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房間內,青銅的香爐散發着妖嬈的煙霧,帶着淡淡地檀香充斥在空氣中,讓身體陷入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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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於偏廳中,靠着並非是沙發的木頭椅背。秦淮仰望着屋頂,而非許哲的臉,似乎不知該如何面對身邊的人才好?
“爲什麼救我?”終於,秦淮發問了,問題是那麼的直接。
“因爲你有危險。”許哲的回答也是那麼的簡單。
“危險?那不叫危險,接到妲己命令的時候我已經當自己死了。”秦淮輕聲地笑了,是對自己的嘲笑,“算起來,跟隨在她的身邊已經十年了,這十年裡我看着妲己殺了的人何止千萬……而被他派出去戰死,可能是她最仁慈的殺人方式了。”
“死就是死,沒痛苦的死與在痛苦中死去都沒有區別,不需要感謝任何人對自己的殺戮,因爲這是變態的思維。”許哲否定着秦淮的認識。
“變態的思維?在這樣的世界裡,可能所有人都是變態的瘋子吧?可正是這樣的世界,你那即便是正確的思考方式纔會被看成是瘋子……其實你沒必要去救我的,那才叫危險……我知道你來到朝歌,一定是想做什麼我難以想像的大事,在完成你的使命前,爲我這樣的人送命值得嗎?”秦淮疑惑了,在自己的眼中,自己輕得真的只如同一片羽毛。
“更正你的語病,去找你,我從不覺得是送死,只是接你回來而已。至於你的猜測很正確,我確實有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情等着做。”許哲平靜的微笑着。
“難道你真的打算殺了妲己?!”秦淮已經猜測到了,從許哲總總的舉止中,就像已經看見他對着九尾舉起了劍,沒有什麼比這更讓秦淮害怕的。
“可能會……如果我真的要殺妲己,那也一定是因爲她要殺我的同伴了。而不是因爲我殺了妲己,才順帶了拯救了你們……不能顛倒了這樣的循序。因爲這是我目前戰鬥的信念……”微笑的站起了身來,許哲走到了牀邊,換起了衣物來,沒有任何的避嫌。
“你真是一個與時代不符的人,這樣的你很危險……同時又是那麼的耀眼……好了,既然活着回來了,也該去向妲己彙報了。”長長地嘆息,帶着淡然的笑,秦淮支撐着椅子嘗試的站起來,可腿上的傷口疼痛的又讓他坐了下去。
“彙報沒必要去兩個人。”許哲解釋的是自己換衣服的理由,“我去就好了,把妲己要的東西送去,順便我也有兩個消息帶給她,一是你受傷嚴重,短時間內將在我這裡休養。二是,申公豹死了……”
說到這裡,座位上的秦淮猛然一震。
“誰幹的?”秦淮瞭解這樣的事情對此刻緊張戰局的影響。
“子涯……”許哲說起慌來面不改色,心不跳,“在帶你回來的時候,申公豹來插手了,結果被最來的子涯阻截。爲了保護我和你順利的回來,申公豹自告奮勇的替我們拖延住了子涯,結果,他光榮的犧牲了。”
“喂,你在說謊對吧?”許哲那低劣的謊言,打死秦淮,秦淮也不會相信的。畢竟就秦淮對申公豹的認識,丟下自己和許哲獨自逃命才更像他的作風。
“你不用瞭解那麼多,只需要休息就好,我走了。”平靜的帶上了一隻玉石雕刻的面罩,一身樸素白衣打扮的許哲已做好了去彙報的準備。
“小子,千萬要活着回來,至少活到我能對你鞠躬表示感謝的時候。”秦淮很認真,認真的想這自己唯一的朋友可以活下來。
“我會的。”許哲平靜的回答就是一種保證,可這種保證在九尾的面前又具備什麼力量呢?
來到了朝歌之城的中心,屬於大商王朝最後的皇宮。
許哲突然發現,守備皇宮的士兵變得好稀少,大部分的人在這幾天已經調到了城樓之上吧?
