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
沈蘊卿經過昨天一天的折騰與一晚上的驚嚇,一直睡到日上三杆才幽幽的醒轉過來。
輕輕的伸了一個懶腰,沈蘊卿隔着窗紙望見外面陽光密密的散在窗上,形成一層層的光暈,明媚的耀眼。
沈蘊卿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看到紫影正站在那裡。
紫影見她醒過來,趕忙上前將鞋子放好,伺候着沈蘊卿起身。
外面聽到動靜,紅醉也走了進來,笑道:“公主好睡呢。”
“那老道士呢?”沈蘊卿穿戴整齊,由着她們兩個伺候着,洗漱完畢,纔想起昨晚的一幕。
紫影將盆子放下,然後來到沈蘊卿的身後,拿起梳子開始給她梳妝:“從昨晚走了,一直都沒有出現過。”
“哦,是嗎?也難怪,被你這伶牙俐齒的一頓罵,敢來纔怪呢。”
紫影笑道:“公主就會取笑奴婢。”
紅醉出去後剛進來:“公主,您就不問問宋侍衛了?”
紫影奇怪的問道:“那個侍衛有什麼好問的?還讓公主親自動手救他,已經是他最大的福氣了。”
“你懂什麼?”紅醉撇了一下嘴。
沈蘊卿看着鏡子中的自己,笑道:“需要問嗎?如果有事情,我想我也不會睡的這麼踏實了。”
“啊?什麼意思?”紫影還是不太明白。
紅醉白了她一眼:“你以爲那宋侍衛手下的人都是吃素的啊,要是他有事,早來鼓譟公主了。”
“也是啊,不過,不就是一個侍衛嗎?”紫影不明所以,繼續說了下去。
紅醉見她解釋不清楚,也住了嘴。
只有沈蘊卿想起,昨晚自己與他在茫茫夜色中,如一對逃難的鳥兒,拼命的逃竄。
雖然沒有人來騷擾她睡覺,但想起他傷的那麼重,總是有點擔心。
起身拉開房門,正見青岫站在門口:“你怎麼在這裡?”
青岫正從外面回來,見是沈蘊卿,便道:“聽說外面來了一位上香的女客,奴婢出去看了看。”
“哦,上香的女客?哪裡來的?”
“不清楚,可是好大的派頭呢。”
“這又怎麼說?”沈蘊卿有些疑惑,腦海中竟然閃現出了昨晚她見到的那抹優美女人身影。
青岫道:“看那個老道士好緊張的樣子唄。不過,那女子圍着輕紗,雖然看不清面容,但看身材就是極好的。”
“知道了。”沈蘊卿點點頭,心中默默的記住了此事,轉身向着廂房而去。
山間清風搖動,在這道觀中也是如此。如果不去想那些掩藏的事情,但看這樣的表面,古觀山清自然有一段風韻。
就連這客房的門,都雕着古樸的花紋,沈蘊卿輕輕的推開,緩步走了進去。
守着的侍衛,顯然是換了另外一個人,見到她進來,有些慌亂的站起來。
沈蘊卿微微的一笑,探頭望了一眼陸承靄。只見他臉色微白,眉頭微蹙似有呻吟之態,想來傷口發作的厲害,甚至探手上去,額頭還微微的燙手,顯然是引起了發燒。
探手放在那脈息之間,默默的把了半晌,起身走到案旁,提筆寫下藥方纔擡頭對一直看着自己的那個侍衛道:“按這個方子抓藥,然後煎好後帶上山來,要二天的藥量,不能被別人發現。”
那侍衛見她如此,知道昨晚是她伸手救了自己的主人,心生敬意:“好,我這就和方大哥說一聲。”
沈蘊卿一笑,原來昨晚那個和自己不太對付的人姓方啊。
侍衛見沈蘊卿沒有其他的吩咐,轉身就走了出去,不一會兒,那個被說成姓方的侍衛進來,看到沈蘊卿仍在,不禁上前抱拳道:“昨晚對公主有得罪之處,還請諒解。”
他們這些人心中有着濃厚的俠義色彩,只要你救他一命,他們自然是涌泉相報。
昨晚是因爲陸承靄爲了救她而讓自己處在危險之中,甚至受傷如此之重。他們見到自己家的主子這樣,自然會對沈蘊卿有微詞,不過,後來沈蘊卿的相救,也解開了這些人心中的那些怨恨。
這會兒眼中又變作了感激之情。
沈蘊卿瞭解自然就沒有怪怨,只是道:“無礙的。剛纔我已經吩咐過了,雖然昨晚給宋侍衛吃了幾粒隨身攜帶的丸藥,但今天已經沒有了,還是要喝煎藥的。”
“是,這個好辦,只是公主今天不回宮嗎?”
原本的計劃自然是今天要回宮的,可是沈蘊卿見陸承靄傷成這個樣子,怎麼樣也要他醒來後,纔好行動。
鳳眸輕輕的從那邊還在沉睡中的人身上滑過:“他失血過多,不能顛簸,還是修養兩天吧。對了,你去讓人通知一聲宮中,就說本公主要在這裡多祈福兩天。”
那方侍衛微微的愣神:“可據昨晚的情形,留在這裡很是危險,公主您……”
沈蘊卿那裡不知道這裡危險,實在是他不能現在挪動,嘴巴輕輕的一抿:“照我說的吩咐去辦,回頭加強巡邏,只要宋侍衛能早醒過來,我們就早些離開。”
見她如此堅決,方侍衛只能點頭出去,按照沈蘊卿的吩咐去辦。
留了人守着陸承靄,沈蘊卿帶着青岫一人在道觀中逛逛風景,希望能在發現一些蛛絲馬跡:“東西藏好了嗎?”
