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青一把甩開了他孃的手,堅定的說道:“我不回去!我一個男子漢大丈夫,連替朋友出個頭都做不到,我還算個男人嗎?他羅富財不過是個地痞二流子,我也不是紙糊的,至於怕了他?”
“你爹沒了,家裡就只有你了,你可不能再出什麼閃失……”羅青娘見這回兒子是鐵了心不聽她的,又開始哭哭啼啼的絮絮叨叨了。
羅青頭也不回的走了,就是因爲他爹沒了,他們家就指望他頂立門戶了,他就更不能做縮頭烏龜,遇事就躲,他要當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將來保護母親和妻兒,他怎麼能連個無賴二流子都怕?
不少村裡人都跟着過去看熱鬧了,羅富財領路,未秋,六月還有羅青走在前面,後面跟了浩浩蕩蕩一羣等着去看小寡婦能不能給二妮兒接生出個大胖小子的,乍一看,隊伍還挺壯觀。
半路上,未秋碰到了聞訊趕來的羅鍋子和羅大山。
“妹子,我來給你撐場子的!”羅鍋子討好的笑道,忍不住瞪了眼他心目中的頭號“情敵”羅青,那小子都來了,他要是不來不就被比下去了?
羅大山也拍着胸脯說道:“陳娘子,我都聽說了,都怪我娘嘴碎,要不是你也攤不上這麻煩事。你放心,他羅富財要是敢動手,他動哪隻手,我就剁了他哪隻手!要不是你,我媳婦兒子早就去見閻王了!”
未秋笑眯眯的看着這兩個人,眼睛裡熱熱的,重重的點了下頭,“那就拜託你們了!”這兩人也算是她的朋友了吧,沒想到在這裡,她也交到了朋友!爸媽要是知道,也應該會爲她感到欣慰的。
到了羅家後,羅富財催着守在產房門口的他娘,“快把人家的釵拿出來還給人家!”
羅富財娘抄着手嘟着嘴,看了眼站在產房門口的未秋,還有一臉怒火瞪着她的六月,不情不願的進屋把釵子拿了出來,卻遲遲不肯遞給六月。
“娘,快點!”羅富財急的不行,催促他娘。
未秋冷笑着看了羅富財娘一眼,說道:“除了還釵,還得給我妹子道歉!”
羅富財他娘看了眼羅富財,只得把釵子遞給了六月,漲紅着一張老臉說道:“對不住了,那會兒上我腦子糊塗了!”
六月一把奪了過來,藉着傍晚麻麻的光線,仔細看了看失而復得的釵子,眼睛都泛起了水光,別過頭去擦掉了要流下來的眼淚。
產房外面還站了個鬍子花白的老頭,衝裡面喊着:“老婆子,她要是暈了,就再給她片人蔘含着,千萬得吊着氣啊!”
“知道了!”產房裡有聲音答道。
未秋直接掀開簾子進了產房。
屋裡站着要二妮兒再使點勁的應該是羅富財家請來的接生婆,二妮兒頭髮都被汗水打溼了,慘白着一張臉,虛弱的說道:“我……不行了……沒勁……”
“你來也沒用!孩子個頭大,她沒勁生了!這都生了快一天了,我看是不行了!”接生婆瞧見了未秋,知道她是羅富財請來給二妮兒接生的,還以爲是個經驗豐富的同行,沒想到是個年輕小媳婦,當下就有些輕視。
未秋沒搭理她,只說道:“勞駕先出去下。”
接生婆沒想到未秋這麼不給面子,當即就被氣噎着了,甩手就出去了,憤憤然對等在門口的羅富財和他娘說道:“你們有病是吧?請個年輕小媳婦過來,我看她能弄出個啥花樣!”
羅富財娘也是忐忑不安,拉着兒子問道:“那陳娘子到底行不行啊?她不也就只生了一個孩子嗎?萬一要是不行……唉,那釵子咱都還給她了,可惜了,至少值個一兩多銀子……”
“我哪知道她行不行?”羅富財沒好氣的攤手,這不沒辦法了,死馬也得當活馬醫,接着又像是安慰自己似的說道:“至少她救活了羅大山媳婦,肯定也是有兩把刷子的吧……”
等接生婆出去後,未秋看了下,胎位正常,但是嬰兒的頭太大,二妮兒又不是身子骨強健的,眼看又暈過去了,未秋使勁掐了她的虎口和人中,等她醒過來,未秋說道:“可能有點疼,你忍着點。”
“啊?那有多疼啊?”二妮兒有氣無力的問道。
想起這婦人在地上對羅青撒潑耍無賴,未秋就沒好氣,硬邦邦的說道:“多疼你也得忍着!”
說罷,未秋麻利的給側切了個口子,用產鉗把孩子給拖了出來。
負氣而走的接生婆拉着那花白鬍子的老頭子還沒走到院門口,就聽到了嬰兒嘹亮的哭聲,當即就嚇的長大了嘴巴,不敢置信的問周圍的人,“生了?這就生了?”
