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是怎麼當子事?”看着那鏤有自家印記的角弓和羽箭,吳遠明不由瞠目結舌起來。吳遠明可以肯定這絕對不是老爸的人乾的,因爲吳遠明在逃出北京前,已經通過老爸吳三桂在北京的地下網絡向雲南通知了自己撤退計劃,吳三桂也同意了吳遠明的逃跑計劃和遠下江南收羅的要求,並將平西王府在中原和江南的勢力分佈情況暗中知會吳遠明,所以吳遠明非常清楚自己家在山東濟南一帶並沒有特別的殺手和情報組織,更不可能用帶有平西王府印記的武器胡亂殺人並故意留下證據!
“明白了!敵人是想栽贓陷害我們吳家!挑起我們吳家和天地會更大的衝突!”想到這裡,吳遠明忽然明白了殺手的真正用意,忙向同來的四名吳三桂衛兵吩咐道:“快,我們快離開這裡。”
“是。”那四名衛兵答應着剛要動身,屋外卻傳來嘈雜聲,不知多少人在喊,“有刺客!快抓刺客!”還有更多人大喊道:“走水了,快救火啊!”吳遠明暗暗叫苦,心知定是來營救方大洪的天地會人衆用調虎離山之計,故意放火轉移歷城縣諸般衙役的注意力乘機救人。不過更讓吳遠明窩火的是——在開始行動之前,吳遠明已經以汪士榮特使的名譽命令王芬撤開這一帶的所有守衛,這也就是代表着只要天地會的人知道這個房間,就能立即趕到這裡,然後連一個援軍都沒有。
“媽的!簡直就象事先佈置好的,看來我們吳家又惹上了一些毒辣無恥的傢伙!”吳遠明很義正嚴詞的惱怒大罵一句,翻手從腰間抽出燧發火槍,又從方大洪咽喉出拔出那支帶有自家印記的羽箭,喝道:“拿上角弓,快走!”但吳遠明話音未落,屋外便傳來一聲大喝,“你們走不了!”幾乎是在聲音響起的同時,屋外和窗戶先後衝進和跳進十餘名手執武器的黑衣蒙面人,將吳遠明和四名衛兵團團包圍。待看清方大洪慘死在房中時,那幫黑衣蒙面人紛紛慘呼起來,“方大哥——!”
“爲方大哥報仇!殺了這羣漢奸的狗腿子!”一個黑衣人率先將武器指向吳遠明等五人,其他的黑衣人個個睜目欲裂,全都憤怒的包抄向吳遠明。吳遠明趕緊解釋道:“各位天地會的好漢,你們聽我解釋,方英雄不是我們殺的,是被人用弓箭從窗外暗算的。而且我們也不是漢奸的狗腿子,我們是沐王府的人,是來救方英雄的,結果剛救下他,方英雄就被敵人暗殺了。”說着,吳遠明下意識的舉起手中的羽箭證明,又補充道:“各位天地會的好漢,如果我們想殺方英雄,不會蠢到在房間用弓箭吧?”
在房間裡殺方大洪不需要遠距離攻擊的弓箭,這個道理並不難理解,天地會衆人中也不乏頭腦清醒之輩。所以吳遠明的話總算起了些作用,一個首領模樣的人攔住其他黑衣人,沉聲問道:“你們是沐王府的?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方大哥是怎麼死的?”這個黑衣人聲音蒼老,顯然年齡已經不小。
“在下吳遠明——畫聖吳道子的吳,是沐王府沐神保小公爺的屬下。”吳遠明先將自己杜撰的身份和營救方大洪的原因敘述一遍,然後又詳詳細細的將營救方大洪和方大洪遇害的經過描述,末了指着方大洪身上被包紮好的傷口說道:“各位請看,如果我們要殺方英雄,爲什麼還要替他敷藥和包紮傷口呢?這豈不是多此一舉?”
吳遠明舉出的例子確實有理,既然要殺人就沒必要再替被殺的人包紮傷口,何況吳遠明帶來的四名衛兵手裡還拿有包紮剩下的布帶和藥粉,所以那夥黑衣人神態立是有所緩和,不少人都垂下了兵器,倒是爲首那黑衣人十分精細,又盯着吳遠明手裡那支沾血的羽箭問道:“既然如此,吳兄弟爲何取走兇手刺殺方大哥的羽箭?這又如何解釋?”