而皇宮中的奴婢也是在抓緊搬運與清點着貴重的物品,似乎是要藏匿起來。
看看他們的臉,一副副人心惶惶的模樣,如同再過不了多久自己就要死了一般。
樹倒猢猻散的蒼涼感,已經讓這曾經大地上最強大皇權的象徵暗淡了,剩下的只有人類對死亡與戰爭最原始的恐懼……
來到了,那熟悉的綾羅鄉,這裡遠比其他任何時候更加熱鬧。當許哲屹立在大門前時,衆多的文武百官正恭敬的從宮殿中退出,比參加紂王的會議時更加謙恭。
一直等到了偌大的綾羅鄉中迴盪的只剩下了風聲,門前的許哲才邁步跨了進去。
沒有恐慌也沒有迷茫,徑直的走到宮殿的盡頭。只見今天的妲己是那麼的特別,穿上了只有在冊封大典上才穿過的華麗貴妃裝。髮式上,脖子前,全身戴滿了珠寶,光是看着就瞭解是何等的尊貴。
坐立於一張比紂王更寬的鳳椅上,妲己還保持着剛剛會見了官員的肅靜表情。
“回來了嗎?”用輕柔的聲音問,妲己就像見到了出外征戰的將軍。
“恩,回來了。”立於妲己身前三米,沒有跪拜,沒有謙恭,甚至沒有表情,許哲自然的回答着。
“秦淮呢?我感受到是你們倆的氣息一起回到朝歌的,爲什麼他沒有來?”沒有事情能瞞過靈感敏銳的妲己。
“他受了重傷,暫時動彈不得,在我的府中休息。這是你讓他帶回來的珠寶,我帶過來了。”說着,許哲向着九尾拋出了手中小小的四方木匣。
輕盈的在半空中接住,妲己在看見熟悉的木匣後,臉上竟浮現出了幸福的笑容。
不過她似乎並不介意,這木匣上還帶着犧牲妖怪的黑血……
“姜來先生,讓秦淮留在你那裡,是爲了更好的將他帶離出朝歌嗎?”看着手中的木匣,妲己平靜的問題,就是足夠立刻被五馬分屍的罪名。
“可能吧,至少現在的秦淮一定趕不上三天後的西周大商決戰,幫不上你什麼忙了。”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許哲用磨裡兩可的回答敷衍着。
“是嗎,好像確實是如此……不過有個可以幫上我忙的傢伙,似乎你並沒有將他一起帶來?”妲己已經將問題緩緩引到了重點之上,“申公豹呢?爲什麼沒有回來?爲什麼他發動了萬古成將?爲什麼你發動了暴土的超凝聚?真有些後悔,昨天應該跟你們一起去的,這樣就不會錯過好玩的‘部分’了。”
“你願意聽我的解釋嗎?”突然,許哲竟是莫名其妙的反問着。
“不用了,反正你的心從不會對我傾談,這讓你可以肆無忌憚的對我撒謊。哪怕你現在給了我所有的解釋,應該也只是謊言吧?”妲己的語氣是那麼的平靜,就像許哲瞭解自己一樣,她也開始瞭解面前這個一直不肯讓自己見到他面目的男孩。
“就是這樣,這樣才節約了我的口水。所有人都認爲申公豹死了,大商與西周的實力差便發生了變動……其實他們根本不知道。在有你存在的世界,根本就不存在什麼天平……”許哲遺憾的發言,等於已破滅了子涯等人的幻想,甚至摧毀的是三界的未來,“你是絕對的,哪怕世人拿你的實力與自己做比較,到頭來也只會發現,自己已經在比較的只是你的冰山一角。
你不會讓你看清你的全貌,也從不摧毀所有人全部的希望。因爲沒有人敢反抗你的世界……會寂寞啊……”
“好高興……”用無比溫柔的目光,妲己看着面前不遠處的許哲,美麗的眼眶中充斥着淚水自然的流淌了出來,“第一次感覺被人瞭解了,不用交談,你也能知道我的想法。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麼,知道我最害怕的是什麼……
哪怕是那個我愛着的子涯,因爲對我的恨,他似乎已經看不清我的全貌,已經漸漸開始了迷茫。
“正因爲如此,所以他才破除不了軒轅最後一道的封印,所以才能讓你的遊戲延續到這麼久……”許哲的意思是還能延續更久,甚至幾千年後,到自己的誕生。
“我能感受到,你並不恨我,你也不會害怕我……一切阻撓你看清我的情緒你都不存在,你只是在純粹的看着我而已。不過能保持着這樣狀態正視我的生靈……這三界裡並不存在……就是神也會恨我與怕我……但我似乎知道有那麼一個傢伙,能像你這樣如此的看透我……我不知道他的真實名字,不過你們的世界裡稱呼他爲‘天’……”說到這裡,妲己揮袖抹去了眼角的淚光,表情竟是那麼的認真,“那麼,能請你認真的回答我一個問題嗎?不要模糊的答案,不要欺騙我,就算是你一生中唯一一次對我的誠實……告訴我,你是‘天’嗎?”
妲己開始懷疑了,開始尋找屬於許哲的真實,這也是她覺得可以解釋得通的唯一答案。
“不是。”甚至沒有思考,許哲便回答了九尾的問題。
“是嗎?想想也對啊……”妲己遺憾的嘆息着,低頭看向了那放於膝蓋上的木匣,緩緩地開啓,“天又怎麼可能親自去終結哪個生靈的生命?那樣做了,豈不是承認了對方是和自己一樣的存在?
