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五章 被逼攤牌

多爾袞是何其精明狡詐之人,當然迅速地想到了豪格此舉,究竟是何用意。

哼,無非是想趁着本王尚未歸城之際,急急回去盛京搶班奪權了。

豪格這廝,着實可惡!

“哼!現在我軍新敗,皇上又不能理事,他身爲皇帝長子,不思如何報效大清,如何救治皇上,反而爲了爭權奪利,脫離軍陣提前返前盛京,真是可惡得緊!”多爾袞忍不住痛罵了一句。

這時,多鐸也靠了過來,厲聲道:“二哥說得是!豪格身負戰敗主責,不思如何戴罪立功,反而只想着儘早回去爭權奪利以謀私慾,豪格此人,簡直是大清臣子的恥辱!請二哥下令吧,着小弟帶領一部騎兵,去緊急截住他們,把他們統統抓起來!”

多爾袞凝視着多鐸憤怒的眼神,沒有說話,最終只是緩緩地搖了搖頭。

“多鐸,豪格部已然連夜撤走,現在去了何處,你我皆無從知道,卻是要如何去尋找?“多爾袞臉上閃過痛楚之色,他輕嘆道:”況且,縱然你能找到他們,無非是提前開始了一場內鬥廝殺罷了。真要這樣,那在本王還沒有徹底掌握大清權柄前,就要與此人撕破臉的話,這樣的結果只會完全失控,這可絕不是本王想要的。“

多鐸臉色十分難看,他嘴脣囁嚅着,卻也說不出什麼話來,只是嘿的一聲,狠狠一拳砸在自已腿上。

多爾袞搖了搖頭,又嘆氣道:“罷罷罷,怕本王失了一着,讓豪格這廝給搶了先手,咱們接下來要如何應對,卻是最爲緊要之事。“

多鐸一臉焦躁,他沉聲道:“二哥,你說吧,到底要怎麼做,小弟悉聽尊便就是。”

多爾袞點點頭,臉上便閃過一絲狠色,他沉聲道:“多鐸,你休辭勞苦,立刻帶着親隨部衆,以最快速度趕回盛京,通知除了正黃、鑲黃、正藍三旗外的全部旗民部衆,告訴他們皇上已被唐軍炸成重傷癡呆,肅親王豪格又心懷反悖,背軍先撤,意圖不軌,讓他們斷不可輕信豪格的蠱惑,若豪格有采取強硬措施的趨勢,他們可儘速撤往東京遼陽,那裡是我兩白旗最堅實的地盤,豪格一時之間,絕不可能對遼陽有任何行動,他們若到遼陽,當可絕對確保安全。”

多鐸大聲應諾了一句,只不過,他又臉帶猶豫地向多爾袞問道:“二哥,小弟在想那兩白旗以及鑲藍旗,自是會皆聽從二哥。但我在擔心,諸如代善部的兩紅旗,怕是會首鼠兩端,不一定肯聽從我等安排。“

多爾袞冷冷一笑,複道:“多鐸,你多慮了,代善爲人,現在年紀漸大,凡事最是求穩怕變,你可告訴他,此次出征的大軍主力,還在我們這邊,那癡呆皇帝也在我們手下控制着,代善不是傻瓜,當然知道我們是現在大清各部勢力份量最重者,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抱最粗最大的大腿。而只要兩紅旗也倒向了我們,我們以五旗之衆,外加蒙古諸部兵馬,對抗僅有三旗的豪格,當非難事。“

多爾袞說到這裡,臉上泛起一絲得意的笑容:“退一萬步來說,縱然豪格死據盛京,我等只要將盛京重重圍困,甚至不需攻城,豪格部最終也將乏力難支,其部下必定分崩離析,到時我等只需坐等其部投降便可,幾乎是可不戰而屈人之兵呢。“

多鐸聽完多爾袞的話,臉上亦是十分輕鬆快意,他朗聲道:“好哇,只要這豪格一除去,那這大清,可就由咱們……“

多鐸還欲說什麼,被多爾袞擺手阻止,隨即道:“小弟,不必多說了,即刻帶領精銳騎衛,緊急返回盛京,按計劃行事吧。如果計劃萬一有變,那豪格提前佔據了盛京的話,你可即刻前往遼陽,招攬各部服從我等的勢力,再與豪格決一雌雄。“

