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點點,依稀他還站在那裡,只是廊下空曠,心中悵然有失罷了。
算了,他不過是生命中的過客,她要保護的人太多,責任也太大,終究沒有太多的心思去顧忌到別的東西。
太陽越過房頂,帶着滿眼金光。又是一個好好的豔陽天,可惜,風中帶寒,沈蘊卿坐的久了,只覺的身子扛不住。
紫影趕忙上前道:“公主,關窗吧,這樣子吹冷風對身子不好。”
“嗯,都十一月了。怎麼還沒有開始安排火盆之類的東西?”沈蘊卿算着今天進到冬月之中了。
紫影輕輕的一撇嘴道:“可不是呢?每年十月底就開始燒炕,籠火盆了。今天皇后娘娘病着,那幾位管六宮之事的主子也不知道忙些什麼,到現在炭火都沒有下來。”
“說什麼呢?”紅醉在旁邊聽到,輕輕的扯了紫影一把:“幸虧是在公主面前,要是在其他人面前,你也只管這麼說嗎?知道你是這麼個脾氣,哪天一不留神就露了出來,是要給公主惹禍的。今年閏九月,可能覺得天氣還不是太冷的緣故。不過,皇上已經吩咐,給皇后娘娘早早就籠上了。”
沈蘊卿看了紅醉一眼:“別說她了,只不要出了這屋子說就好。紫影,以後要多多注意就是。”
“是,奴婢知道了,在外面是不敢這麼口無遮攔的。”
沈蘊卿點頭,看着紅醉端進來一樣粥飯與幾碟小菜,便道:“吃飯吧。”
幾個人伺候着沈蘊卿用膳,她因爲昨晚的緣故,只略動了一點,也就沒有什麼胃口了。
吃過飯,沈蘊卿去服侍着皇后服了藥,剛要拿水給皇后漱口,見紫影在外面對着自己招手,便不動聲色的繼續,拿了漱口的茶,送到皇后跟前:“母后。”
皇后接過來,輕輕的漱口後才道:“天天喝藥,滿嘴的苦味道,連吃飯都苦了。”
沈蘊卿回身捧了盤蜜餞:“母后是不愛甜,但是,吃個這個多少能去去口中苦味道。”
“這是什麼啊?”
“您嚐嚐。”
皇后捏了一片,放在嘴裡,只覺得甜中帶酸,酸中有甜,倒也好吃:“山楂嗎?”
“母后明白。”
“那怎麼樣子就不像了呢?這一片片,和紅玉似得。”
“這是御廚房才研製出的,叫山楂膏。”
皇后笑道:“不錯,很有味道。”
母女兩個又說了一會兒話,沈蘊卿才抽出身來,回到自己的屋子中。
還沒有坐穩,就見紅醉領着一個小宮女過來,跪下道:“公主,她是魏貴嬪的宮女,按照貴嬪的意思,給你帶句話。”
沈蘊卿認得這個小宮女,是魏貴嬪的人不錯:“說吧,什麼事。”
那小宮女磕頭道:“貴嬪娘娘讓稟告公主,淑妃娘娘與蕭貴嬪,剛剛打起來了。”
沈蘊卿心裡一樂,這麼快就起了效果,還打起來了:“打起來是什麼意思?”
“就是,就是,你扯我拽的。”
“現在呢?”
“魏貴嬪拉不住,只得稟告給了皇上,這會兒不知道皇上到了沒呢。”
“起來吧,你先回去,本宮這就過去瞧瞧。”
打發走了小宮女,沈蘊卿收拾妥當,擡頭算計着皇帝這會兒已經下朝,說不定已經到了,才攜着紅醉與紫影兩個丫頭,向着雅正殿走去。
這段時間,宮中事宜的處理都在雅正殿進行。
一路行來,宮人寂寂,都是一臉嚴肅的樣子,好像生怕一個不小心觸了哪位貴人的黴頭,就要倒黴似得。
看的沈蘊卿只覺的好笑。
這淑妃與蕭貴嬪可都不是省油的燈,從開始就針鋒相對,那時候蕭貴嬪還是蕭貴妃,淑妃還是有所忌憚的。
這會,蕭貴嬪地位在她之下,又同樣掌管着六宮的權力,還能那樣的隱忍嗎?
依照淑妃的性子,她們兩個不吵架就怪了。
可是,這後宮之中,私下下毒的,使絆子的,兩面三刀的,都有。但,兩個高高在上的妃嬪,竟然動起手來,可是前所未聞啊。
路過殿門口,見有御前的內侍,就知道皇上已經在裡面了,而庭院中更是跪了滿地的奴才與宮女,各各也是衣衫不整的樣子,看起來都動過手。
進到殿內,只見嘉和帝一臉怒氣的坐在上面,眼睛正盯着,跪在底下衣衫散亂的兩個嬪妃。
沈蘊卿請了安,嘉和帝也只是點點頭,讓她免禮。
站直了身子,趁機看一眼兩個當事人,只見蕭貴妃的頭髮也散了,裙襬上全是泥漬,手臂上似乎還有一道道的紅印。
而淑妃也好不到哪裡去,披帛已經飛到大殿的角落裡,釵環不整,衣領被生生的拉下一塊來,露出脖子上的血痕。
看情況,兩個人是領着手下的人,進行過羣毆的。
這笑話真真的鬧大了,也怪不得皇帝那張臉黑的如鐵鍋一般。
“好好的,淑妃娘娘與貴嬪娘娘,怎麼如此的狼狽啊?”沈蘊卿皺着眉,似乎很是擔心的樣子。
皇帝努力剋制情緒,半天才從嘴縫中擠出一句話:“讓她們自己說!”
