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後來的佈局中,方景惟故意將瀉藥塞進了三公主的寢殿,卻沒有傷到她分毫,反而使沈曦洛被冤枉。
那個時候,他開始注意她。一次次的陰謀,被她一次次輕而易舉的破壞,甚至連沈曦洛那樣狠辣的招數,她都能反敗爲勝。
這樣的女人,讓他越來越有興趣。這纔是聰明的女人,只有這樣的女人,才陪站在他的身邊,看着大好河山。
今晚,他是故意出現在這裡,想要看看這位公主對自己到底是什麼意思。
而不管她是怎樣的反應,反正他已經安排妥當,在三個月內,必將其收爲自己的胯下之人。
方景惟想到這裡,似乎勇氣在慢慢的回來:“在下聽說公主溫婉大方,只是在下沒有得罪過公主,爲何公主對在下這樣冷漠?”
見仇人開口,沈蘊卿冷冽一笑,冷漠嗎?她都想親手宰了他,可是,現在不能,因爲他將會是牽絆住沈曦洛最好的棋子。
沈蘊卿低頭冷淡一笑:“方侍衛多心了吧。”
這笑本來冷漠至極,可在這昏黃的燈光下,卻顯得傾國傾城,恍的方景惟心中一緊,驚歎這位三公主果然擁有天人之姿。
“公主,不是在下多心。我與公主第一次相見與那漫天桃花林中,驚與公主的絕世仙姿,心疼公主的病弱,本想上去幫扶一把,誰知公主卻躲我如豺狼,在下不知爲何?”
沈蘊卿見這人真是臉皮厚的如城牆,連這樣的事情都要來問個究竟,這讓人鄙視。
“你不是豺狼,誰是豺狼?”
方景惟哪裡想到她會如此說自己,訝然出聲:“公主什麼意思?”
“豺狼是擁有狼子野心的,你的雄心壯志在本宮看來就是狼子野心,不是豺狼又是什麼?”沈蘊卿扶着紅醉的手,在也不想與他多話,徑直想要離開這裡。
方景惟聽到此話,驚的心中亂跳,思前想後,不明白也不能認同這位一直病弱的公主會知道他的身世及大業,只認爲其中必有什麼誤會。
身形一晃,擋住沈蘊卿的去路,躬身道:“公主的話,在下不敢苟同,還請公主明示!”
沈蘊卿沒有發現方景惟不僅心思狠毒,還是個無賴流氓,正思量着如何避開他的糾纏。
卻忽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冷如冰激的話:“方侍衛,這是要公主給你解釋什麼嗎?”
話語裡夾雜着熟悉與安全,沈蘊卿不用回頭也知道此刻站在身後的是陸承靄。
果然,方景惟一愣,擡起的眸中閃過一道寒光:“原來是宋侍衛啊,在隨侍軍裡待的不錯呀。”
說是隨侍軍不過是扛旗的護衛罷了,與方景惟的御前侍衛,是有天壤之別的。
當時,他們倆個同時被貶,如今方景惟又回皇帝面前,而陸乘靄還是在原地,這裡諷刺的意味甚濃。
陸乘靄輕輕一哧:“多謝方侍衛關心,在下舒服的很。只是這天黑路滑的,方侍衛不好好的守着自己的崗位,跑到隨侍軍職所周圍來做什麼?難道,也想與我同患難不成?不過,我可真不歡迎你。”
沈蘊卿聽着身後男子清朗朗的話傳進耳朵中,一直以爲陸乘靄是個不善言辭的人,沒成望,嘴上也如此的刻薄。
強忍着笑意,繼續端莊的站着,只覺得身後有一股風劃過,一個墨黑的影子,從自己的身後,瞬間來到眼前。
仰眸一望,還是堅毅的臉龐上有着一雙微眯的狹眸,高挺的鼻樑下薄脣微微一動:“在下參見三公主,讓三公主受驚,是在下的錯誤。”
誰都知道,甬道的旁邊是御花園,御花園外便是隨侍軍的駐紮地。這一塊的安全,是在隨侍軍的範圍內。
陸承靄這樣說,自然合情合理。
沈蘊卿瞭然的點頭,鳳眸斜斜的掃過旁邊的方景惟:“既然是你的錯誤,你就要負起職責來。御前侍衛跑到這裡,讓父皇知道了,不知會怎麼樣呢?”
