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戰青城應了一聲,擡步便入了府。
蘭馨咬着脣,凝着戰青城的背面面色越發蒼白,身旁的劉玉香挽着蘭馨的手,狐疑的道:“姐姐,你說爺這麼火急火撩的,這是要去哪兒啊?我可聽說先前爺一回來便回主屋去了呢,連老夫人那裡都不曾去瞧過。”
蘭馨拂了拂衣上的塵埃,輕笑道:“她到底是今上賜婚下嫁的,原與我也是不一樣的,爺寵她多些倒也沒什麼可議論的,我也幫不得你們,你們且自行把握吧。”
劉玉香扯着帕子咬牙切齒:“就算是今上賜的婚,那也改變不了她是個棄婦的事實!”
蘭馨笑而不語,轉身回了府。
東屋裡頭蘇鳳錦正繡着,結果一晃眼便見戰青城從屋外走來,他身着朝服,掛珠之間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那深藍色的朝服襯着戰青城那張臉,顯得他越發的尊貴。
這是一個足夠被稱之爲男人的男人,他戰功赫赫卻不居功自傲,他偶爾也能學得文人才子吟詩作對,他瞧着蘇鳳錦的目光似一團火,彷彿要將蘇鳳錦燃燒殆盡,蘇鳳錦上前就要關門,被戰青城按住了。
“我來接你去主屋住。”戰青城握着她微熱的手,眼底透着笑,那笑意裡染上了纏綿的情意,蘇鳳錦瞧了一眼便不敢再望了,只顧左右而望其他。
“我不去。”
戰青城忽的入了屋,將蘇鳳錦抵在門後,熾熱的呼吸噴在她的臉上:“當真不去?怎麼?怕那些個小妾來擾你?我連她們是誰都不認得,你大可放心,在這府坻裡還沒有人能夠動搖你在我心裡的位置。”
蘇鳳錦心口顫得厲害,她緊貼着門板,懊惱道:“你離我遠些。”
如今外頭已是夕陽餘輝了,暖暖的黃金色的陽光透過朦朧的明紙暈染入了屋,一切都顯得不大真實。
戰青城捧着她的臉,寶貝一般,忽的低頭親她,蘇鳳錦掙扎中咬破了他的脣他才罷休,伸出指腹擦着脣上的血,笑盈盈的:“你怎麼同小狼崽子似的咬人。”
蘇鳳錦推開他,心裡慌得厲害:“我就在東屋,哪裡也不去,將軍請回。”
戰青城舔了舔脣外的那個傷口,笑得春風滿面:“既然如此,那我就捨命陪美人,如何?”
蘇鳳錦急得要哭了:“你作什麼不放過我,那些日子你害我害得還不夠嗎?如今還要害我到什麼地步?你要麼殺了我,要麼休了我,給我一個痛快吧。”她實在不想擔驚受怕,可是她終究還是想活下去的。
戰青城收了手,凝着她目光深邃:“錦兒,以後我會護着你。”
“您發發慈悲,放過我就好了。”蘇鳳錦緊着帕子,面色蒼白得緊,其實,如戰青城這般容貌身家皆是上乘的男子,在這長安城裡當真是少有的,戰青城若是想要後院三千姬妾,不過是一句話,一勾手指的事情罷了,何苦守着她這個棄婦百般折磨。
“手可還疼?我瞧瞧。”戰青城拉過她的手,去掀她的衣袖子,蘇鳳錦拍開他的手,沉冷着一張小臉:“已經大好了,不敢勞將軍記掛。”
戰青城嘆了嘆氣:“錦兒,我說了,我是真心。”
“將軍莫說笑了,天色見晚,我要歇息了,將軍回吧。”蘇鳳錦垂眸,打開了門,卻見挽珠、春芽、芳姨,還有悶不吭聲的木頭浣紗一排站在門口,先前的事也不知聽去了多少,春芽的臉色難看得很。
戰青城被蘇鳳錦趕了出去,同一票丫鬟站在一處,幾個丫鬟擡頭看他,只覺將軍當真是高大。
戰青城咳了兩聲,朝挽珠道:“你家小姐手臂上的傷可好些?”
“回爺話,已經一個多月了,大好了。”挽珠低着頭,小心翼翼的應付着,生怕一個緊張說錯了話,到時候自家小姐又要受罰。
戰青城嘆了嘆氣,瞧着這透出一盞朦朧暖燈來的裡屋,只覺望塵莫及。
“罷了,你們好生照顧她,把裡屋那間書房空出來。”戰青城只覺煩燥,於是便拂衣走了,那深藍色的朝服襯得他的身影英俊挺拔,挽珠捧着臉小犯着花癡。
“其實將軍還是很好看的嘛,比那姓趙的好看多了。”
春芽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嗤笑道:“你也不去照照鏡子,就你這模樣爺可不會看上你,嘖,不過也是,你家小姐那德行爺都看上了,指不定爺是個什麼胃口呢。”
春芽推開門走了進去,卻見蘇鳳錦還在繡着花兒,頓時就不高興了:“你怎的還在繡你的破花,這下爺走了你可高興了?過幾日若是那些個小妾來弄死你,可別怪我沒提醒。”
芳姨端了茶盞進來,擱在蘇鳳錦的手旁,替她理了理繡線,恨鐵不成鋼:“合着你就只剩下這點兒出息了?你也不瞧瞧那探花郎家的,什麼時候也學一學人家,眼下那李大人可大半月都沒敢出去那紅袖坊那樣的地方,下了朝就擱家裡呆着,別提多老實。”
蘇鳳錦腦補了一番戰青城也老實呆在家裡的模樣,無意間想到了戰青城將她壓在門後的場景,一時只覺心慌意亂,忙收了針線,站在窗口,吹着夏季裡的風,風是熱的,便是夕陽退去了,那股子的熱意還是存在,熱得蘇鳳錦心裡發慌。
挽珠替蘇鳳錦鋪着被子,直感嘆:“聽人說好像是城外的丘峰山掉了一塊大石頭下來,那山都移平了,樹木跟火燒過似的,也難怪這些日子天兒這般熱了。小姐,你說會不會真的有火焰山吶?”