天不會的,他已經習慣了操縱生靈爲己用,殺人也不肯弄髒手的傢伙……”
“和你不是一樣的嗎?特別喜歡玩借刀殺人的遊戲?”許哲是在罵九尾和天都是混蛋。
“並不一樣的,至少我也親手殺了許多人,而且我也承認過這世界上有和我擁有對等高度的生命……就像它……”此刻,妲己的動作看上去竟是那麼的輕柔,從那被黑血附着的木匣中,取出的竟是一朵雪白的蘭花?
蘭花的姿態並不是什麼稀有的品種,就像一不小心在荒野的路邊開放的花朵。可是讓人詫異的是美麗的蘭花雖是從莖部被折斷的,可卻絲毫沒有呈現出枯萎的表現,花瓣依舊嬌豔欲滴,如同根部還在源源不斷輸送着營養給它一樣。
不過在許哲的眼中,卻只看見了,整朵小巧的白蘭都籠罩在九尾持續凝而不散的靈氣下。在修煉者的眼中,花朵就像是被封閉在一顆晶瑩的水晶中,保持着千年不變的美麗光輝。
“這就是你最喜歡的‘珠寶’?”許哲有點生氣,畢竟九尾讓秦淮付出生命爲代價要去奪取的,竟是這種普通的東西。可生氣後剩下的也就是釋然,因爲許哲瞭解的九尾就是這樣的人……
“是啊,它是我降生到這個世界後,第一件覺得美麗的東西,也是我佩帶在頭上的第一件裝飾品……也是因爲它,我愛上了這個世界了,決定要在這裡生存下去。”妲己述說起往事的表情好幸福,回憶中,那是一個寂靜的夜,剛剛誕生便進行了一場殘忍的殺戮,全身帶血,拖行着九條長尾的九尾行走在荒蕪的曠野。
就在翻越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山丘時,九尾止步了,還沒有認清世界的她像新生兒般被第一件有趣的東西吸引。
那便是開放在山丘頂端的這朵小花……
“是嗎?那樣子它還真是罪孽深重了……它一定都不知道因爲它,你殺了那麼多的人……”許哲的話語隱隱地諷刺着。
“可能吧?好了,既然你幫我把這麼珍貴的東西都奪了回來,就把它送給你好了。”微笑的將花朵又收回了木匣中,妲己又將木匣拋回到了許哲的手中,“也不能算是送給你,就當你先幫我保管着,等到商周大戰結束後再還給我。”
“你這麼確信戰鬥後還能見到我?”許哲不是在挑釁,只是疑惑。
“你是說你還是會在戰時離開我……沒關係,我們一定能再見面的,只要我沒死,你沒死,到下次我們可以心平氣和講話的時候,再給我。”妲己的表情是那麼的自信,就像已經看到了那一天一樣。
“那麼,我先告辭了,你也該準備下了吧……既然是決戰,即便沒有必要,也組織點反抗,讓西周的傢伙在死前‘奮勇’下也好……”嘆息的轉過了身去,許哲離開了。
“我已經開始這樣做了,應該不會讓他們‘失望’吧?”淡然的微笑着,妲己的一個笑容,意味着將有更多人死去。
自然的離開了屬於妲己的宮殿,許哲不光活着,還收到了一份“禮物”,應該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結果?包括那守候於宮殿身前的紂王……
當看着神態平靜的許哲走下石階之時,紂王欣慰的笑了起來。
“還活着啊?”紂王如同老朋友般打起招呼。
“是啊,還活着。”許哲也是止步在了紂王的身前。
“你真是越來越讓我吃驚了……不光成功的活着救回了秦淮,更是讓申公豹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外面,沒有比這更好的‘開局’了。”紂王的語調證明着他已猜到了點什麼。
“大概西周的那些傢伙也是如此在想……可當你們如此在想的時候,其實妲己已經贏了。”許哲可能是這世界裡唯一瞭解真實“歷史”的人。
“你真是一個頑固的悲觀論者……怎樣,決定了嗎?是否幫我進行最後的計劃?”紂王期待着許哲的回答。
“如果真要和妲己打,我也一定不會和你們一起挑戰她,因爲你們只會拖我的後腿。”許哲很誠實的告訴着紂王什麼是現實,“放棄吧,就你埋伏的哪點人員,估計還沒近妲己的身就已經全死光了……不過,如果是由內部的攻佔某個城門,應該還是可以辦到的?”