“在下明白。”陸承靄低頭輕聲應道,轉而冷眸高聲對着方景惟:“方侍衛,你既然驚了公主的駕,不如,就讓在下拉你去皇上面前說道說道。”
那方景惟明知道自己進到後宮不慎妥當,不過是仗着御前的身份,與一身武功在這裡,糾纏着沈蘊卿。
想來,沈蘊卿不會武功,又是與他孤單孤女的單獨見面,她也不敢聲張,才使出無賴的勁頭。
可那裡算計到,身後還有一個宋靄,且武功也比他高深。
心裡恨恨的一哼,好漢不吃眼前虧,這樣的事情自然不能硬碰硬。
“是在下魯莽了,還請公主見諒。既然公主不願見到在下,在下告退就是。”方景惟躬身行禮,站在一旁按照規矩等着沈蘊卿走了,才退下去。
沈蘊卿知道方景惟是個很會趨吉避凶的人,過多的難爲,也不能換回什麼,只是看着他,心中恨意更深。
冷冷的盯着他瞅了一會兒,只覺的心中團團怒火就要溢出胸口,真怕自己一時衝動,抽出他腰間的那把長劍,照着他的胸口來一下。
可她明白,她是殺不了他的,更何況無故殺人,是受人把柄。她對他的恨,如黃河之水,波濤洶涌,哪裡肯就這樣輕而易舉的讓這個人死掉呢。
忍了半晌,才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來:“你退下吧,如果再有下次這樣欺侮主上,本宮立刻回稟父皇!”
“是。”
聽着那低低而不甘的一聲回答,沈蘊卿沒有在說什麼,一直盯着那個可恨的身影消失在長長的甬道中。
陸承靄藉着旁邊風燈的光,悄悄的打量着眼前好些時候,都沒有看到的人兒。
在夜色中,臉部的輪廓雖然不甚明顯,但能看出姣好的皮膚如羊脂玉般,泛着微細的光芒,一雙靈動的鳳眸,在此刻顯出一種落寞與傷感。
美還是那樣的美,只是在也沒有了當初躺在他懷中的嬌弱,剩下的是一種幽暗如深夜眼眸的深沉與堅強。
原來,她不是一隻病弱的小白兔,甚至不是一隻看似溫順實則暗藏鋒利的貓。那些曾經的假象,掩蓋了她最初的本質。
經過時間的洗禮,與一年的風霜,她似乎是一隻虎,當然,是一隻看似還是可愛的虎仔。
但,只要是虎,終究有一天會長大,陸承靄突然就笑了,或者,她會在某種程度上,是一個很好的合作伙伴,不是嗎?
當然,他還要繼續觀察,直到她能夠真正的成爲他合作伙伴的時候,他纔會說出自己的想法,這期間,不妨就多觀察觀察,甚至在有必要的時候,能伸手拉她一把。
比如,剛剛有豺狼出現的時刻。
沈蘊卿靜靜的立着,心中的怒火在方景惟消失後,快速的湮滅,繼而覺察到,旁邊這個男人在看自己,不,是一動不動的打量自己。
側頭蹙眉,紅脣中帶着一絲不滿:“看夠了沒有?”
被她請冷冷的目光回望過來,他雙脣不自覺的抿了抿,似乎在消除自己的緊張感覺,如實說出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沒有。”
“……”
好大的膽子啊,以前的他總是默默不語,就是急了,也只是略帶憤怒的瞪着自己,今天卻說出這樣的話來。
沈蘊卿自感今天流年不利,走了一頭嗜血的豺狼,來了一隻更具威脅性的老鷹。
心中略有不舒服:“原來都是一樣的登徒子罷了。”
“不一樣。”陸承靄眼神灼灼的望着眼前大約只到自己肩頭的人,想着,如果把她擁進懷裡,會不會感覺更小呢。
“宋侍衛就不需要巡邏嗎?天天跟在本宮後面做什麼?”沈蘊卿雖然在世爲人,也經歷過情感曲折,但這樣被人直直的盯着,自然有着小女兒的嬌態與害羞。
陸承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剛纔看見方景惟攔着她,明明知道她有好的方法可以擺脫,但就是要偏偏出手相助,將她護在自己的身後,不願她自己去操心趕蒼蠅。
自己跟蹤她的事情,被她聰明的看出來了。
不過,看出來是一回事,承認與否又是一回事,他可不願承認了被她三言兩語的打發掉,以後不能側面的保護她了。
那樣,他可就失去了與這隻小老虎合作的機會。
陸承靄心中呵呵的笑,臉上的神情紋絲未變,一本正經道:“在下不敢,只是路過,不願公主爲一些討厭的蒼蠅費心,在下替您打跑就是了。”
蒼蠅?
這可是從陸承靄口中說出的新鮮詞彙,不過,那個方景惟可還真是個無賴蒼蠅,瑩瑩嗡嗡的討人厭。
見他比喻貼切,沈蘊卿緊繃的小臉略略的放鬆,邁步向前走去:“原來宋侍衛也會幽默?”
“沒有,公主不覺得這個比喻很附和他嗎?”陸承靄跟在沈蘊卿的身後,微微的向前走着。
沈蘊卿沒有反對,也未答話。
陸承靄見她不說話,也就沉默了下來。
兩個人,一前一後,在月光與風燈鋪就的微弱地面上,緩緩的迎着夜風前進。
四周安靜,有風吹過的時候甚至覺得清冷。
但,兩個人卻同時愛上了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對共同經歷風霜洗禮的情侶,相伴着,走在前方漆黑而未知的路途上,因爲彼此在彼此的身邊,感到一種由心而生的溫暖與安心。
直至盡頭,沈蘊卿才停下腳步,依然沒有回頭,話說出口,在風中被吹散了好些,卻仍清晰的落進陸承靄的耳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