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篷下是嶄新的死霸裝, 女性發以紅繩系起的亞麻色發與男性亞麻色發上的火紅長穗一起被夜風揚起。
牙月溫柔的微光灑落在衆人的身上。這是一個適合離別的夜晚。
“這就要走了嗎?鬆梨姐姐,藤丸大哥。”穿界門前,吉良伊鶴問着, 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眼前的兩人這一走, 不知要過多久纔會再回來。
“嗯。”女性, 宮能鬆梨笑着輕輕點了點頭。
“宮能, 你們真的不再考慮一下了嗎?”即使是在此刻, 浮竹十四郎也依然沒有放棄遊說:“中央四十六室已經不復存在了,來自‘上面’的壓力也小了許多,藍染被打敗以後, 需要重建的瀞靈廷正一點點的朝好的方向,包括元柳齋老師在內、護廷十三隊所有的隊長、副隊長們都一致希望阻止了熾水鏡力量暴走的你們以席官的待遇復歸護廷十三隊——”
“對不起, 浮竹隊長。”聞言, 鬆梨笑着搖了搖頭, “但是我和藤丸已經決定了。”雙胞胎兄妹對視一眼,鬆梨繼續笑道:“我和藤丸要到現世去。”
“現世……”浮竹隨着鬆梨喃喃。
“嗯, 現世。”鬆梨微微閉上了眼,“比起有大家在的瀞靈廷來,還殘留着不少人造虛的現世更讓人擔心啊。”
“我們想幫助更多的人,還有更多的整。”站在妹妹的身旁,藤丸的臉上同樣帶着笑容。
離開瀞靈廷是鬆梨和藤丸一起作出的決定, 這並不僅僅是因爲瀞靈廷再也沒有朱司波家, 也不是因爲鬆梨和藤丸還記恨着將伊花推上戰場、讓伊花在去世以後還被作爲實驗材料的瀞靈廷;鬆梨和藤丸作出如此的決定是因爲兩人發自內心的想要幫助那些值得幫助的靈魂與生命。
“還有虛和破面們。”睜開天空色的眼, 鬆梨笑道:“我們想守護所有值得守護的東西。”
一切的生命, 一切的存在。不僅僅是爲了守護家人、重要的人。也是爲了那些弱小但拼命的想要活下去的存在, 以及擁有力量卻使用在錯誤方向的存在。即使是虛與破面,只要誕生了就一定有其存在的意義;試着去溝通、去了解、去接受或許就能引導出不一樣的局面、不一樣的結果。
“現世嗎?或許也不錯吧。”脣角挑起, 修兵道:“那裡有些傢伙們不錯。”
知道修兵說的“有些傢伙們”指的是一護等人,鬆梨和藤丸對修兵一笑:“下次我和藤丸去空座町的時候,我記得替修兵向大家問聲好的。”
“噢,就這麼做吧。”修兵笑着應了。
“真的是……一點都沒變啊,”卯之花說着,苦笑着輕嘆了一聲,“和伊花還有徵源一樣。爲什麼朱司波家的人都這麼頑固呢?”
“對不起,烈姐姐。”“啊哈哈……對不起。”
看着道歉的鬆梨與藤丸,卯之花彷彿又看到了數百年前的伊花與徵源——即使沒有血緣,朱司波家的人還是擁有着同樣堅定的眼神與堅韌的意志。
“啊啊……以後這個瀞靈廷又會寂寞下來了呢~”“京樂隊長,我想你今後不會有寂寞的時間了。”一打厚厚的文書被砸到了京樂的頭上,七緒扶正了眼鏡,“兩位請路上小心。”
“鬆梨!!”上前用力的抱住鬆梨,一張嬌豔的臉因爲淚水的關係看起來亂七八糟的,亂菊在鬆梨的胸口蹭着,“等我啊!等我申請到現世的任務以後,我們一起去逛街、去購物吧!!”
聽到副官的話,一旁的冬獅郎鎮定的表情扭曲了,“松本!執務室裡需要你做的工作還多着呢!”