“你的意思是……”紂王聽出了許哲話中的不對。
“這場戰爭不是你或者我爲主角的戰爭,沒必要硬着頭皮去衝殺,只要在旁順水推舟便可以了。三天後,大戰便會到來。到時候,爲了攻破大商的城門,西周便會犧牲大批的戰力……而這些戰力原本是用來對付妲己的……”許哲想表達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不用說的更加透徹了。
“那麼你認爲,哪一邊最好?”紂王深入的問着。
“就東面,到時候我會幫你的。”沒有繼續的說下去,許哲徑直的向着皇宮的出口走去,留下了孤單思索的紂王一人。
東面是許哲喜歡的方向,不光因爲東面是太陽升起的方向,也因爲西周東面的大軍受挫嚴重。
想逃離,可能這裡就是唯一的縫隙……
無可否認,許哲是在利用着紂王,同時也是想救這紂王。
夜,悄無聲息的降臨,夜晚的皇宮到處點起了火燭,也許是這沒有電燈的時代,夜晚最明亮的地方。
在那屬於紂王的寢宮中,一身睡衣裝扮的紂王依舊在微弱的油燈前,翻閱着厚重的竹簡,閱讀着當時少得可憐的書籍。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了一聲奴婢的呼喚……
“貴妃妲己駕到……”
聽到那熟悉的名字,就是再平靜的紂王也是放下了手中的竹簡,看向了大門。
只見大門被由外的推開,一身淡薄粉紅細紗外套,略施粉妝的天下第一美人走了進來。
不管是她嘴角帶着點邪惡的壞笑,還是那雙清澈如潭般的眼,美得簡直就像天創造出的藝術品,只是看着已足夠讓天下英雄爲之傾倒。
不過,這樣美麗的人兒卻引不起紂王的絲毫興趣。只因爲看着她,紂王腦海中迴盪的便是無盡的鮮血與屍體,沒有作嘔已經是紂王定力夠好了。
“妲己大人這麼晚不睡,到此來找我所爲何事?”用沒有討厭,也沒有喜歡的語調平靜地問着,紂王離開了書桌,迎了上去。
“大王的問題真有點怪……”帶着壞笑,妲己由內的親自關上了寢宮的大門,那麼熟悉,已經向着華麗的牀鋪走去,“我可是你的妃子,妃子不應該晚上陪伴在大王身邊嗎?”
“確實是很精闢的理論……不過這些年來,我們好像從未按照這樣的理論生活過……記得是從你第一次進宮,第一次暴露出九尾,第一次在我面前絞殺了後宮其他所有的妃子……我們的關係就已經被定爲,‘主僕’了……不對,對於你來說,可能我連僕人都算不上。”跟隨在九尾的身後,紂王已經不害怕了,因爲害怕的時候已經過去了,現在的紂王即便被殺也不會恐懼。
“不用這麼妄自菲薄,其實我並不討厭你,否則你也活不到今天。”微笑的來到了牀邊,妲己如同小女孩般一下撲倒在了牀上,一副懶洋洋的模樣。
“我該感謝你嗎?”紂王呆立在牀邊,表情並不輕鬆,因爲不知道面前的怪物到底在想什麼。
“算起來我們在一起也有十多年了,可能你是我這一生中陪伴在身邊最久的男人?”妲己淡淡地感嘆着,“所以如果的話,我希望你能就這樣繼續陪伴在我的身邊,不到萬不得已,我想我不會殺你的……”
“那麼請問,什麼叫‘萬不得已’?”紂王不明白,也不覺得這是恩惠。
“當你確實反抗我的時候……”妲己的話只說得紂王心頭一沉,“聽着,我能確實看透你的心,所以你現在在想的事情讓我害怕。害怕非要殺了你不可……
別聽姜來那傢伙的建議,他並不是你或者我可以相信的傢伙。他的身上擁有太多的秘密,靠近他,你會有危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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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有危險,那也一定是你帶來的……我說得對嗎?”紂王沒有接受九尾的規勸。
“爲什麼你們都是這樣?一定要和我作對到死的時候?難道我殺得還不夠多?還不夠讓你們瞭解我的恐懼?”牀上的妲己捲縮成了一團,委屈的顫抖着。
“錯了,正因爲你殺了太多,所以,纔不得不跟你作對。不管你承認不承認,我都是這個國家的王,王的使命便是保護我的子民。哪怕從你手中救出一個,我的死都在所不惜。”紂王的表情是那麼的鎮定,表現着一個王的尊嚴,“你想在這裡睡就在這裡睡吧,我去其他地方了。”拿起了掛於一邊的外套,紂王毫不留念的向着屋外走去。