圍觀的有村民起鬨笑道:“你不是接生婆嗎?生不生你還不知道?”
接生婆氣的跺腳,想走卻又不捨得走,很想知道怎麼那小媳婦一過來,孩子就生了。一旁的老頭笑眯眯的勸她,“去看看吧,你就是那脾氣,天底下能人多了去,咱知道的那點算啥?不知道不丟人!”
“哎,我去了!”接生婆一咬牙一跺腳,顧不上那張老臉了,直接回頭進了產房,瞧見未秋手裡倒提着一個孩子,哇哇哭的響亮。
“正好你過來了!”未秋笑道,順手把孩子放到了接生婆手裡,“勞駕您給孩子洗洗。”
外面的羅富財和他娘聽到孩子的哭聲又驚又喜,村裡人也是嘖嘖稱奇,紛紛說這小寡婦倒是有幾分能耐。
祝氏拖着陳方也過來看了,此刻也忍不住雙手合十說了聲阿彌陀佛,感覺竟然比未秋生茜茜還驚險。
羅富財他娘要推門進來,被未秋攔住了,對接生婆說道:“攔住她,等我弄完了再讓她進來!”
接生婆連忙插上了門閂,說道:“你們等會!孩子都生出來了,急個什麼勁啊!”
“是帶把的不?”羅富財娘在外面急的不行。
接生婆嘆了口氣,說道:“恭喜,是個千金!”
外面羅富財孃的聲音一下子就沒有了,悻悻然縮了回去,滿肚子希望化成了滿肚子的怨氣,在門口跟羅富財嘀咕,“生了個賠錢貨,羅大山他娘還說那小寡婦來了就能包生兒子……我就說不該找那小寡婦來,那釵子值個一兩多銀子,夠給你再娶房媳婦了!”
未秋只當沒聽到外面的說話聲,準備給二妮兒縫合傷口。接生婆想湊過來看,卻又有點不好意思,訕訕然笑道:“能讓我看看不?你是怎麼把孩子弄出來的?”
其實未秋也沒想過要瞞着,只不過到底是處在這個愚昧蠻荒的年代,在人身上動刀子超出了人們的想象,她穿到這個陌生的年代,首先想到的就是怎麼謹慎小心的過日子,不招人眼。
“也不是不可以……”未秋沉吟道,說話間手上的活已經完工了。
接生婆連忙說道:“我可以付錢,你開個價!”這是人家的獨門秘術,指不定是家傳的,靠這個掙錢的,她當然知道這麼問是失禮的,只不過她是太想知道了。
未秋笑着搖了搖頭,“我是怕你聽了接受不了,不是要瞞着你,等會兒再說吧。”
二妮兒剛生完孩子,臉上卻沒有絲毫的喜色,躺在牀上默默的流着眼淚,時不時的抽泣了一聲,顯然是聽到了門外頭婆婆那些尖刻的話。
未秋看着她那可憐巴巴的樣子,想起那天她挺着大肚子,爲了丈夫和婆婆出頭撒潑,便嘆了口氣,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而那個接生婆顯然是見怪不怪了,安慰了二妮兒兩句,就把孩子洗好,包了起來,放到了二妮兒牀頭。
“別哭了,當心落下了病根。”未秋勸道,“你費了這麼大勁才生下的孩子,難道就不看她一眼?他們不稀罕你十月懷胎生下的女兒,你自己也這麼糟踐她?”
二妮兒委屈的捂着臉哭了起來,斷斷續續的抽噎道:“我,我有什麼辦法……我也想生兒子……”
“不管是兒是女,都是你給他們家留的後,你心虛個什麼勁?連你自己都這麼想,不硬氣起來,別人不是更看不起你和你女兒了?”未秋訓斥道。
實在是現代很少能見到這種情況,她也只是聽科室裡上了年紀的醫生說過,二三十年前這種情況屢見不鮮,生了兒子就恨不得把孩子和媳婦供起來,生了女兒就是一副冷臉,恨不得把媳婦連孩子一起扔醫院裡不要了。
二妮兒捂着臉,淚水順着指縫流了下來,點點頭,對未秋說道:“對不起,那天……我也是鬼迷心竅了……她是我婆婆,我,我還能咋樣?我要不幫她,她就想着法叫我不舒坦……”
“她就是你親孃,你也不能幫着她這麼欺負人!這世上,可是真有現世報的!”未秋嘆道,收拾了東西出去了。
羅富財有些怏怏不快的抄着手靠在牆上,見未秋出來了,就笑了笑。
未秋撇了撇嘴,碰上這種渣男是女人的悲哀,不過想來古代男人沒幾個不是羅富財這樣的。
“診費兩百個錢。”未秋朝羅富財伸出了手。
羅富財他娘跳腳,指着未秋嗷嗷叫道:“那釵子不是還你們了麼,咋還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