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隔着數千人,曹純的一聲暴喝,驚得谷間碎石刷刷墜落,連帶着山谷內的虎豹騎和荊州騎兵全都擔憂起來,如果造成雪崩一樣的效果,那可是得不償失之舉。
文聘也不再多語,畢竟這羣騎兵可是主公的嫡系部曲,真把這羣怪異的騎兵給激怒,鬧到曹公面前,恐怕也是自己這新投之人吃虧而已。
山谷慢慢又恢復到平靜。
山口的劉備兵卒死死的把守住出口,憑藉其大型拒鹿馬的強大控制範圍,讓曹純天人交戰的內心遲遲不敢輕躍雷池一步。趙雲、周翔也不急,主公同隨行的百姓能多走幾個時辰對整個撤退大局來說都是好事。試想讓這羣名字間都帶有“虎豹”的兇惡騎兵追趕上數萬手無寸鐵的百姓,造成的局面也將是無法可以預計的災難。
“戰?不行,這可是主公的心血,輕易不能折損。不戰?那豈不是讓身後的荊州降兵小看吾等虎豹將士,這可對剛剛從山林間走出的精心訓練下錘鍊出來的將士軍心和士氣是不小的打擊,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曹純年輕的面孔上久久無法舒展劍眉,第一次遭遇如此艱難的抉擇,讓一貫冷血沉穩的曹純變得逐漸急躁起來。
當主將出現兩難境地,往往會有聰明多智的良才冒出,此刻既是如此。
“首領!依末將看,敵軍已然嚴防死守早有準備,貿然闖關只會讓吾軍死傷慘重,還是暫避敵鋒來得要好,同時可令小兵快速同傳隨後趕來的主公,將此地戰況如實稟報,想必主公可以諒解吾等今日所爲。”同樣一身銅甲,長相英俊的青年兵士悄悄在曹純耳畔進言說道。
“什麼?就這樣顏面盡失的撤退?夏侯蘭,爾可是要讓某今後再也在主公麾下擡不起頭做人乎?”曹純接近迷失心智,暴走震怒中對其咆哮叱責。
“首領!……”夏侯蘭還想再進勸言,隨即被曹純粗魯的揮手打斷,“勿要多說,傳令下去,準備出擊!”(PS:虎豹騎訓練時,對其領軍將領均同稱之首領,故這裡夏侯蘭照舊稱呼曹純爲首領)
“注意了!敵人將要發起攻擊了。”趙雲目不轉睛的盯着對手的一舉一動,從對方將領間的細微神色變化處就瞭然於心,對仍還缺少着眼關注戰場之上風雲變幻的小弟周翔提點道。
“是!”周翔悟性本也不錯,聞聽之下,加強了對局勢的觀察和洞悉,在融會進自己的分析,短短的時間中,周翔又對戰場間的轉換有了心得,不過還得實施在真正的對戰之中,成長也需要時間來檢驗。
“虎豹聽令,全速衝擊正中拒鹿,力圖一擊突破。出擊!”曹純急怒下仍能掌握對面拒鹿帶來的震撼下的漏洞,可見眼光獨到,不愧成爲曹操麾下秘密部隊的首領。
黑色旋風轉瞬及至,裹挾着寒冬空氣,三千虎豹騎風捲殘雲般衝擊大型拒鹿的薄弱處,也就是幾座拒鹿連接的中心點,一直沉着的趙雲此刻面色也變得嚴峻起來,趙雲也看出曹純打的是什麼主意,大聲下令道:“弓箭手準備!步軍後撤!引燃拒鹿!”
周翔帶領的也是步卒居多的部曲,爲數不到五百的騎兵被周翔安排在遠離拒鹿設置點的數尺之外,見趙雲下令兵卒後撤,周翔也應聲喝道:“步軍後撤!”
官道上整齊的腳步聲交錯,片刻只留下三千手執弓箭,並引燃箭頭火苗的弓手,騎在馬上的趙雲和周翔安靜的看着逐漸越來越快衝向拒鹿連接點的曹兵,“放箭!”“唰唰唰!”密如驟雨的羽箭紛紛呈三十度角射出,在進過短暫飛行後,大都落在距離陣周圍,隨着一聲轟響,火苗呲呲暴漲,引燃了早已暗藏在規定區域內的硝石、硫磺,濃烈的黃煙騰空而起,在吐着火舌的上空久久盤旋。而炙熱的火焰可一步也不慢的吞噬樹木構建的大型拒鹿馬,“噼啪啵哩”的直響中,冬季易於燃燒的樹木也遇火既燃,頃刻就形成一段火牆封堵住谷口。
“啊……啊……”沒想到劉備軍埋伏的手段層出不窮,搶先突擊的虎豹騎兵在發現敵人射出的火箭時還不明白其意在那,等醒悟過來後,強烈的火焰早已把快速突進的騎兵連人帶馬裹進火海,一股焦臭味伴隨着不斷傳來的慘叫聲繼續傳遞,收勢不住的虎豹騎這下可真成了撲火的飛蛾,一頭撞進蓄謀已久的諸葛亮毒計之中。
曹純第一次感覺到臉上有了淚珠的存在,騎在高速奔馳的愛馬背上,沒有伸手擦拭,仍由那帶有苦澀味道的眼淚沿着臉頰淌落。沒有任何遲疑,曹純心知,唯有拼死衝出拒鹿和火海,方能給予敵人最大的威脅,否則這樣敗回,主公曹操一樣也不會放過自己。
