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遼正在爲斥候傳來陷馬坑陷住銀甲戰將趙雲的利好消息而擊掌稱讚,不想喜悅之情又隨後被再次傳來的噩耗給破滅:“將軍!韓暹、李樂等三衛將軍全部陣亡,餘部已被敵將戰雲給擊潰,銀甲將正將奪自三將的戰馬帶離包圍圈,全速馳離。”
兩次消息前後傳遞來的時間不過幾次喘息,讓張遼應變不及,臉上的喜悅之色還未褪去隨即換來一副愁容,沉思片刻,張遼似乎明白趙雲爲何急於奪馬而去的目的,忙對左右朗聲下令:“即可傳令全軍,拋棄一切輜重,留下穆易(PS:杜撰人物)自領三千兵士照看物資,其餘各部全力追擊銀甲將趙雲逃去方向。”
大軍隨後繁忙喧鬧起來,在將校等的緊急調動下,衣甲和兵器在兵士整齊劃一的行動間不停的傳出摩擦聲響,潮水一樣的兵陣隨即佔據了整個長阪坡大半的遼闊地域,層次森明,步步推進。
樹林內,趙雲打量着周遭自軍兵士,看過每個年輕士兵的潰爛傷口和對生的希望充滿着渴望的面孔,趙雲憂心忡忡,就剛纔強搶獲得的三匹戰馬,怎麼也不夠這眼前十餘位或多或少受到不同傷害的士兵搭乘。“怎麼辦?”是留給一向遇事沉穩雍容真定的趙雲急需決斷的首要任務。
一個年長一點的老兵似乎看出了趙雲面臨的困難,灑然一笑,撐起已斷去一臂的殘軀對仍獨自皺眉的趙雲說道:“將軍!切勿因小失大!吾等殘命,自投效劉使君主公以來就再沒有懼怕過死亡。當年吾不過是混跡江夏一地的賊寇,也沒少幹過殺人謀財之類的勾當,幸好遇上主公同將軍等英雄人物,在仁義享譽天下的主公赦免吾等罪行之後,能重新做人已算天大的恩賜。今天就是吾等報答主公恩情的時候。將軍!時間緊迫,無須再估計吾等性命,只要能護得主公依爲左膀右臂的軍師殺出重圍,就算是讓吾等立馬橫死陣前,吾也絕不皺下眉頭。將軍……”
趙雲熱淚隱現,可實在不忍丟下這些慌然醒悟重新成爲主公麾下勇敢無畏的兵士,老兵見勸說甚微,橫下決心,快速的拾起身畔刃口出現幾粒缺口的戰刀,朝着自己的脖間順勢一抹,鮮血順着刀刃汩汩溢出。老兵的身軀直直豎立,面帶安詳和平靜,微笑着還欲再說點什麼,可喉間急速抽搐幾下,話語卻始終沒有發出聲響。
有樣學樣。老兵周圍斷胳膊斷腿的年輕士兵也紛紛抓起自己的兵刃,朝自己的胸口或脖子扎抹。趙雲高聲咆哮,翻身下了銀龍,幾個虎撲腳來到老兵屍身處,緊緊抱起正在消退着餘溫的身體,淚水宣泄不止,幾次想狂叫可又發不出絲毫聲音。
草草將這些忠勇的兵士遮埋在林間,趙雲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將仍在昏迷中的諸葛亮輕輕抱起安放一匹繳獲的戰馬馬背,又將自身銀甲下的內衣撕成幾條布帶,牢牢將諸葛亮於身下戰馬綁縛一起,等一切準備妥當,兩人四馬才緩緩自林穿出。
遠處塵煙飛揚,趙雲心知乃敵軍大隊過後造成的煙幕,不敢再做停留,一一手抓緊綁縛諸葛亮的戰馬繮繩,一手朝另兩匹空乘着的戰馬馬臀拍去,兩聲先後嘶鳴,吃痛後的空馬轉眼就飛離出趙雲的視線。催動銀龍,一馬當先往劉備軍後隊追去……
平安脫困,路上又遇見不少流民和走散的兵士,趙雲不多停留,終將徘徊在生死邊緣的諸葛亮安全帶回到劉備身邊。
劉備聞聽趙雲和軍師諸葛亮趕上隊伍,忙先將手中攙扶的百姓安置在路旁一枯樹下休息,等趕到兩個渾身血跡斑斑之人面前時,劉備突然發現軍師諸葛亮背後還插有被趙雲斷去半截的羽箭,大吼一聲當場暈厥過去。隨同的兵士和趙雲一番手忙腳亂,在多次耳邊的叫喚和掐治人中穴後。(PS:掐治人中在很早的中醫學上就曾出現,但據小西查找資料,卻仍爲查處具體出現這類緊急治療昏厥病人的手法最早出現在何時何地何人手中。遺憾啊!!)劉備才緩緩吐出沉積在喉頭處的濁氣,清醒過來。
醒後第一句話既是:“軍師!汝千萬不能有事啊!備可離不了汝,大軍離不了汝,新野數十萬百姓也離不了汝啊!!”讓在場的將士、百姓紛紛感激萬千。
“主公!軍師只是暫時昏迷,只要尋得杏林聖手,當必不會有事。”緊抱劉備身軀的趙雲趕緊勸慰劉備,以免再出現類似之前一樣的昏迷。現今可不是大隊滯留不前的時候,失去軍師諸葛亮的臨時佈置和調動,如果再失去主公的決斷,身前這幾萬百姓和將士勢必最終成爲曹操大軍的獵物,遭到最兇殘的毀滅。
劉備靜靜的躺在趙雲懷中,緊閉的雙眼卻留出兩股清淚,乾裂的嘴脣蠕動了幾下,似乎在說及什麼,趙雲本想低下耳朵傾聽,可又傳來一道緊鑼密鼓的蹄聲,四個憔悴衣甲散亂的兵士騎在三匹奔馬之上轉瞬到得衆人身前,“噗通”幾聲,紛紛跪在趙雲懷中的劉備身前哭泣稟道:“啓稟主公!大事不好!”