多鐸大聲應諾,隨即挑選了一批精幹之士,縱馬疾馳而去。

望着多鐸一衆人消失在茫茫曠野中,多爾袞又忍不住長長地嘆了口氣,他的眼神,十分複雜而迷茫。

其實,多爾袞在心下,還是十分不情願這麼早就與豪格攤牌相見的。畢竟現在的他,還遠未掌握全國局面的程度,對大清國內各股的力量的整合根本就未來得及進行。況且,現在大軍尚在歸途,有太多不可預測的因素在其中,在這時與豪格翻臉內鬥,實在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只不過,現在豪格已然先下手爲強,由不得多爾袞不採取緊急措施了。

多爾在在心下哀嘆,也許,自已與豪格這番內鬥,最後大受傷害的,將會是大清帝國吧。可憐大清剛歷二帝,正是國勢蒸蒸日上之際,卻要被這突如其來的內戰給打斷進程,陷入內鬥不休的局面,這簡直是噩夢一般的歷程。

只不過,現在的情況,已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畢竟豪格已提前一步採取了行動,自已再不採取行動,卻是絕對不行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更何況至身於險惡的政治漩渦之中,不是我圖人,便是人圖我,不爲刀俎,便爲魚肉,政治鬥爭的殘酷性就在於此,一着不慎,全盤皆輸。多爾袞自是知道,現在的自已,再想着和平安穩的奪權掌控局勢,已然根本不可能了。

要鬥就鬥吧,上了政治這條賊船,爾虞我詐,你死我活,本是平常事情,又何必再想太多。

也許,在這場政治鬥爭中,自已的將來,不是成功,便是成仁吧……

一時間,多爾袞心中滿心悲涼,狂風凜冽,拂起他的披風,獵獵如旗。

不過,現在的多爾袞和豪格,兩人都有一點沒想到的是,在他們兩人,正在開始一場生死時速般的殊死較量之時,其實,現在的盛京都城,早已亂成了一鍋粥了。

原來,早在皇太極被唐軍炸成重傷的當天,便有潰兵離開了清軍大陣,一路潛逃回到了盛京瀋陽,故而皇上被炸成重傷的消息,在多爾袞率領全軍返程的當天,整個盛京城中,幾乎已是家喻戶曉的秘密了。

此時,在盛京西邊的安平貝勒府中,安平貝勒杜度,已經病得快要死了。

說起杜度已然病了好幾年了,自當年第四次入關,在山東戰敗後退回關外時,杜度便身染風疾,這幾年一直斷斷續續反覆發作,終於在今年天寒時突然轉重,然後到了現在,已然病入膏盲,眼看着活不了幾天了。

在真實歷史上,重病纏身的杜度,會在這個寒冷的冬天中,掙扎了一段時間後,便嗚呼哀哉了。而在其死後,因爲皇太極對他的家庭十分淡漠,竟連個弔唁的人都未派,讓他的福晉烏嘛喇氏十分不滿。

她象個喋喋不休的怨婦一般,對人大聲抱怨說,皇上處事不公,特意小瞧並冷淡了同爲宗室子弟的安平貝勒杜度,要知道,比貝勒還小的下官,都有朝廷派人專門弔唁,怎麼現在安平貝勒杜度病故,朝廷竟沒有半點表示,這實在令人太過寒心。爲什麼皇上會偏偏對我們不管不問呢,這不是明擺着欺負人麼?

而這位福晉烏嘛喇氏剛抱怨完,她的大兒子杜爾祜也在大聲訴苦,說朝廷對我家何其不公,他孃的,每次有獎賞有好處,那我家就沒份,要出力要辦事,那我家就一定逃不掉,朝廷如此偏心偏意,處事不公,怎麼不讓我們這些同爲愛新覺羅後代的宗室爲之氣憤!

不料,隔牆有耳,杜度福晉烏嘛喇氏和大兒子杜爾祜的抱怨,被家奴阿本柱偷偷告官,結果刑部審察屬實後,作出決定,將福晉烏嘛喇氏處死,杜度的三個兒子皆從宗室中除名,廢爲庶人,全家人口罰沒爲奴。

不過,最終皇太極還是認爲這個處罰過重,同進可能也是在內心感覺對病死的杜度有些虧欠,最終還是免了福晉烏嘛喇氏處死和她三個兒子爲奴之判決,僅僅是罰沒財產,革去爵位,並從宗室中除名完事。

當然,這是真實歷史上的故事,現在這個被李嘯已完全改變的世界中,杜度一家人原本的命運,已被時代的激流沖刷成了完全不同的模樣。

這一天,杜度正半臥在牀上,由福晉烏嘛喇氏喂服湯藥,忽然管家荊古達從門外一掀門帳,急急跑了進來。

“主子,主子,不好了。“荊古達未進房門,便大聲叫喊起來。

而荊古達一入房門,因腳步疾厲,帶起一股寒風,冷得虛弱的杜度一陣哆嗦,大聲咳嗽起來。

“荊古達,你怎麼搞的,看你這慌張勁兒,什麼事這麼急啊?”