“殺!”曹純一面狂策戰馬,一面大聲鼓舞士氣,在曹純奮不顧身的表率下,早把神經練得麻木不仁的虎豹猛士一股腦的全衝進別那紅日還要豔紅的火海之中,火苗竄起,發、須、衣、毛,只要遇火既然的物體,紛紛沾上即化作飛灰。首當其衝的曹純更慘,臉部被火苗嚴重灼傷,透明的水泡懸吊吊的掛在面前,好在沒有阻礙視線,面容醜陋下,鬚毛全不見了蹤影,焦黑的模樣同傳說中的來自陰間的判官好有一比,提槍的大手也嚴重燒傷,曹純忍着鑽心的疼痛,一聲不吭,目光中之投射出陰狠冷酷的神色,一槍挑飛攔在路間的最後一道拒鹿馬,曹純才大口吐出忍閉甚久的悶氣,立住馬身,深深長長的呼吸起新鮮的自然氣息。
趙雲也沒想到居然會在此處遇上這種強硬角色,對還在深吸空氣的曹純送去英雄重英雄的目光後,銀槍上手,靜候這讓自己也頗感敬服的敵將。
見大哥鎖定了敵軍主將,周翔只好找尋屬於自己的目標,隨着曹純用無比的勇氣和堅毅的性格衝出一條火路,緊隨其後的虎豹騎也逐漸在曹純身後開始聚集。夏侯蘭也出現在曹純身側,這位開始有點嶄露頭角的年輕曹將,也把自己的眼光緊緊的死死的鎖定在趙雲馬側的周翔身上。
“桀桀桀”曹純口中響出夜梟般的怪笑,對一身銀甲的趙雲喝道:“沒想道吧,今日就讓爾等賊子嚐嚐某的虎豹騎的威力。結陣!”
陸陸續續逃出火海阻截的虎豹騎在首領曹純的指引下,形成一個明顯的三角攻擊陣勢,箭頭既爲曹純本人,每排騎兵依次增加一人,梯次隊形每個兵士手中的騎槍平舉胸前,眼眸充血,剛纔的伏擊雖然讓虎豹騎成軍以來受到最大一次的打擊,但存活下來的仍有兩千餘騎,攻擊隊形仍在,威勢因此也在。
邁過谷口的縱伸限制,騎兵排列開來,衝鋒優勢就立刻顯現出來。剛纔幾輪箭雨過去,趙雲手下的弓手隨身攜帶的箭矢也消耗甚多,如今面對兩千餘精心培訓過的套有銅甲的騎兵,弓手的威力全無,趙雲果斷讓這些失去最大效用的弓手隱入等候敵人多時的方陣之中。同時讓損失較少的刀盾手豎起櫓盾,在盾與盾間,讓長槍兵伸出寒光閃閃的槍刃。
一個主攻,一個主防,到底是攻擊犀利還是防禦堅硬,只有戰過才能知分曉。雙方將領都對即將來到的戰鬥充滿渴望,好男兒當對敵沙場,正是此時最好的將士寫照。
文聘驚呆了,而且驚呆了很久,猜測到這隊騎兵強勢,但絕對沒有猜到會強勢道如此地步。前方有削尖的鋒利拒鹿馬攔路,後又有高炙着火焰的火牆堵截,可這都沒對主公密密調教出的騎兵形成震懾,文聘不得不服!而且是口服心服!
喃喃自語:“這還是人乎?還是血肉之軀乎?難道真的不怕死?還是本身就不死?”文聘開了一次眼界,以往何嘗見過如此面對惡劣情勢下仍能具有強烈勇氣的部曲,這一下,對文聘一生的震撼實在來的太過猛烈,直擊內心身處。
一甩頭,文聘清醒過來,見烈火已遮擋住自己看往谷口戰情,此時身邊只有同樣被震得呆如木雞的手下兵士,文聘沉吟吼叫:“還傻看着幹嘛,還不衝過前面火海作甚?”
“將……將軍!前面可是大火啊,怎,怎能……”一小個子的兵士猶自還在顫抖着迴應道。
文聘勃然大怒:“別人都能衝過去,吾等荊州兵就不能照做?誰敢膽怯動搖軍心,別怪文某翻臉不認人!軍法無情!衝!”
文聘憑着自身的血氣和不服輸的性格,當下一馬當先的衝在前列,荊州兵大都是文聘一手帶出來的老兵,當然熟悉主將說一不二的個性,半恐懼半遲疑的催動戰馬跟隨在文聘身後往火牆撞去。好一道浴火鳳凰涅槃時出現的景象,火光照映在將士的臉上,驚恐逐步退去,有些將士還露出笑顏。
其實只要人能在最後關頭拋棄一切,勇氣往往會帶出無限的意外。曹純的虎豹騎就是,現今的荊州騎兵也如斯。當文聘同樣焦黑着模樣出現,趙雲同周翔差點沒有認出,如果不是文聘的一親衛在穿越火牆時先收取下將旗,在穿過火牆後再次懸掛在槍尖之上,相信包括曹純在內,在場的很多人都不會認出這爲數不少的敢死之人。
夏侯蘭在曹純身邊講述文聘軍也已跟隨穿越火牆,曹純這才第一次看重其文聘和其手下的荊州兵士,同時低頭對夏侯蘭交代幾句,片刻,夏侯蘭再次出現在曹純身後,曹純面色一整,鐵槍斜斜上揚,露出一個表情怪異的笑容,戰鬥宣告即將爆發。
正本 第十五節 火海肆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