“又失去了……一個我不討厭的人……”牀鋪上,妲己在嘆息,悲傷的嘆息……
三天的時間到底有多遙遠?足夠讓朝歌的街頭多上數百具餓死的屍體,足夠威武的大商士兵將朝歌的城牆站滿……
卻絕不夠人類準備終結九尾的準備時間……
可是即便如此,沒有人,也沒有生靈可以繼續等待下去了……
當依舊明亮的太陽從這大地東方升起的時刻,所有人,已經迫不及待的從睡夢中甦醒過來。
綾羅鄉中,溫暖牀鋪上的妲己緩緩地爬起,如同雨後的花朵羞澀的贊放着。
“申公豹……要開始了啊……”伸着大大的懶腰,妲己習慣的打着招呼。突然發現,自己的牀前並沒有跪立着那熟悉的身影。此刻妲己才記憶起,那個忠實的手下已經不在了,“原來你死了……還是會讓我有點不適應啊……”
算是一點對死者的悼念,今天的妲己換上了簡單的裝束。燈籠般的薄紗粉紅長褲,涼爽輕便得很。上身只有一圈無肩的胸圍,連小巧可愛的肚臍都暴露在外。
習慣性的沒有穿鞋,赤腳的妲己微笑的離開了自己的宮殿,來到了陽光明媚的戶外。
只見,宏偉大殿之上,原本雪白的廣場大地上,密密麻麻數萬威武的黑甲士兵正全副武裝的跪於大殿之前。那四隻赤紅的擡轎巨型惡鬼也是恭敬的跪立在那裡,華麗的轎子便放在了一邊。看看他們那一雙雙沒有神采的目光,已經證明了他們爲妖怪的本質。而由他們的呼吸中流露出來的靈動,也證明着他們絕非秦淮經常指揮的那些垃圾小妖。
這裡跪立的每一位,全是修行7百年之上的大妖。是離開了這裡,去到哪裡都能稱霸一方的怪物。
可是現在,當妲己微笑的走出來時,廣場之上,所有的妖魔也是恭敬的不敢擡頭正視。
這是對王的膜拜,也是對絕對力量的屈服……
不管如何的看,此刻的廣場,就像匯聚了世界上所有的邪惡一樣,是惡夢的溫牀。
不過妲己似乎很喜歡他們的組合,因爲只有他們的膜拜才能讓妲己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抱歉,讓大家等我這麼久……那麼,大家準備好了嗎?我們要去戰場啦!”扣着後腦,妲己如遲到的小女孩般道歉着,“也只有今天,我不會剋制你們喔,隨便的殺,隨便的吞噬,讓你們的舌頭記憶起人血的味道,讓你們的體內充滿哀怨的靈魂,吃到吐都可以啊……”
“哦!!!!!!!!!!”猛然,跟隨着妲己“鼓舞人心”的發言,衆多跪立的妖獸鐵騎士兵怒吼而起。一些傢伙的漆黑麪罩下,透明的黏稠液體不斷的涌出,是口水。更有些傢伙已經是興奮的抽搐了起來……
他們的興奮,只意味着今天,將是一個“鮮紅”的日子……
“很好,大家精神飽滿就好,我也同樣期待今天啊,那麼,我們出發吧。”滿意的點了點頭,赤腳的妲己踏着鮮紅的地毯走下了宮殿的石階,輕柔的踏進了自己那披掛着粉紅簾帳的巨大轎子。
四周恭敬的赤紅惡鬼同時的運作,將着大偌涼亭的轎子給擡舉而起。同一時刻,廣場之上衆多的士兵同時站立,無數的金屬鎧甲相互碰撞着,發出着冰冷無聲帶震動的吼叫。
大家跟隨在四隻擡轎惡鬼身後,浩浩蕩蕩向着皇宮的出口走去,前往殺戮的第一線。
同一時刻,在這皇宮廣場的另一側,半掩大門,屬於紂王的宏偉宮殿內,一個瞪大的瞳孔正透過大門的縫隙看着屋外發生的一切。當注視到密密麻麻的黑甲妖獸鐵騎開始離去,這瞳孔的主人才轉過了身來,向着昏暗的宮殿中輕聲的彙報着,“大王,他們已經開始離開皇宮了。”
此刻才發現這,門邊說話的人竟全身披掛着青銅鎧甲,手中還緊握着比身體更悠長的長槍,一副戰士的姿態。
“大王,下命令吧!”門前的士兵,雖然全身在顫抖……雖然握着兵刃的掌心中全是汗水,可士兵也在乞求的回看着……
乞求的不光是他,這偌大的議會大殿之中,原本只允許達官顯貴才能屹立的地方,密密麻麻,無比擁擠的早已堆滿了嚴陣以待的士兵。數百人的隊伍將大殿完全的填滿,全都披掛着鎧甲,全都握着武器,也全都在顫抖。
看向那象徵大商皇權的龍椅,一身銀白威武鎧甲裝束的紂王正表情冰冷的坐立其上。
身邊的大地之上直**地板中的冰冷銀白長劍,鋒利無比,劍刃上甚至倒映着紂王冷峻的臉。
“大王,到了這個時候,我們已不能退縮了……”龍椅一旁,那老邁的兵刃工匠莫典勸解着,身上只穿着淡薄的鎧甲,大部分健壯的肌肉暴露在外,手中握着的還是打鐵專用的沉重鐵錘。
“莫典……你覺得我們的選擇正確嗎?”突然,龍椅之上,紂王莫名其妙的詢問起來,“哪怕我們準備的如此充分,哪怕我們每一夜思考的都是如何殺死九尾……可我們真的辦得到嗎?還是真的像姜來說的一樣,只是在無意義的送死。而死去的不光只有我,你們也一樣會死在戰場之上……”
