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可我沒覺得自己哪兒好。
真的,從天靈蓋到腳趾頭沒一處覺得完好,可我卻撐起僵硬的臉頰,拉着露出八顆大白牙的標準微笑說,“挺好的,你呢?看起來過得也不錯啊。”禮尚往來一定要做好,哪怕自己的內心已經崩碎成渣。
嗯,他笑着點頭又自然而然地摸到袖口,“很好,拜你所賜過得實在不能再好了。”
我下意識的往後退了退,怎麼都覺得這室外的空氣十分的稀薄,從人羣的縫隙裡瞧見騎在顧釗身上打得起勁的女人,心底也是不斷的泛着酸。
也許是順着我的視線看到了什麼,還是說從我的面部表情上窺探到了什麼,他輕哼着說,“人家是金枝玉葉,你是滿口謊話的醜鴨子,羨慕不來的。”
我覺得再多的回憶也抵不過這輕飄飄的幾句話,在感覺眼淚就要奪眶而出的時候,我紅着眼睛瞪向了他,“徐司佑,你能別這麼陰陽怪氣的說話嗎。”
“不能。”
毫不猶豫的拒絕在我的意料之中,只是聽起來還是讓人難以接受。我低下頭提起婚紗就想走,但是他沒讓,手緊緊地扣在我的手臂上,很生氣,所以把全部的怒氣都加諸在力道上。
手臂被箍得發疼,這種疼跟顧釗掐我的時候不一樣,那個只是身體上的,這個卻是身心一起的。
我小動作的掙扎着,儘量不想引起太多的目光,低喝着:放手!
徐司佑陰鬱地笑着反問我,“蘇麥寧,我是那麼聽話的人嗎。”
是嗎?自然不是,他徐司佑從來都不是,我用力地甩着手,說着軟話,“反正你也不想見到我,就讓我走行不行,我他媽離你遠遠的還不成嗎。”
“不成!”他不妥協,抱着我的頭貼在他脣邊上,“我找了你整整十年,好不容易撞上,卻把你放走,那我要怎麼辦,我這憋了十年的仇又該找誰報!”
我討厭聽到報仇的字眼,這會讓我覺得自己是罪人,雖然我確實是,可也不願這麼一次次被提醒。
“徐司佑你夠了,我已經道過歉了。”
“道歉?”好像聽到什麼大笑話似的,他拽着手臂的手突然掐在了我脖子上,依舊笑着,可那笑容卻是極其的慘淡,他問,“蘇麥寧,你覺得那是道歉能解決的事兒嗎?”
不是。
“可我能怎麼辦?”我也反問他,“你媽又不是我殺的,爲什麼要把所有的錯歸咎在我頭上!徐司佑,你告訴我,我到底要怎麼做,我他媽的要怎麼做你才能放過我,還你一個媽?還是要讓我當你的媽!”
或許是我的高亢嘹亮讓四周的一切都安靜了,所有人的視線終於集中在了我和徐司佑的身上。
他還是保持掐脖子的姿勢,而我穿着婚紗,高昂着頭,銀燦燦的皇冠頂在頭上沒有掉下來。
我想,今天到場的嘉賓無論送了多大的紅包都是有賺不賠,細細算了算:新娘不答應結婚、顧家表姐弟幹架、新娘和顧家表姐的男友廝殺,三出大戲先後上演,怎麼都能成爲酒桌上的笑談。更有好事者拿出手機拍下這經典一幕。
咔嚓聲讓顧釗回過神來,一個鯉魚打挺就從地上爬了起來,衝上前來就往徐司佑臉上餵了拳頭。
顯然,徐司佑沒想到顧釗會是這麼暴力的人,踉蹌不穩鬆開了我脖子上的手,然後男兒熱血反手回敬了過去。
“顧釗,你丫找死敢打我男人!”顧釗的表姐怒火沖天的也從地上爬了起來,繼續將自己的表弟撲倒在地,繼續騎在身下,繼續剛纔未完成的偉大事業。
摸着自己的脖子,感知那餘留的溫度,我冷冷地看向專注擦着嘴角血漬的徐司佑,忽而覺得倍感輕鬆,像是懸吊在頭頂的石頭終於落了下來,砸得我是面目全非,卻也一了百了。
我默默地轉過身,拖着長長的魚尾裙襬,迎着初夏的光、初夏的風準備又一次的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