“這……這……。”吳遠明傻了眼睛,他取走羽箭本是想讓敵人挑起天地會與自己家產生更大沖突的陰謀落空,但沒想到天地會的人這麼快就趕到現場,自己的舉動就顯得十分可疑了。爲首那黑衣人見吳遠明神色不對又吞吞吐吐,便立即追問道:“難道說,那支箭上有什麼古怪?兄臺可否將羽箭借小弟一觀?”
爲首那黑衣人嘴上說得客氣,手上卻又發出暗號,其他的黑衣人見了,復又舉起刀逼向吳遠明等人,吳遠明帶來的四個衛士不敢怠慢,也是各自舉刀小心提防,氣氛頓時又緊張起來。而吳遠明緊張得是手心冒汗,卻又沒膽子將羽箭交出去給那人查驗——現在交上去也洗脫不了嫌疑了。爲首那黑衣人見吳遠明神色如此心中更是懷疑,語氣也加重了許多,“兄臺,請將那支羽箭借小弟一觀。”
“沒辦法,老爸,只好先對不起你了。”吳遠明無奈,在心底禱告一聲後將那羽箭倒轉過來遞與那黑衣人,那黑衣人接過只看了一眼就驚叫道:“平西王府?!是吳三桂那狗賊的人殺的方大哥!”其他的黑衣人聞言大驚,湊上去看到那平西王府的印記後,所有黑衣人都難以遏制的怒罵起來,“果然是吳三桂那狗賊!”“果然是大漢奸吳三桂的人下的手!”“狗漢奸吳三桂,我和你勢不兩立!”
“各位天地會英雄,請不要中了歹人的奸計。”吳遠明硬着頭皮解釋道。天地會勢力遍佈大江南北,吳三桂一家一旦與天地會火併,首當其衝倒黴的就是分佈在各省各地的西選官,這些官員雖然大部分不怎麼成氣,但也能給雲南提供情報和部分緊缺物資的支持,加上團結一切反清勢力是吳遠明的行動綱領。所以吳遠明冒着被懷疑的危險辯解道:“如果這件事是平西王……吳三桂那狗賊的手下做的,那這裡是西選官的地盤,他們沒必要在房間外面刺殺,大可以光明正大的殺進房間裡來。刺客既然是偷偷摸摸的行動,還故意用吳三桂那狗賊的名號,就顯得欲蓋彌彰了,這其中的含義,是否值得玩味呢?”
兒子把老爸叫做狗賊,不敢說後無來者吧,前無古人那是肯定了的。可惜吳遠明辯解的話語並沒有起到撇清嫌疑的作用,還招來更多的嫌疑,那黑衣人的首領瞟一眼吳遠明,沉聲道:“就算兄臺說得有道理,那兄臺爲何要將兇器帶走藏匿?這豈不是更加欲蓋彌彰?何況兄臺用化裝掩蓋了自己的真實容貌,不肯以真面目示人,這又是如之奈何?”