蘇鳳錦擦了擦臉上的汗,瞧着窗外那七八個星天外搖了搖頭:“不知道。”
一同瞧着那幾個星天外的,還有戰青城。他朝服已經換下了,着了一套煙青色的長袍,樣式簡單繡工卻極是精緻,倚在宋仁義懷中的美人兒嬌聲道:“將軍怎的穿了這般的衣裳就出來了,那衣邊繡的荷花兒當真是栩栩如生,瞧着精緻得緊呢。”
戰青城整個人都飄起來了,扔了五百兩銀票給她:“賞你的,眼光不錯。”
這美人兒因着一句話平白得了五百兩,頓時有些懵:“可是那位喚作蘭馨的夫人所繡?不曾想她人美,連這繡工也是如此出彩。”
長安城確是很大,可是那些個權貴一輩的,多半都撕混在東城,這麼一個天子腳下的,有什麼話兒不都是一傳十十傳百,這般一傳下去也變了模樣了。
戰青城拂衣坐了下來,靠着軟塌,捏着酒盞慵懶至極:“你可還有旁的法子?”
“這倒是有趣了,聽憶秋說,她倒是個討人喜的性子,怎的到了你這裡,便諸事不順了?”宋仁義摟着懷中美人卿卿我我,戰青城也沒在意,不過是你予我歡情,我予你溫情罷了,逢場作戲的真情,有甚好羨慕的。
“她簡直迂腐固執。”戰青城飲了口酒,覺得這酒的味道不錯:“這是什麼酒?”
美人笑答:“回爺話,這是秋露酒,採的是秋天的霜露爲水釀成的酒,若是夏天喝着,甚是解暑氣。”
戰青城擱了杯盞,吩咐身後的安吉:“你去買兩罈子給她送過去,最近這天熱得很,解解暑氣也好。”
安吉退下去買酒去了,宋仁義晃着摺扇,嘖嘖稱奇:“倒從未見過你這般稀罕一個人。”
戰青城捏着酒盞,忽的道:“這世間本無人真心待她,我若真心了,他日她定死也不會離開我。”
“哈哈哈,倒真是奇了,這話竟從將軍的嘴裡說出來。不過,有時候女人往往是看不清楚自己的心的,予你錦囊一個,你回去的路上拆了瞧瞧,許能懂些。”宋仁義扔了一個錦囊給他。
戰青城沒等回去就拆了,裡頭只寫着一句話:“若即若離。假戲真演。”
“何意?”
宋仁義嘆了嘆氣,指導着戰青城嘀咕了好一會兒,戰青城將那錦囊丟還給他,直皺眉:“不可,萬一她若是當真了,那她……”
“她若是當真了又生氣了,那不是你想要的嗎?女人麼,但凡將身、子,交付予人,這心自然就是那人的了……抱歉,這話你就當我沒說過,你家那位,總歸是不一樣的。”宋仁義捏着摺扇扇得風流浪蕩,摟了美人摸摸手掐掐妥的,整個兒紈絝子弟一般,真不知今上爲何會讓他得中狀元。
戰青城覺得這話倒也有理,於是便擱了酒盞,匆匆下了樓,提了安吉手裡的酒便策馬而去。
二皇子倚在頂樓的窗口,瞧着那道身影,眸底染笑,雨煙趴在窗邊瞧着驚道:“殿下,你瞧,戰將軍提了兩罈子酒走了呢,他來紅袖坊,又不要姑娘家,莫不是專程來買酒的。”
二皇子把玩着雨煙的秀髮輕笑:“誰知道呢。”
戰青城當真是來買酒的,不過買了酒之後便直奔東屋而去。月光隱進了雲裡,蘇鳳錦熱得睡不着,便執了團扇坐在亭子裡一面扇着一面瞧着漫天的星子,朦朧的燈盞在蘇鳳錦的身亮着,添了幾分家常的暖意。
戰青城翻牆入了東屋,將兩罈子酒擱在桌子上,瞧着蘇鳳錦那閉着眼睛熱得慌的模樣,悄悄取了桌面上的團扇替蘇鳳錦扇着,沒一會兒她便沉沉的睡了地去,戰青城瞧瞧那兩罈子酒,再看看蘇鳳錦,心裡暗自想着,這酒怕是要等到明天才能同她喝了,於是便吩咐春芽將酒收了下去, 這纔將蘇鳳錦輕輕抱進裡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