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的羣山,鬱鬱蔥蔥,如一條長龍,鋪陳在眼前一直綿延幾十裡。
沈蘊卿幽幽的一笑:“皇位之爭,兄弟相殘,骨肉不親,一直感懷罷了。”
“人心貪慾,纔是最根本的原因。你我在他們的眼中其實是一樣的,同樣是爲了權力。”
“不,我和你們不一樣。”沈蘊卿側目望向旁邊的人,她不過是爲了保護自己的家人不再受到上一世那樣的結果。
陸承靄的狹眸回望回來,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容:“你和我們不一樣?”
沈蘊卿突然意識到,自己也把他的那種狠心與毒辣,規劃到了與沈耀鴻一樣的境地,但是他不也是爲了那所謂的皇位嗎?
“我,我只是想,想要我的母后與弟弟平安。我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
陸承靄幽幽的一笑,嘴角的那抹諷刺越發的明顯:“你的意思,我自然明白。但,我想說,我與他們也不一樣。”
略微頓了頓,陸承靄接着道:“我只是希望,母后與父皇可以不爲了那所謂的權力,鬥得你死我活。哪怕犧牲我自己也好。”
這是陸承靄第一次在沈蘊卿前面表露,自己的那份隱隱的憂愁。
沈蘊卿突然覺得自己有些錯怪了他,目光略帶歉意道:“或者,每個人的追求不同,只是希望我們的合作能夠愉快。”
“有什麼不愉快的呢?你一個女孩子家,在大帳之內力戰羣雄,把沈耀鴻以及他的謀士都辯的啞口無言,這樣的女子,你可是古今第一人啊。”
聽到他這樣的話,知道大帳內的情況,他剛纔已經瞭解清楚,不免嘴角一勾:“上陣殺敵,是將士的指責,我難道就不是將士了嗎?”
“是,一個女將士。”陸承靄低頭一笑,接着把身子轉了過來,狹眸瞪的炯炯有神,望着對面的人。
沈蘊卿一愣:“你要幹嗎?”
“別動!”陸承靄的手指?放在嘴上輕輕的虛了一聲,然後才慢慢的伸出另一手,落在沈蘊卿的肩頭。
嚇得沈蘊卿真的就不再敢動,直到見到他的手緩緩的移開,到了自己面前,才注意到,那張骨節分明的大手上有隻色彩斑斕的蝴蝶,在輕輕的扇動翅膀。
陸承靄則如孩子般的對着她眨了眨眼睛。
知道自己又被他戲弄了一會兒,沈蘊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本想好好的說他一說,卻見那蝴蝶卻是漂亮異常,在夕陽下的翅膀上都閃着光,不禁讚道:“真漂亮。”
說完就要伸手。
卻被陸承靄給攔了下來:“別動,這種蝴蝶有毒。這種是赤練蝶,翅膀上帶着強烈的毒性,如果碰到有傷口的地方,會讓人當場喪命。”
見陸承靄說的這樣鄭重其事,知道他必是見識過這種蝴蝶的厲害,不僅疑惑頓生:“這是當年大宛國的地方,你連這個也知道?”
陸承靄狹眸微微的一揚,見夕陽中那張薄嗔的臉,有着金子般的光澤,倩然生姿,不僅感嘆道:“這一點都不重要。”
“那什麼重要?”沈蘊卿被他說的莫名其妙,鳳眸中盪出一層疑惑。
只見陸承靄促狹的一笑:“重要的是,你到底有多美,才讓着以美豔獨賞著稱的赤練蝶,都忍不住的靠近你?”
說完,早已站起身子,輕輕的一揚手,那隻赤練蝶在風的作用下,忽閃着那絕美的翅膀,迎着光緩緩的飛走了。
沈蘊卿被他這樣一戲弄,頓時滿臉生紅,同樣站起來,嬌嗔道:“陸承靄!”
“噓!小點聲!我的名字可不能亂喊。”陸承靄的眸中點點星光閃耀,直射她的眼中,讓沈蘊卿的心略微的一動,趕忙移開。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就趁着這句話的功夫,陸承靄已然笑開:“我就是想告訴你,明天上戰場的時候,記得靠我近一些,這可是我的職責所在。”
對着這樣的陸承靄,沈蘊卿是徹底的沒轍了,只能賭氣的離開,一個人回到了營地。
第二日,天微微發亮的時刻,整個軍營都已經整裝待,大軍開拔,十幾裡的路程不到一刻鐘就趕到了黑湖縣的城門之下。
黑湖縣是整個慎南的一箇中心點,它背靠首烏山,側有眉源河,進可攻,退可收,是一直一來的兵家重地,這也是方景惟佔據此處的原因。
當時的大宛國,知道這是要地,對城門進行了好好的修葺,後來被嘉和國佔領後,嘉和國對它的維護也是不放鬆的。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維護,此刻的城牆已經有十幾人高,全是用最好的青石累積而成,佈防相當的嚴格。
城門下,沈耀鴻當頭,指揮着寧熾讓其攻城。
這樣的城牆豈是能隨便攻下的,就是打了人梯,上面一排排的強弩射下,人也會死亡一大半,自然這不是攻城的最有利的方法。
沈蘊卿看到這裡,騎馬上前,與沈耀鴻並駕齊驅道:“三皇兄,這樣攻城會讓我們損失很多士兵,而取不到良好的效果。”
沈耀鴻側目看了她一眼,臉上露出一絲不屑:“那皇妹說怎麼辦?”
