進城後全軍整肅,不得禁殺,此舉大得全城士紳軍民之心。
接着,劉芳亮在西門召集士民宣讀告諭,任命文華國爲保定府尹,同時委任了推官和縣令,責成他們辦理糧草。第二天,“下令遍拿鄉紳之未死者及其子若弟,拷掠慘毒”,進行追贓助餉。還把驅使軍民拒守的明工科給事中尹洗等人全部處斬,“揭其首於竿,榜曰:據城抗師,惡宦逆子。”
三天後,劉芳亮留部將張洪守保定,自己帶領軍隊,按原定計劃,一路向京師進發。那向來投降的李建泰,竟無恥地充當嚮導,一路爲劉芳亮大軍開路前導。
大順軍的南線作戰,十分順利地完成了收取黃河以北大批郡縣的任務,對於大順軍走向全盛局面的出現,作出了十分重大貢獻,有力地配合了李自成劉宗敏所統北路主力行動。
(注:這些內容,非作者堆砌字數,而是要簡要地把李自成向北京進軍作一個說明,以免後面的內容太過突兀。)
在攻克宣府並統率全軍向北京進軍的途中,李自成發佈了著名的永昌元年詔書,全文如下:
“上帝鑑觀,實惟求瘼。下民歸往,只切來蘇。命既靡常,情尤可見。粵稽往代,爰知得失之由;鑑往識今,每悉治忽之故。諮爾明朝,久席泰寧,寖弛綱紀。君非甚暗,孤立而煬蔽恆多;臣盡行私,比黨而公忠絕少。甚至賄通宮府,朝端之威福日移;利擅宗紳,閭左之脂膏罄竭。公侯皆食肉紈絝,而恃爲腹心;宦官悉齕糠犬豚,而借其耳目。獄囚累累,士無報禮之心;征斂重重,民有偕亡之恨。肆昊天既窮乎仁愛,致兆民爰苦於災祲。朕起布衣,目擊憔悴之形,身切痌瘝之痛。念茲普天率土,鹹罹困窮;詎忍易水燕山,未蘇湯火。躬於恆冀,綏靖黔黎。猶慮爾君爾臣,未達帝心,未喻朕意。是以質言正告:爾能體天念祖,度德審幾,朕將加惠前人,不吝異數。如杞如宋,享祀永延,用彰爾之孝;有室有家,民人胥慶,用彰爾之仁。凡茲百工,勉保乃闢,綿商孫之厚祿,賡嘉客之休聲。克殫厥猷,臣誼靡忒。惟今詔告,允布腹心。君其念哉,罔恫怨於宗工,勿阽危於臣庶。臣其慎哉,尚效忠於君父,廣貽谷於身家。永昌元年謹詔。”
這封詔書,實際上是李自成嚮明王朝發出的一份最後通牒式的勸降書,而京師中,讀到這封信的崇禎,其驚駭震怖,簡直難以用語言來形容。
在唐王李嘯還未能率軍回返的情況下,崇楨再也按捺不住,他急調遼東總兵吳三桂、薊遼總督王永吉、昌平總兵唐通、徐州總兵劉良佐入衛京城,並號召在京勳戚官僚捐助餉銀。
雖然派了親隨太監急急出動宣派詔書,但崇禎近乎憑直覺感受到,隨着李自成大軍的逼近,自已的末日,也許就快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