青岫點頭輕聲道:“公主放心,已經放好了。”
昨晚從那裡偷出的賬本,帶在身邊是最不安全的,沈蘊卿一回來就早早的吩咐青岫將那賬本放在了一個非常可靠的地方,估計一般人還真的想不到。
主僕兩個人邊說邊走,迎面見到一對人,也正在觀賞風景一般。沈蘊卿定睛一看,眼神突然微微的一閃,只見衆人簇擁着的那個女子背影想極了在山谷中出現的女子。
青岫覺察到了沈蘊卿的反應,輕輕的扶着她道:“公主,怎麼了?”
“這就是今天來的人嗎?”
“是的,那個中間的女子就是了。”
鳳眸一揚,正見對面的人緩緩走了過來,其中那個黃衣女子,正帶着笑意,如一支曇花般,耀人眼目。
“聽道長說,來了一個富家小姐給自己的母親祈福,想必就是小姐您了?”那女子動作輕柔而婉轉,比宮中數一的瑩妃都似乎美豔不少。
沈蘊卿輕輕的一笑:“正是,敢問小姐是?”
“我就是個閒人,沒事愛來這妙峰觀中賞玩賞玩。一個月倒有幾天在這裡,能碰到小姐真是榮幸。”說完,從上到下細細的打量了一遍沈蘊卿。
那沈蘊卿見她目光如一把銳利的鋼刀,也不避諱,甚至沒有露出一絲的羞赧,恬淡笑道:“這位小姐貴姓啊?”
對面的女子,猛然見到她這樣,神色微怔:“哦,免貴姓雲。”
雲?
沈蘊卿點頭,聽着女子的聲音更加確定此女子必是昨晚山洞中的那名女子,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敢問這位小姐的家就在附近嗎?”
“我的家那可遠着呢,不過,現在是住在附近,也算是家了。”她見沈蘊卿這樣,突然媚眼飄出一絲說不清楚的情緒:“小姐,既然住在這裡,姐姐就說幾句規勸的話。這道觀中邪門的很,沒事呢,最好呆在自己的屋中,萬一碰到不該碰到的東西,嚇到是其次,萬一丟了魂魄或者失了性命,可就沒處找這麼如花似玉的容顏了。”
說完一笑:“對了,你看我都說了些什麼,妹妹可不要在意啊。不過,昨天我家裡都是進了賊,失了竊,萬一小姐碰到什麼賊人,可記得要通知一聲道長,省得被賊人鑽了空子。”
沈蘊卿只覺得這個女子,如同一條山裡的毒蛇,那媚眼如絲就是那毒蛇的信子,不一定在什麼時候就會咬你一口。
只見她說完話,擺着手中的一把象牙扇子輕輕的搖晃了一下,身子也跟着動起來:“好了,這裡都看完了,也怪沒有意思的,走吧。”
說完,帶着一對人,越過沈蘊卿的旁邊向着前面而去。
青岫從剛纔那個女人走近,就一直繃着神經,此刻見她走遠才略略的鬆神道:“這個女人是誰啊?怎麼這樣說話,好似咱們就是那賊人一樣。”
沈蘊卿嘴角一抿,目光緊緊盯着那已經遠去的女子道:“我們就是她說的賊人。”
“啊?”青岫驚訝了一聲,擡眸看着身旁的公主,豁然想起公主讓藏的東西來:“公主,你是說?”
沈蘊卿自然明白她要說什麼,點點頭:“她就是那個山洞的主人。”
“可是,她爲什麼要做假銀子呢?還有和三皇子的勾結?”青岫疑惑。
沈蘊卿沒有說什麼,只是緩緩的往前走着,看着遠方霧氣藹藹的羣山,覺得這個女人應該是與方景惟一起的,說不定也是大宛的遺民。
姓雲嗎?難道是大宛的雲清公主?
傳說大宛的雲清公主,貌美無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大宛國中首屈一指的女子,特別是那一雙手據說是柔弱無骨,在她的手下彈奏出的《芙蓉曲》是天下第一。
後來,大宛國覆滅,雲清公主不知所蹤,有說戰亂之中死了,有說逃到了其他的地方。沒想到會在嘉和國中見到她。
沈蘊卿的目光中露出一抹深思,既然方景惟能有這麼大的野心,那麼她一定要阻止他的野心才行。
只是剛纔雲清公主的話裡充滿了挑釁與威脅,但似乎還不能確定昨晚的人就是自己。畢竟那個老道士可是什麼證據都沒有找到。
青岫亦看着那個女子道:“公主,聽她的話似乎這裡是是非之地,我們要不要抓緊離開?”
“不,宋侍衛現在不能挪動。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哦?”青岫疑惑了一下。
沈蘊卿邊走邊道:“回去再說吧,趁着這時間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