福晉烏嘛喇氏一邊急急地給丈夫杜度捶背,一邊用不滿的語氣對荊古達說道。

大冷天時,荊古達卻跑得一臉細汗,他抹了一把臉上汗水,才喘着氣回道:“貝勒爺,福晉主子,今天盛京城中,到外都在傳着一個消息,說是,說是……”

“說是什麼?你他孃的嘴裡塞了個雞X麼?”

見他一幅想說又不敢說的窩囊模樣,福晉烏嘛喇氏展現了滿族女人強悍暴躁的一面,忍不住罵了一句髒話。

荊古達一聲長嘆,便急急回道:“說是皇上在東征海參崴的戰鬥中,被那狗入的唐軍,給當場炸死了,當然,也有消息說是皇帝雖未死,卻也被炸成了重傷……“

“啊!“

烏嘛喇喇氏從椅子騰地跳起,她臉上那驚愕震怖的神情,幾乎無法用言語表述。

“你,你說什麼?這,這怎麼可能……“烏嘛喇氏嘴脣哆嗦着,卻無法再說下去。

而就在這時,那在病榻奄奄一息的杜度,忽然聽到自已的管家,傳來這個驚人消息後,竟然大叫一聲,一口鮮血狂噴而出,立時昏厥。

見到杜度突然昏厥,病房中所有的人都慌了手腳,他們手忙腳亂地給杜度又揉又按,又趕緊請了漢人醫師來瞧。

很快,一名年紀約五十多歲的漢人醫師,在管家荊古達的帶領下,扛着醫囊,帶着一名徒弟急急趕來。

入得房來,漢人醫師一眼就瞧見嘴角猶有血漬,正暈倒在牀上的杜度,頓時眉頭大皺,急急卸了醫囊,順手搬來一把椅子,靠着杜度牀頭坐下。

福晉烏嘛喇氏一臉急色,她正欲發問,卻被漢人醫師擺手止住。

那漢人醫師一邊搭脈,一邊輕捋銀鬚細診了一番,臉方泛起輕鬆之色,他隨即令徒弟打開醫囊,取出一盒細如髮絲的銀針,開始給杜度扎針。

又給杜度的腦袋上天頂穴,人中穴,印堂穴等多處穴位上,都細細地紮了那小小的銀針後,杜度突然渾身一顫,嘴中含糊地嘟囔了一聲,重新甦醒了過來。

見杜度醒來,房中所有的人都鬆了口氣,那漢人醫師抹了一把額頭滲出的汗水,又用手按捏了一下杜度身體上的幾處部位,才令管家荊古達取來紙筆,準備書寫藥方。

見到杜度重新甦醒,蘇嘛喇氏十分喜悅,她趁漢人醫師正書寫方子的時機,急急向他問道:“請問大夫,貝勒究竟是怎麼了,怎麼會突然昏厥?“

漢人醫師頭都不擡,只顧急急揮毫書寫,嘴中卻是熟練地用滿語回答道:“福晉主子,貝勒爺方纔之所以昏厥,一是受了風寒,二是受了驚嚇,故而風症侵體,血氣淤積,筋脈滯阻,元氣不達於上,五臟不合於內,醫書有云……”

“唉,你就別背醫書了。”福晉蘇嘛喇不麻煩地打斷漢人醫師的嘮叨:“你只管說,我家貝勒身體接下來可會受影響麼就行了。”

漢人醫師被她這一打斷,臉上頓顯尷尬之色,他輕咳了一聲道:“福晉主子,可否等我寫完方子,咱們再暫借一步說話。”

烏嘛喇氏見他言語支吾,心下暗道不祥,卻也不好多說什麼是,正欲答應,卻聽到牀頭的杜度,用一種虛弱的語氣,艱難地說道:“福晉,罷了罷了,我的病,已然沉重,病勢如何,我心自知。縱然再瞧再治,又能恁的,你就不用再逼這位醫官了。”

杜度這話一說出口,那漢人醫師寫方子的手,頓時滯住了。

而整個房間中,頓時滿是尷尬而壓抑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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