“攻城無外乎金木水火土,四種方式。但最好的方式則是攻心。”
“皇妹說的倒是輕巧的很。你說說怎麼樣攻心?”沈耀鴻根本不想與她談什麼兵法佈陣。
沈蘊卿道:“這些都是大宛國的遺民,他們之所以跟着造反,我相信很大一部分是因爲我們對他們的待遇,沒有當時大宛國的好,纔會生出這一條道路來。如果,我們能給予他們更好的條件,我相信,他們會自動投降。”
“笑話,他們是亡國奴,要什麼待遇?皇妹這樣的事情,你還是彙報給父皇吧,現在我只負責攻城,其他的免談!”說着不厭其煩的揮揮手,讓她讓開。
沈蘊卿微微的一笑,也不計較,但下面的話語卻有着不容置疑:“既然皇兄執意如此,我也不能說不聽主將的命令,但要是去犧牲,那就換隊人馬吧,寧將軍的人馬是絕對不會攻城的!”
“你說什麼?”
“話很明白,有好的方案,三皇兄不聽,非要讓人去攻城,那好,我不多話,但寧熾不攻城,這是我權利範圍內的事情,剩下的將軍,您隨意調遣,我絕對不多話!”
沈耀鴻的目光中迸發出一種陰鷙,死死的盯着她,沈蘊卿也毫不示弱的回看過去,這本就是嘉和帝的旨意,每個人有動用部隊三分之一的權利。
當然沈蘊卿不用的時候,這些軍士是可以讓沈耀鴻隨意調動的。現在沈蘊卿要用,自然沈耀鴻要把他們交出來,寧熾就是隸屬與沈蘊卿的隊伍。
看着沈蘊卿那種嬌美的臉龐,在金色的盔甲下,露出一種將士纔有的英氣,真真有種想要殺了她的感覺。
這樣的殺氣,自然逃不過,沈蘊卿身後的陸承靄。
自從上了戰場,陸承靄什麼都不管,就是片刻不離的跟在她的身後,當然還有青岫。至於紅醉與陳桐文是留在後營裡的。
見沈耀鴻這樣,陸承靄的手已經不自覺的放在腰間的佩刀上,只要沈耀鴻有一點的異動,他會毫不猶豫的取掉他的首級。
沈耀鴻自己顧忌到陸承靄,他的身手自己是見過的甚至交鋒過,恐怕有兩個自己都打不過眼前的這個男人。
見是這樣的情況,沈耀鴻突然呵呵一笑:“既然三皇妹不要寧熾攻城,那就換人好了。來人,換下寧副將,讓張副將上去攻城!”
“多謝三皇兄,如果能將此城攻下,這樣的功勞,我絕對不和皇兄你搶!”說完,勒馬而去。
獨留,沈耀鴻恨的牙齦癢癢,而於事無補。
寧熾退下後,來到沈蘊卿的面前,抱拳道:“公主。”
“嗯,辛苦你了。“沈蘊卿點頭。
“怎麼不讓我攻城了呢?”寧熾是個實心的漢子,又是武將出身,對於這樣臨時的換將領,他有自己的意見。
沈蘊卿對與他的想法,自然明瞭:“寧副將,你看!”
說着,伸手指向前方那高大無比的城牆,轉而問道:“你覺得這樣的攻城方法,要用幾日可以拿下?”
寧熾順着沈蘊卿的手,望着還在不斷攀爬的士兵,以及城牆下成堆的死人,默默道:“這樣的攻城方法,自不可取,但是……”
“既然不可取,就沒有但是!三皇兄想要你戰死沙場,我自然不會同意。照這樣下去,除了圍困,別無他法。可黑湖縣中的糧食有多少,我們不知道,這樣的攻城,沒有一個月是不用去想的。”
寧熾自然知道,點頭稱是,見她說的這樣,必是有更好的辦法:“公主還有良策?”
沈蘊卿笑道:“自然。”
說完,擡起鳳眸看着還在不斷攻城的士兵,緩緩的道:“這些士兵裡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沈耀鴻的手下是嗎?”
寧熾略略掃了一眼道:“應該是!”
“既然是,就讓他攻吧,我就不信他會捨得自己的將士這樣的死亡!瞧,現在他已經捨不得了,找人給他臺階下了。”
幾人擡頭,只見劉副將在沈耀鴻的面前,正對這戰場說着什麼。
寧熾似乎漸漸有些明白:“公主的意思是說……”
“對,等他動作,不出一個時辰,他會停止攻城,轉而想其他的辦法。”沈蘊卿對着寧熾點點頭:“到時候,你聽我的調遣即可。”
見沈蘊卿這樣明智,寧熾也旋即點頭,表示贊同。
果不其然,在攻城半個小時後,沈耀鴻停止了攻城的命令,而是讓就地紮營,看來是準備做好了長期戰鬥的打算。
沈蘊卿忽而一笑:“讓我的人去當無謂的前鋒,你的打算總是太過精明。”
說着對寧熾道:“今晚到我的帳內,有要事詳商。”
“是!”寧熾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