這兩位德高望重的妃子,怎麼會自己開口呢。
魏貴嬪跪在一旁,趕緊解釋道:“今天早上,如同往常一般聽取六宮諸事。只是來的時候,就見兩位姐姐臉色都不太好。說到進入冬月,應該發放炭火的時候。淑妃姐姐說,今年閏月,天氣不似往年一樣冷,倒是可以緩緩,也可以節省些費用。貴嬪姐姐似乎不太同意,說人不抗凍。淑妃姐姐卻說,不是人不抗凍,恐怕是花吧。貴嬪姐姐就說不是,結果兩位說着說着,就動起手來了。”
沈蘊卿在旁邊聽着一直想笑,如果不是看到皇帝那張黑壓壓的臉,早就大笑出聲了。現在她只能忍着,憋着,做出一副驚訝的樣子來。
皇帝進來的時候,他的兩位妃子還在互相撕扯,那場面真是不能讓人直視啊。喝停了她們,只顧着生氣,還沒有問及根由。
這會兒聽魏貴嬪一說,便道:“什麼花?能讓她們兩個這樣不顧廉恥?”
“好像,是,是幾盆菊花。”魏貴嬪自然是有什麼說什麼了。
“到底怎麼回事?蕭貴嬪,你說!”皇帝顯然是動了大怒,一張嘴緊緊的抿着,此刻,手拍座椅,指着蕭貴嬪讓她說事情的經過。
那蕭貴嬪一直跋扈慣了,可也沒有這麼下手與人廝打到一起的時候,見皇帝生了大氣,也只得道:“淑妃說,昨天花房送給我的菊花是香山雛鳳,而她的是粉毛菊,她就說花房的人看不起她,說我要……要……”
“要怎麼樣?”皇帝狠狠的問道。
“要當皇后!”
淑妃哪裡肯讓她把這事望自己的身上扣,趕忙道:“皇上,蕭貴嬪她胡說啊。根本不是這樣的,根本不是這樣的。”
“說!”皇帝已經很沒有了耐心,這皇后才病了幾天,這些人就如此的讓他不省心,連領着下人打架的事情都能做的出來。
“臣妾說閏月,可以晚點籠火盆,節省開支。蕭貴嬪她不讓,說,說我的花是野花,不怕凍,她的香山雛鳳,是名貴的大紅花,耐不得風雨。陛下,您說,這花重要還是節省開支重要啊?”
“你胡說!”蕭貴嬪直指淑妃道。
淑妃也不甘示弱:“你才胡說呢。”
沈蘊卿擡眸看嘉和帝,只見他眉頭簇的死緊,一句怒吼:“夠了,你們倆個還嫌不夠丟人的嗎?”
瞬間,鴉雀無聲。
不過是幾株菊花罷了,其中的原因,皇帝一想也明白的差不多。
香山雛鳳,很明顯帶鳳的花,一般是大紅色的。而粉毛菊,顯而易見,是個粉色花。
紅色,正室所用。粉色,側室、妾所用。
兩個人就爲了這麼個菊花,大打出手,真是笑掉天下人的大牙啊。
嘉和帝只覺的心中一團怒火,無處發泄。又想起,這段時間蕭天庭不斷的上摺子,說什麼內廷主位,他對蕭貴嬪的心思就又多了一層厭惡。
難道,她就這麼想當皇后嗎?
不要說他與皇后還是伉儷情深,就是皇后有什麼不測,他也不會再立皇后了。
這樣的野心,着實可恨之極!
至於淑妃,從來就是冥頑不靈的女人,腦袋笨的似頭豬,你就是貴爲妃子,那也是妾室,真不知道她這樣的女人,怎麼就能生出老二那樣征戰沙場的孩子!
嘉和帝很想把她們兩個此刻都扔到冷宮中,省得傳出去,讓天下笑話他這個皇帝。
可,念及她們都是有軍功的哥哥與兒子,嘉和帝略猶豫了一下,終歸這兩個人傷了他的臉面,下旨道:“取消淑妃與蕭貴嬪掌管六宮的權利,剝奪封號,各自回宮緊閉一個月,罰俸一年!跟着的這些奴才不能勸阻主子,還跟着大打出手,拉下去各打三十大板,罰俸半年。”
這樣的賞罰輕的可以,如同羽毛輕拂,換做以往任何時候,都是要降級甚至殺頭的。但,沈蘊卿什麼都不要,只要卸掉她們掌管六宮的權利罷了。
“皇上。”兩人異口同聲。
“滾!”
嘉和帝對她們這麼輕的處罰,不過是礙於兩個人身後的東西,他現在是一句話都不想與她們多講,甚至心中厭惡到了極點。
看來要想讓一個男人不愛你,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沒有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