“大王還是像以前一樣溫柔啊。”一旁的莫典欣慰的感嘆,而大殿之內,所有緊張的士兵也是漸漸緩和了下來,只因爲紂王的疑惑,“大王此言差已,我們早就知道今天會死,也明白我們的反抗可能微不足道。但大商皇族的尊嚴不容許被踐踏,哪怕只是螻蟻般的反抗,我們也要做給大家看,證明助紂並非爲虐,您是值得世人信任的王,也是值得我們爲您而死的領袖。”
“大家也是一樣的認爲嗎?”紂王掃視過了全場,看見的只有一雙雙無比堅定的目光。終於,紂王那高懸的擔憂放下了,所以一身銀白鎧甲的他站立而起,向所有的王者一樣抽出了身邊的鋒利長劍,深呼吸的嚴肅下令道,“衆將士聽令,立刻開始搶攻朝歌城門的行動……爲西周的大軍打開我們的城門,這就是對妲己最大的反抗。”
“是!”大殿之內迴盪起了衆將士的怒吼。
至於此刻,在屬於許哲的府邸中,一切就沒有想像中的慷慨激昂了……
不大的院子內,三輛寬大的馬車並排的停靠着。
一身皮甲,皮甲之上滿是匕首的小杰招呼着還沒睡醒的小孩按循序的上車。
軒然也是清點着一些稀少的口糧,按照許哲的要求並沒有攜帶更多的東西。
大熊與霄也是嚴陣以待的模樣,分別坐在一駕馬車之上。可憐身上還包裹着衆多繃帶的秦淮,只能靜靜站在一旁看着所有人在忙碌,連習慣的戰甲長劍的裝備都沒有攜帶。
而當許哲從他的房間走出來時,卻也是引得院子上的所有人一楞。
只見這決心帶着所有同伴突破大商西周兩道數十萬士兵防線的人,身上的穿着竟是那般的單薄。雪白的貼身衣服如同出門逛街的服飾,並沒有任何一片金屬的鎧甲存在,將脆弱的身軀保護在一捅就破的衣物下。一條黑色的悠長麻布圍巾纏繞於許哲的頸脖之上,用一種溫柔的姿態掩蓋着他的半張面孔,長長的兩端垂於許哲背後一直到腰部。
大概這身裝扮唯一和戰鬥有關係的,就是那橫向懸掛於腰後的雪白妖月長劍了……
“你打算就這樣突破大商的千軍萬馬嗎?”一邊將高舉雙手的小孩抱上馬車,小杰一邊諷刺着。
“有什麼關係,反正本來就只打算逃命,又沒想過要大開殺戒。裝備當然越輕,跑得越快越好。”許哲無所謂的述說,從一位僕人手中接過了自己的坐騎,雪白的赤雪戰馬。
“我說姜來,雖然這些天你都在爲這一刻做着準備……但還是忍不住的想問你……你是認真的嗎?要突破大商與西周的雙重封鎖,逃離戰區。這可比加入戰鬥更加可怕,因爲雙方都會將你視爲敵人發動進攻。”秦淮擔心的提醒着,不過並非害怕,“更嚴重的是,你應該已經感受到了,九尾已經喚醒了所有妖獸鐵騎的真正兵力,修煉達7百年以上的妖魔正向着各個城門奔涌而去……如果是你一個人,我還相信你能全身而退,不過……”秦淮說話之時回頭看去,三輛巨大的馬車就像三個巨大的包袱呈現在那裡。
“一個人就沒有戰鬥的理由,一個人也就沒有生存的價值……人是不能一個人活着的,我們不是妲己,我們需要同伴。”許哲的話語是那麼的肯定,一個翻身,跨上了高大的赤雪馬背,“抱歉你的戰馬我暫時借用了,你和霄,大熊一起,駕駛另一輛馬車吧。等到戰爭打響,什麼也不用想,什麼也不用擔心,跟着我奔跑就好。”
“你啊……”秦淮都不知道說許哲什麼好了,不過還是心中升起了溫暖。
同樣是這樣的日出,那遠在朝歌城外,屬於子涯的營帳之中,三軍將領們在這裡齊聚一堂。
他們裡有受妲己迫害流亡來西周的大商軍官,有爲報國恨的義勇能者……
有修煉得道,爲了正義來到此的仙人,當然也有隻是單純想追隨子涯的戰士……
不論原因如何,此刻,就在子涯的面前,衆多表情嚴肅的將領們正等待着軍師的一聲令下……
“各位,來到了這裡,我們已無路可退……”低垂着頭,坐於三軍統帥位置的子涯並沒有那麼的意氣風發,語氣低沉,甚至流露着悲傷,“十多載的爭戰,各位應該已經明白,就在對面城池中的敵人是何等的存在……
她不會懼怕我們的千軍萬馬,用遊戲般的目光看着我們在廝殺中死去。即便我們全部死在了這裡,可能連她的衣袖都觸碰不及……
但是,我們無路可退,我們象徵的是人類對九尾的反抗,是三界對九尾的反抗……
可以輸,卻不可以退……
退後一步,三界所有的希望也將隕滅,將死去的不再光是你我,所有的人都將死在她的手中。
現在大家盡情的害怕吧,因爲等到上戰場後,害怕也是被禁止的行爲。
如果我看到誰退後,哪怕只是身體本能的反應,我會親手殺了他。
大家明白了嗎?”