“討厭~~隊長,讓人家做一下夢又不會少塊肉!”被冬獅郎拉開,亂菊像小女孩一樣鼓起了臉頰,“小氣!”
“都幾歲的人了,不要作出這種表情。”沒好氣的說着,冬獅郎把自己的手帕遞給了亂菊。
“把你們這種等級的戰力分配在現世也算是合理,”不理會冬獅郎與亂菊,碎蜂徑自說着,“藍染還有殘黨留在現世也說不定,這樣剛剛好。”
“碎蜂你說是這麼說,但事實上還是很寂寞的吧~”輕輕挑眉,夜一惡作劇的笑着。
被說破了心事,碎蜂立刻紅了臉,“夜一大人~~”
“下次回來的時候,連上前幾次的份,一定要讓你們陪我好好打一場。”“哈哈哈~小劍又開始熱血沸騰了呢~”劍八呲牙而笑,八千流則是和平時一樣花枝亂顫的笑個不停。
“更木隊長、草鹿副隊長……”
“別忘了還有我們啊!”一角說着,以拇指指了指自己。
“啊,我就不用算在那個‘我們’裡面了。”一邊,弓親嫌麻煩的擺了擺手,“我可不想爲了這種無聊的事奉陪你們。”
看着一角對弓親大吼:“你說什麼?!”鬆梨忍不住輕笑了起來:“啊哈哈……那到時候請更木隊長、草鹿副隊長、斑目三席還有綾瀨川五席手下留情啊。”
“哼,你們這兩個傢伙需要我手下留情嗎?”對於鬆梨的話,劍八完全沒有當作一回事。
“我對你們選擇去哪裡沒有興趣,不過我對你們雙子的力量倒是很有興趣,”奇怪的臉因興奮而扭曲着,涅繭利不斷的彎曲着十指,“你們要是死了,我就有更多的實驗材料了。”
“請不要在這裡說這種讓人不安的話,涅隊長。”狛村說着,拍了拍藤丸的肩,對鬆梨與藤丸道:“你們只要貫徹自己的信念就好了。”
“是的,狛村隊長。”“是的。”雙胞胎兄妹同時點頭。
告別已經到了最後,無論是鬆梨、藤丸還是其他人都知道離別的時候到了。
又是一陣風起,銀白風華紗再度輕揚,白哉緩緩地開口了。
“……要走了嗎?”
“……”聽到白哉的聲音,鬆梨先是一怔,後復一笑,“嗯。”
“……這樣啊。”直到最後,白哉能說出口的也不過是這樣短短的一句話。身體裡的焦躁已經平息,最後留在心中的是愧疚、是釋然、是淡淡的懷念。過去的就放手讓它過去,時間在向前走,人也需要繼續前進。曾經的愛恨情仇並不是消失了,而是變成了涓涓流淌於乾枯心靈的清泉。
“嗯。”望着白哉,鬆梨逐漸把眼前的青年逐漸和記憶中的少年的樣子重疊起來。跨越了百年,物是人非中經歷了那麼多的波折,鬆梨相信,即使分離的再如何遙遠有些東西是不會變的;諸如人的內在,諸如在乎對方的心情,諸如人與人之間的羈絆。
“我們還會回來的。”
“我們還會回到我們的家,朱司波家。”藤丸繼續着妹妹的話,“只要還有輪迴轉生,遲早有一天,我們就還會再見到伊花大人與徵源大人的。所以——”
鬆梨微笑着道:“現在只是暫別而已。”
對,只是暫別而已。
有生便有死,靈魂總是在輪迴轉生。邂逅是偶然的,離別是必然的。
一對名爲宮能的兄妹邂逅了一對名叫朱司波的姐弟,四人在悠長的時光中一同生活,隨後離別。然後……有一天,四人終將再度相會。
最重要的親人,最重要的同伴們,只要這個世界還存在着,就一定有還能相會的那一天。
迴廊上腳步聲由遠至近,最終停在了門口。遠離穿界門的一番隊的禁閉室的門被打開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在男子身後響起了:“徵源。”
有着火焰色紅髮的男子回過了頭,看向來人,“……元柳齋老師。”
不再是部下與上司,不再是敵人與對手,朱司波徵源和山本元柳齋的關係又回到了普通的師徒。而沒有一個做師傅的是真的一點都不疼愛自己的弟子的。
“不去送送那兩個孩子嗎?”
