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蒙聽了眼睛一亮,用力點頭道:“當然有!”他現在滿心巴不得立即出發,追上張魯將其生擒活捉呢。
不過劉琮並沒有讓他如願以償,畢竟從昨天夜裡一直到現在,呂蒙及其部下都未曾閤眼,關鍵是體力消耗太大,經此強攻之戰,傷亡也很不小。
相比之下,實力保存最爲完整,體力也保留的很好的有霍峻所部三千餘人,因霍峻護送劉璋去往荊州,他這部分人馬便暫時由王威率領。再加上高順的陷陣營和劉虎的一千餘長槍兵,以及成當所率的兩千丹陽兵,便成爲了追擊敵軍的主力。
甘寧本也想爭一爭,但他在攻城時受了傷,雖不嚴重,但卻被劉琮留下了。於是這支追兵的統帥,便落到了高順頭上。
“趙雲所率人馬已攻下城固,數日之後便可到南鄭,彼時兩軍會合之後,再同時南下,直取巴中。”劉琮對衆將說道:“今夜肅清城內殘敵,高將軍則立即率部出城,沿途追擊漢中軍主力。”
高順點頭應諾,當下便召集人馬,穿城而過,而此時城內的漢中軍殘兵敗將,已多數消滅,唯有北門附近還有數百人馬。高順率部趕到之後,很快便將其擊潰,奪門而出。
至於被他們衝散的漢中士卒,則留給其他各部收拾,不管怎麼說,大小也是戰功。
城內的漢寧太守府早已人去屋空,不過堂上的火塘內餘燼未熄,暗紅色的炭火在白灰下緩緩釋放着熱量。張魯雖然離開的很倉促,但堂上卻並不凌亂,案几依舊很整齊的擺放着,就連木榻上的軟席都未曾撤掉。
這麼看來,張魯難道還抱着別的心思?
劉琮有些疑惑的搖了搖頭。他知道自己斷然不會放過張魯,也絕不會允許天師道繼續存在下去。不過這個過程也許會很長,甚至很有可能出現反覆,但是劉琮覺得與其放任不管,不如嘗試去做。畢竟自己知道該如何去做,才能最大程度的爭取人心,只要一直堅持下去,總會有成功的時候。
從地理上而言,奪取了漢中之後,固然可以進退自如,威脅關中,控扼巴蜀,但劉琮也很清楚,地理因素雖然重要,但絕不是在政治興衰和軍事成敗中起決定性的作用。
戰國時吳起事魏武侯,武侯浮西河而下,中流顧而謂吳起曰:“美哉乎!山河之固,此魏國之寶也!”起對曰:“在德不在險。……由此觀之,在德不在險。若君不修德,舟中之人盡爲敵國也。”
因此在劉琮看來,決定政治興衰和軍事成敗的根本性因素,是政治、軍事本身上的積極進取,而劉琮也一直在向這方面努力,所以纔會取得今日之成就。
正所謂“險可恃而不可恃也。”言其可恃,是其自有在政治軍事上的價值,而不可恃則是這句話的重點所在,就是說不能因有險可恃而放棄了民心所向,若是在政治、軍事上積極進取的前提下,因地設險,防患於未然,甚至以弱敵強,都是可以的。險之不可恃實在戰略乃至政略層面上而言,險之可恃則是戰術層面上的。
對於劉琮的這個觀點,法正也深以爲然,他本來還對自己看出漢中的重要性而略有些沾沾自喜,但現在看來,劉琮所站的高度比他要高許多,乃是着眼於全局,遠遠超出了軍事上的考量。
至於甘寧、呂蒙等諸將雖然暫時理解的並不很透徹,但也都聽的非常認真。他們都知道,劉琮這會兒說起這些,絕不是一時心血來潮的閒談,必定有其目的。而對於戰略方面的謀劃,又是他們最爲欠缺的,哪怕在軍學中聽過劉琮講過這方面的內容,也覺得沒辦法應用。
“諸位弈棋乎?”劉琮環視諸將,見只有法正、鄧賢等出身世家的大族子弟微微頷首,不由失笑道:“這卻是我疏忽了,來人,掛上輿圖。”
待天下形勢圖掛起來之後,劉琮起身,背對着衆人,在地圖上指點道:“從軍事地理而言,天下的地理格局就如一個不規範的棋盤。你們看,關中、河北、江東以及西川是其四角,並、青、荊、三州和漢中乃是這棋盤的四邊,而豫、兗則是其中央腹地。”
“那涼州、交州、幽州還有遼東呢?”甘寧皺眉問道。
劉琮轉過身看了他一眼,笑道:“這些地方固然也有其作用,但天下地域雖然遼闊,起決定性作用的卻主要是我所言的這九大地域。”
他這麼一說,衆人看着這幅天下形勢圖,若有所悟。
“兵法常言山川都會,一般說來在那些既有山地險要可以憑恃,又有江河水道可以流通的地方,才最容易形成戰略要地。你們看看,這幾處東西走向的山河,與幾處南北走向的山河縱橫交錯,可不就是將天下腹地分割成了數個相對**的地方嗎?就拿荊州來說,江陵乃是腹心,外有險要山脈,內有大大小小的江河周流內外,既可以將各郡彼此連接,又可成爲運輸之幹流,所以荊州即便處於四戰之地,但只要外圍據點不失,就仍然可以長期堅守。”
劉琮說完之後,轉而指向漢中,又道:“漢中亦如是,只是地方比荊州要小許多而已。相比之下,更倚重山脈之險。而且山脈和江河的戰略意義各不相同。山脈重在阻隔,而貴在有孔道可以通行,江河卻重在流通,貴在有據點可以扼守。”
“有山地險要可以憑恃,則易於在亂世中建立割據,稱王稱霸也好,獨善其身也罷,都能夠形成局部的秩序,從而積蓄力量,以待時變。有江河水道可以流通,則便於向外部投遞力量,進行勢力的擴張,也便於介入全局。方纔我所言這九大地域,全都擁有這些條件。反觀甘將軍所言之涼、交、幽以及遼東等地,皆地處偏遠,進出不便,難以對天下造成太大影響。”
“當然,這並不是說這些地方就可以棄之不顧,而是說在全局未定之前,這些相對**的地方可以暫時不加考慮。現在諸位應該能夠明白,爲何我會對交州聽之任之了吧?”
直到此時,甘寧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劉琮會對交州採取羈縻之策,卻不怎麼駐兵,也不派遣官吏前去治理。
不過漢中應該不會如此,反倒因爲漢中的重要性,要採取更爲嚴密的手段,將其牢牢控制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