“下令吧,子涯先生……”一身赤金索子甲,手握紅纓戰槍的哪吒已有些迫不及待。
“那麼,出發吧!指揮着你們各自的大軍,四面合圍朝歌城,四面同時攻城。用十倍敵人之軍力,吞沒大商!”子涯下令,沉睡了十多天的西周大軍動了。
浩浩蕩蕩,如山丘河川的運動。山谷中,丘陵中,平原上,原本平靜的大地上,人羣涌現而出。
源源不斷的士兵向前推進着,用人,用他們青銅色的鎧甲吞食着大地,連天空中雲彩好像也被他們捲動起來。
冷兵器時代的戰爭,便是人的戰爭。沒有殺人無形的核武,沒有飛來飛去的炮彈火箭。沒有數百米外爆頭的槍械……
用來殺戮的工具,只用冰冷的刀鋒與熾熱的人血。
在這裡人類想征服某樣東西,就要用熱血與性命去征服。是最原始,也是戰爭的實質……
日出並不光只在這三千年前的世界,在三千年後,在寂靜的神界內,日出同樣在發生着……
這裡是屬於天堂一族的大教堂,原本被破壞的些許教堂牆壁已經修復完畢。所以九尾才能坐在乾淨的教堂內,看着那講臺上巨大的銀白十字架發呆着。
她甚至不知道黎明已經降臨,直到教堂沉重的大門被由外的推開,哪吒走進來時,纔有陽光滲透進了這密封的大地。
“九尾大人,一切都準備好了,就等你了。”雖然稱呼其爲大人,但已來到身邊的哪吒語調中感覺不到尊敬。
“已經開始了……”淡然地感嘆着,坐立於第一排長椅上的九尾緩緩站起,那雪白的吊帶長裙自然的恢復垂順。
“什麼開始了?”哪吒知道並不是說自己與人類那邊的決戰,畢竟大家此刻還身處在不同的世界。
“我說的三千年前的商周大戰……雖然沒有什麼可信的證據,但‘這裡‘告訴着我開始了。”微笑的九尾一手輕輕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哪吒,你知道什麼是最無可奈何的戰爭嗎?”