“……我沒有去見他們的資格。把所有痛苦的事都推給鬆梨和藤丸,最後還差點殺他們;這樣的我是沒有資格去見他們的”徵源皺眉苦笑着,重又向窗外的牙月看去,“姐姐大人留下我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也是爲了懲罰被執念所抓住、犯下了彌天大罪的我吧。”
在時空的狹間,當徵源找回“人”的意識的時候,同熾水鏡一體化的伊花已經被鬆梨與藤丸封印了。什麼都太遲了——無論是憤怒還是懺悔。
“是這樣嗎?”不同於徵源的消極,元柳齋緩緩道:“我想朱司波伊花不過是希望自己的弟弟能連上自己的份好好的活着。”
“老師……”
『徵源大人!!』
徵源想起了當做回人的自己發現伊花舍自己而去的時候,奮不顧身的抱住悲慟嚎叫着釋放出連自身都意圖毀滅的靈壓中自己的鬆梨,與隨之衝入自己靈壓釋放範圍內的藤丸。
『拜託……!拜託……!!徵源大人!!請不要、請不要——!!』無論被無情的命運怎樣玩弄都都咬牙堅持下來,無論面對怎樣絕望的明天都抱着希望,是一向堅強的妹妹的淚水喚醒了幾乎失去所有理智的徵源。
『鬆……梨……』
像孩子一樣嚎啕大哭,在懷中顫抖的纖細身軀讓徵源回憶起過去曾在白打訓練裡受傷,眼角帶着淚珠、連握着木刀的手都在顫抖,但仍然堅持繼續完成全部訓練內容的小女孩。
——世界上唯一有着血緣的姐姐已經無法再見面了,然而,沒有血緣卻有着超越血緣羈絆的妹妹與弟弟還活着;並且就在自己的身旁。
『……徵源大人——請不要再讓我們失去最重要的家人了。』緊握成拳的手因用力過度不住的顫抖着,連藤丸也哽咽了。
『對不……起……』最後,徵源能吐出的不過是如此蒼白的三個字:『對不起……』
“直到最後……我都沒有爲那些孩子們做些什麼,我沒有做他們的兄長……更沒有資格去見他們。”
“是嗎?”元柳齋聞言走到了徵源的身旁,與徵源一起凝視着天空中的牙月,“你還是這麼死腦筋啊,我的弟子。”
“一點也不像那個誰一樣懂得變通。”
“懂得變通的……那個誰?”徵源微愣了一下。
“活活活,三人行也是不錯的選擇。”元柳齋撫着自己長長的鬍鬚,笑得別有深意。
好不容易讀懂元柳齋的真意,徵源露出一個複雜的笑容,“……是嗎?市丸銀要和鬆梨、藤丸他們一起去現世啊。”
“市丸銀?那是誰?唉呀唉呀,大概是我的老糊塗又犯了,我不記得瀞靈廷有過這麼一個人啊。”臉色不變,元柳齋還是“活活活”的笑着。
知道元柳齋是故意放走銀,徵源心中五味陳雜,但最後這些種種的複雜情緒都變成了安穩的微笑浮現在了徵源的臉上。
“——謝謝,老師。”
——瀞靈廷在一點點的改變,不再是教條的墨守陳規制造更多的悲劇,而是向着能成爲大家都能歡笑的地方在改變着。
“那些孩子們一定還會回來的吧……”徵源輕嘆着。
如同天空中的月亮一樣,人和人之間的關係也會有陷入僵局的時候,但無論有怎樣的暗雲籠罩,月亮還是會在夜空中綻放着溫柔而皎潔的光芒;而聚散離別也同月亮的陰晴圓缺一樣,有缺失的那一天,就必定還會有園滿的那一天。
“總有一天,會再次相聚的。”
“總有一天。”
————————Normal End 『命也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