猶自還在沉浸在悲傷之中的劉備在聽得有新的軍情稟報時,才醒悟着自趙雲懷中慢慢坐起,沙啞的問道:“有何軍情?快快道來。”
“小人原本奉命負責三將軍與主公大軍之間軍情的傳遞,之前得三將軍下令,讓小的即可回稟主公,當陽橋已爲三將軍佔領,現三將軍正按軍師之令在橋頭緊急佈防,由於橋頭附近荒亂,泥土鬆散,不利於挖掘堆積,構築簡易的溝渠此法明顯不行,因故三將軍才急令小的快馬加鞭來報。”跪立最前之人率先稟報來自張飛部曲的最新進展。
劉備細細聽後,未覺出有何大事不好之處,忙又對別的幾人問道:“可還有別的大事未有如實報來?”
三個發亂衣破的兵士渾身顫抖,聞聽主公親自發聲問及,這顫抖的身體越加明顯,頻率也加快更甚。趙雲把一切看在眼中,忙對三人輕問:“有何大事,還不快快道來,難道非要讓主公動怒不成?”
三個跪立着的兵士齊刷刷的將眼光轉投到剛纔稟完三將軍進展的那位斥候身上,不過還是沒有向主公劉備道出他們所知的內容。
趙雲看見三人的動態,隨即對已稟完自己肩負任務的斥候說道:“想必爾也知他們三人所需稟報的內容是吧?那就由爾向主公稟道,否則爾等四人將按軍法懲治。”
剛回稟完自己任務的斥候一身輕鬆站在三個跪立之人的側首,這一刻卻再次成爲周圍所有人雙目的聚焦點,雖說自己知道部分那讓聞聽之人動容的消息,可這本不應是自己負責稟報的部分,在趙雲炯炯精光注視下,這斥候先朝跪立中的三人投射去憤怒的眼神後,才上前輕聲沉重的說道:“回……回將軍!小的……小的也所知不多,不過來時途中遇上他們三人,後才得知他們均是保護主母兵士中的幾人,本在主公大軍出動之前,緊隨三將軍出兵佔據當陽之後出發,不過隨行的還有不少百姓鄉民,兩位主母和公子又仁心仁義,不忍棄不少累得飢餓、走不動的百姓而不顧,因此才行動緩慢,最後離三將軍部曲越來越遠,就在離當陽縣境不遠的一個村子處卻遭遇到數千曹兵的突然圍擊,保護主母和公子的麋芳將軍隨即讓他們數十人先保護主母和公子撤離,自己率餘部前去阻敵,然卻不敵敵軍將領,數十回合後被敵將刺落馬下,現在也不知道其生死消息,他們幾人一直護送主母逃進破敗的村子,將主母座駕的馬車焚燒一炬,替主母尋得一隱蔽院落藏匿後,十餘人分成兩部,一部緊守在主母院落四周,令一部則出來找尋麋芳將軍等消息。他們三人中兩人就是之前護送主母中的兩個,另一個是親眼看見麋芳將軍中槍落馬的兵士。”
驚天的消息由斥候的嘴中一步一步展開驚險的一幕幕,趙雲邊聽邊注意着主公劉備的神態,出乎趙雲意料,劉備卻沒有如之前得知軍師諸葛亮消息時的激動不安,反而沉靜無比,靜靜不帶一絲的紊亂情緒聽完斥候口中的大事。
“主公!請許讓趙雲前去救回主母和公子!”趙雲及時表明自己的決心。
“不可!萬萬不可!子龍將軍纔剛剛將軍師於萬軍之中救回,還沒等休息片刻,又怎可再讓將軍爲了備之一家而拿將軍性命開玩笑,此事就此不許再提。”劉備忙搖頭果斷的拒絕了趙雲請命。
“主公!……”趙雲還想再說,圍住四周的將士也爲劉備話語中的大義而感動,紛紛下跪說道:“主公!怎可讓主公血脈絕後,還望主公允許趙將軍出馬尋找和救回主母和公子吧,吾等願同隨趙將軍一同前往。”
剛纔那三個還在顫抖着軀體的士兵這一刻彷彿被感染道內心的熱血,也將跪伏的膝蓋邁動到劉備身前哭泣道:“主公!是吾等該死!讓主母和公子深陷敵軍重圍,先恍然醒悟,願遂趙將軍去救回主母和公子,還望主公成全!”
“是啊……是啊……怎可讓主母和公子……”越來越多彙集在官道的百姓和兵士紛紛加入請命的行列,劉備始終不願鬆口,可趙雲等不下去,多一陣的耽擱,勢必讓主母和公子多一份的危險。悄然往在一旁低頭吃些雜草的銀龍潛去,借劉備還在爲圍困的百姓解釋之機,趙雲翻身上了銀龍,揚鞭急速趕往當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