“好毒的眼睛!”吳遠明心中暗驚,他臉上化裝是姚啓聖替他弄的,化裝得十分精妙,而且房間裡燈光昏黑,那黑衣人仍然能看出自己臉上有化裝,着實讓吳遠明驚訝了一番。而其他的黑衣人則紛紛大叫,“對,你爲什麼要帶走兇器?”“把你臉上的化裝洗掉,讓我們看看你的真面目!”還有人無意間打中吳遠明的要害,“吳三桂姓吳,你也姓吳,你和他是什麼關係?”饒是吳遠明也算機靈百變,但此刻也被問得張口結舌,不知該如何回答的好。
見吳遠明神色尷尬,爲首那黑衣人更是懷疑,逼上前一步問道:“兄臺究竟是什麼人?既然兄臺自稱是沐王府的英雄,可否拿出沐王府的腰牌印記?”吳遠明鬆了一口氣,趕緊從腰間解下腰牌遞上去——沐萌住在吳遠明家的時候,姚啓聖曾經見過沐萌的沐王府腰牌,在來這裡之前,僞造大師姚啓聖已經爲吳遠明一行人都準備了仿造的腰牌。但吳遠明這個腰牌剛遞上去時,那黑衣人只隨便一翻看就怒吼道:“假貨!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冤枉啊,這那裡是假的?”吳遠明大吃一驚,不知道腰牌假在那裡。那黑衣人怒道:“你這腰牌上的花紋,代表的是沐王府裡的女人,你是男人,怎麼用女人的腰牌?”吳遠明這下是徹底傻眼了,心說腰牌竟然還分男女,我這下可樂子大了。但那黑衣人此刻已經看穿吳遠明的冒牌身份,拋下腰牌舉刀怒吼道:“說!你們是不是吳三桂的走狗?方大哥究竟是不是你們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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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替他回答吧!”正當吳遠明被問得啞口無言時,房外忽然傳來一聲清脆的嬌喝。緊接着,房外又進來十餘名黑衣人,其中兩人還擡着身受重傷的歷城縣令王芬,爲首的是一名雙手各拿一柄短刀、身材嬌小黑衣人——看身材應該是一名女子,聽聲音清脆動聽卻又帶着一絲稚氣,估計年齡大不到那裡。
“蔡大伯,不要遲疑了,殺了他們!”那黑衣少女用短刀指着吳遠明說道:“剛纔我帶人抓了吳三桂派到這裡的狗官,據那個狗官交代,這個男人是吳三桂狗頭軍師汪士榮聯絡西選官的特使,他冒充沐王府的人營救方大哥,因爲他想利用方大哥打入我們天地會內部,探聽我們天地會的機密!所以才和這個狗官配合了演戲欺騙方大哥!”
“王芬,你這個軟骨頭!”吳遠明氣急敗壞的大罵一句歷城縣令王芬——雖然此刻王芬臉上已經被人用刀劃出了十七、八道血口。那邊姓蔡的黑衣人再不遲疑,怒吼一聲揮刀向吳遠明當頭斬下,“好狗賊!受死!”吳遠明身邊的一名衛士趕緊舉刀架住,與他戰在一起,其他的黑衣人則一涌而上,亂刀亂劍向吳遠明等人亂斬,吳遠明的其他三名衛士自是奮不顧身攔到吳遠明面前,招架反斬,很快與他們纏鬥在一起。而吳遠明雙手舉着火槍退到後面貼壁而立,顫抖着提防黑衣人來謀害自己罪惡的性命。
吳遠明帶來的四名吳三桂衛士武藝雖高,忠心也不用懷疑,無奈人數太少,加之對面黑衣人中也有不少好手,只戰片刻,四名衛士很快便掛了彩,被殺得節節敗退,一名黑衣人看準他們躲閃騰挪的空當,矮身衝到吳遠明面前舉刀就砍,吳遠明魂飛膽戰間趕緊向他扣動板機,只聽得“轟隆”一聲巨響,那黑衣人沒想到吳遠明的火槍不用點火就可以發射,被轟得胸口後背同時開花,仰面摔在地上當場斃命!但吳遠明顧不得慶幸,下意識的去摸藏在腰間的另一支火槍,不過在看到滿屋驚呆的黑衣人時,吳遠明心中又是一動,趕緊把手收回來……
“都不許動!”吳遠明雙手舉着已經發射過的燧發火槍瞄準衆黑衣人,詐唬道:“老子手裡這支火槍,是西洋法蘭西國剛發明的左輪手槍!不用點火就可以發射六次,現在還有五顆子彈!還有那五個想送死的,報上名來,老子送他歸西!”