“不知道,和你的戰爭嗎?”哪吒只知道,當面對九尾時自己無可奈何過。
“對於你們來說,可能是吧?不過對於我來說,最無可奈何的便是,明明是決定着我生死的戰爭……可我卻是無可奈何。空有力量,卻戰勝不了時間的連鎖反應。”九尾的無可奈何,是對那三千年前許哲的無可奈何。此刻九尾才發現,原來最可怕的敵人不是天,而是時間……
“不用擔心的,不管是三千年前的你,還是現在的你,九尾就是九尾。是最強的。你要做的便是相信自己就好。”哪吒的話語與其說是安慰,還不如說是種“無可奈何”。
“是啊,我們還是將我們可以控制的方面最到最好就行了。”甜美的微笑着,站起身來的九尾向着教堂的出口走去。
陽光明媚的教堂前,廣場之上,人山人海的隊伍跪立參拜着,就如同三千年前,妖魔們對九尾的參拜一樣。不同的是,此刻在九尾面前跪立的全是“神”……
“各位,痛苦嗎?”九尾微笑的問着,能夠聽到心聲的她瞭解面前所有神靈對她的感受,“不用壓抑,我知道你們都恨我,也知道你們是多麼的痛恨我讓你們去做的事情……不過很遺憾,你們殺不了我,甚至只需要一個念頭,我便能剝奪了你們的性命。
屈服給死亡並不可怕,屈服給了‘正義’纔可怕。因爲爲了正義這虛無縹緲的口號,你們將丟掉的是自己的性命……
如果大家準備好了,就跟隨着哪吒出發吧,前往人間,屠殺那些讚美你們,嚮往你們的生靈,告訴他們,神和他們其實一樣,都是害怕死亡的存在。”
“等等,你不和我們一起去嗎?”哪吒疑惑了。
“沒有許哲在的人間,戰鬥也就無趣了……”九尾討厭無趣的打鬥。
“可是天在他們的陣營……”哪吒擔心的是那能剝奪自己靈力的萬物之主,有他在的戰場,什麼所謂的戰鬥還沒打起來可能已經結束了。
“他不會出手的,當天動手殺你們的時候,他也就不再是那麼至高無上的了。他只會看着,看着事件如何的發展,只要不對他發動攻擊,哪怕殺光了地球上所有的生靈,他也不會動手……
他就是這麼自以爲是的傢伙……接下來,我也只會觀看……”九尾淡然的微笑着,述說着自己瞭解的天。
“希望你是正確的,不然……”哪吒想不到該說什麼,反正九尾是絕對不受威脅的怪物。
“大人,您可要多加小心,可能會有人偷襲。”八歧推着鼻樑上的金絲眼鏡,關心的提醒着。
“放心好了,不看完結局,我不會死的。”九尾就像自己在跟自己打氣。
“全員登艦!”高舉銀白的岡格尼爾之槍,哪吒頭也不回穿過人羣,向着不遠處的逆天戰艦走去。
人潮因爲哪吒的號召涌動,密密麻麻前往了戰艦的所在。神對人間的討伐即將開始……
“那麼,到底是是怎樣的結局呢?”悠然自得的坐在了教堂前的臺階之上,九尾期待着。
回到人間,日出,或者說從比日出更早以前,一間龐大的會議室前,圍繞着會議桌,衆多反抗九尾的神與人沉默不語着。
在巨大的圓形會議桌的中心,平鋪的是復活節島嶼的鳥瞰微縮圖。
圖紙之上,橫向與縱向的線垂直交錯,如同將島嶼平分成了無數的方塊區域。
“沒有人反對那就決定了。”終於,沉靜的氣氛被撒旦打破。拉了拉帽檐,漆黑燕尾服的他並不像戰士的打扮,“各位按照區域將島嶼分爲三十塊防禦區域,負責自己區域的人員,攻擊一切進入此區域的敵人。不得離開,也不能援助其他區域。哪怕看着同伴被殺死,只要不是在自己區域內發生的殺戮,絕對不允許插手。”
“基本已經明白你的意思了,爲了發揮各自全部的力量,也爲了避免傷到同伴,區域化戰場是很必要的。”吹着泡泡糖,克洛諾平靜的述說着,目光卻是看向了一邊的天,“不過那傢伙呢?他可是什麼都沒有分到,我可本以爲他一個人怎麼也要保衛半個戰場吧?”
“我嗎?我可是觀衆,哪有指望觀衆上臺表演的?”單手支撐着側臉,微笑的天就像在述說着“常識”。
“你就看吧,等到我們死光了,人間也就完,接着就是魔界……等到那個時候再看你看什麼。”克洛諾鄙視的諷刺着,不滿的是天如此悠哉的態度。
“沒有關係的,我們已經夠了……”圓桌邊,玉帝閉合着雙眼的發言,“畢竟我們該信賴的並不是天,而是許哲……他會回來的,相信他,他一定會回來的。”
“希望如此,否則今天一定不好過……”宙斯沒有玉帝說的那麼樂觀,滿面愁容。
“放心吧,天會保佑我們的,他不是一直都在我們身邊嗎?”上帝看上去似乎並不緊張。
“大家快離開吧,前往自己的守區,其他的人員都已經分散開了。”阿爾特用無比嚴肅的聲音提醒着。
衆人也明白現在一切的生氣,顧慮,不滿都沒有意義……畢竟沒有時間了。
當偌大的會議室,人去樓空只剩下天與莫小小兩人時,天又是帶着詭異的笑容看向了身邊的女孩……
“那麼,這裡只剩下我們了,怎樣?需要我保護嗎?雖然有點違反我的理念,不過如果你要求,我還是能保證你不受到傷害的。”天就像慷慨的紳士一般。
“纔不要你保護,他會回來的,有許哲保護我已經夠了。”莫小小冷冰冰的離開了座位,離天而去,完全沒把這創造自己的人放在眼中。
“唉,下次造人,還是不造這麼有個性的好了。”天的笑容是那麼的輕鬆,等待着大戰在這日出後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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