其實,吳遠明手裡的燧發火槍雖然不用點火就可以發射,但是這種原始的火槍卻只能單次發射,發射一次後必須重新裝藥和鉛丸,所以吳遠明纔有去摸另一支火槍的舉動。也因爲這種不需要點火便發射的火槍已經震撼在場的所有黑衣人——畢竟沒有誰會隨便拿自己的小命去開玩笑,所以吳遠明的詐唬戰術十分成功,在場的黑衣人再沒有一個人敢於上前,吳遠明的四名衛士乘機跳出戰圈,退回吳遠明身邊護衛。
“讓開,讓開!”吳遠明一邊小心翼翼的走向房門,一邊舉着火槍亂晃,懾於火槍之威,凡是被火槍指到的人,無不是下意識的躲避退讓,讓吳遠明和四名衛士從人羣中穿過,慢慢的靠近房門。在經過歷城縣令王芬身邊時,王芬艱難的舉起一隻手想要向吳遠明等人求救,卻因爲出賣了吳遠明等人而羞於開口,倒是吳遠明看在他對老爸還算忠心的份上,主動命令道:“擡上王芬,我們一起走。”聽到吳遠明這樣以德報怨的話,王芬眼淚立時涌出眼眶,想要致謝卻泣不成聲。其他天地會的人則在心中暗贊,“這個大漢奸的走狗還算講義氣。”
慢慢的背朝後退出了房間,外面是歷城縣衙的後花園,地勢十分開闊,吳遠明瞟準道路,與四個衛兵背靠背的往花園的後大門退去,房間裡的黑衣人則背起方大洪的屍體一涌而出,緊跟着吳遠明等人窮追不捨,只是懼怕吳遠明的火槍不敢靠近而已。敵對雙方就這麼僵持着,一方退一方追,不一刻就退到了後花園大門口。
“快開門。”吳遠明緊盯着追兵,低聲向身後的衛士吩咐道。後面先是傳來衛士低低的答應聲,然後是打開大門的聲音,但就在大門剛‘吱呀’一聲打開時,吳遠明身後的兩名衛士卻發出兩聲慘叫,同時還有彷彿蜜蜂羣的轟鳴聲,吳遠明雖然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卻下意識的就地一滾,滾到道路旁的花叢中。幾乎是在同時,擡着王芬的兩名衛士和王芬先後慘叫起來,吳遠明回頭看去,只見無數的箭矢從後花園大門外射進來,吳遠明帶來那四個衛士,兩個因爲去開門首當其衝、另兩個則因爲擡着王芬行動不便,連同動彈不得的王芬都已經全身插滿羽箭,倒地慘死。
“殺!”不等吳遠明看清其他情況,牆外忽然殺聲四起,瞬時間,圍牆外火光沖天,不知多少支火把在牆外迎風飄展。緊接着,牆外又拋射進來幾陣箭雨,正處在花園中的天地會衆人避無可避,紛紛中箭受傷乃至倒下,倒是吳遠明因爲靠近圍牆,位置處於弓箭拋射的死角,幾陣箭雨下來竟然沒傷到他一根毫毛——蒼天無眼啊!
“中埋伏了!快往前門撤!”天地會衆人先後鼓譟起來,爭先恐後的往歷城縣衙前門逃去。可他們沒逃出幾步,他們的前方又是殺聲和火把四起,上百名清軍從黑暗中衝了出來,高喊着“捉拿反賊”的口號包抄向天地會人衆。同時後門外也衝進來大量的清軍綠營,火光照耀中,爲首的一個千總騎在一匹馬上,高喊道:“捉拿天地會反賊!殺!”
“殺!”數百名清軍士兵高喊起來,平舉着刀槍組隊衝鋒,這些清軍雖然武藝低微卻訓練嫺熟,組隊衝鋒間同隊之人互爲掩護,攻的人只管挺槍猛刺,守的人只管舉刀招架,齊心協力下威力自然大增。而天地會衆人單打獨鬥固然能獨擋一面,集體做戰卻是他們的最弱項,被清軍各小隊一個來回就衝得七零八落,繼而被各支小隊切割包圍,寡不敵衆間霎時便落了下風,轉眼間就有數人被刺倒砍翻。而吳遠明躲在暗處雖一時無礙卻又逃不出去,只能趕緊給火槍裝藥添彈,以免自己被搜到時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這時候,開始與吳遠明交談頗多、姓蔡那老頭高聲大喊道:“小姐,你在那裡?你在那裡?”然後混戰中響起那黑衣少女的答應聲,“蔡大伯,我在這裡!”吳遠明定睛看去,見那黑衣少女被七、八名清軍圍着狠鬥,招架還擊間已現疲態,而她的聲音一暴露,衆清軍立時士氣大振,紛紛高喊道:“是女人!是女反賊!活捉她!”那姓蔡的老頭則奮力往她身邊衝突,想要把她接應到身邊。
這時候,清軍帶隊那千總哈哈大笑一聲,“這女反賊聲音還挺好聽的,臉蛋一定不錯,讓開,爺我親自捉拿於她!”狂笑間,那千總腰一彎,側身就要下馬。但就在此刻,一聲悶雷般的槍聲響起,那千總身體一震,翻身摔下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