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到一直小心翼翼的帶領五千步卒埋伏在密林兩側的灌木叢中,他們此行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把已埋藏在林道兩邊樹木和枯葉荒草之中的硝石硫磺負責引燃。這是軍師在密令中分工明確下達的任務,如不能完成,這樊城近三萬的劉備精兵可就需要面對數倍於己的曹操大軍,可見任務的嚴重性。
本來這一任務並沒要求具體的將領負責,在關羽心中,本來這一重中之重的任務應該是交給自己最爲放心的義子關平來完成,可陳到在得知密令中具體的跡象任務後,就毛遂自薦的請下這任務,還當衆簽下軍中擁有無上至高威嚴的“軍令狀”以明心志,出於安撫新投之將心念的考慮,關羽最後才把這關係到全軍性命的重任交託給年少穩重,忠肝義膽的陳到,並吩咐無論戰情如何兇險,就算身爲攔阻大將的自己力敵不過敵軍人多勢衆時,也切不可擅自加入並營救自己,任務的目標不是多殺幾個前鋒敵將或殲滅敵軍前鋒,而是那緊隨其後有着十萬之數的第一隊曹操南征大軍。
當曹仁曹洪的大軍開始冒頭在小道之外時,陳到的心臟都快提到嗓子眼來,強行壓下喉間的唾液,任由額間滲出的汗珠滴落,陳到仍舊趴伏在半身之高的雜草叢中一動也不敢動。
前方傳來的助威聲隱隱讓身爲主將的曹仁曹洪揪心,許褚雖然爲人魯莽,但對主公可是忠誠有加,武力也在軍內無可敵,但好漢不敵拳多,僅僅以五千人攻殺有三萬餘防守的劉備軍,而且防守的大家還是當初輕斬過河北名將顏良、文丑的關羽,這不得不讓兩位曹操愛將擔心,如果許褚爲關羽擒獲或陣斬,這對大軍的士氣勢必造成不小的打擊,到時面對主公自己兩人可就百口莫辯,主公曹操或許可以容忍戰敗的失利,但絕不會容忍見死不救的將領出現。
“快點!再快點!”曹仁曹洪一前一後不斷的督促着將士的前進步伐,眼看只要穿過這片帶有荒廢氣息的樹林,想必救援許褚將軍就要輕鬆許多,就算不能救得許褚,此後也不會招致主公的責罵纔是。
陳到面色陰寒,看着人潮洶涌行進在寬不到二十步左右的小路上的曹兵,心中盤算已經放過去的曹兵人數,估計已不在三萬之數,思付着關羽現在面對的可是又增兵三萬多的曹軍,壓力將大大朝前,此時還在不斷加快步履前進的曹兵人數也在兩三萬之間,知時候已到,陳到朝身側的士兵示意,該兵士立時揮舞其手中掌控的紅色旗幟來回晃動,帶着炙熱氣息箭頭的箭雨飛向小道的雜草叢中,轉眼火勢蔓延,越發不可收拾,熊熊的烈火張開巨口,藉助微弱的風力,在數尺不到的窄道肆無忌憚的肆虐起來,戰馬的驚鳴,士兵的慌叫,讓整個還在需尋漸進着的部隊炸開了鍋,到處都是在尋找躲避烈焰的兵士,奔跑之中跌倒,爬起再跑,不再顧及剛纔的嚴謹隊列和陣型,只恨父母爲什麼不多生一雙大腳。
“有敵軍!在右邊灌木之中。”一小校的吼叫讓慌亂中的曹兵更加驚惶不安,有的甚至還在回頭觀望時就被那不斷燃燒而來的無情之火給吞噬,悲鳴哀嚎慘叫不斷,濃煙也滾滾騰空輻射四周。坐在駿馬之上的曹仁面對咋驚雜亂的軍士不停的指揮:“安靜下來,尋找有利地勢,弓箭手瞄準右邊火海後面的敵軍放箭。”
可慌亂之中,誰還有心聽令指揮,能在這火海之中尋找到可以獲得生命的道路,全都一窩蜂的擠往那個方向。大火還在不斷蠶食生命,面對這人爲的災難,許多第一次上戰場的大漢軍人就這樣把年輕的寶貴的生命交付在烈火之中。
許褚可真是位強勁的對手,雖然現在關羽把許褚的長刀已能死死的壓制,但想輕易不付出代價的取下其性命,關羽自問做不到這點,眼看許褚身後又開來不少援兵,關羽心頭也突然有了一種致命的緊迫感,在這一愣神間,許褚抽刀側身,堪堪躲過划向喉頭的冷鋒,額頭密佈的汗水和急速起伏的胸口足已說明剛纔那一刀的兇險。五大三粗,兩臂虯結的許褚也不得不正視強悍的對手,縱觀之前所有有過的交戰沒有那一次能如今日這一戰來的惡劣和危險,但也無比的酣暢,令人回味。
趁着間歇,關羽瞄到許褚大軍身後的濃煙和火光,知道所埋伏的陳到軍已發動攻勢,趁熱打鐵,關羽不可不知,隨着鋒利的青龍偃月刀高舉,身後軍陣裡傳來激昂猛烈的鼓聲,軍士奮身嘶吼,奪人心魄的喊殺聲四起,以三千馬軍爲首的劉備軍騎兵發動總攻,步行的軍士手執兵刃和弓箭趨步向前,許褚部的曹軍爲之震驚。
關羽高坐於赤兔馬背,手中青龍偃月刀來回奮舞,任由那三尺長鬚在胸前飄拂,身後震天的殺聲響起,熱血爲之澎湃,這纔是真正的血戰開始。
一馬當先,刀下帶起血光一片,刃口鮮血滴落,馬過之處,無一人站立,許褚也被之驚呆。先前一戰,耗費體力甚多,現在兵力缺少,唯有一死拼之。強打精神,再次催馬出戰,兩員虎將奮起餘勇,又絞殺在一處,可潮水一般涌來的劉備軍將士,瞬間就將五千餘人的曹軍騎兵所淹沒,刀過處,槍補之,槍刺後,刀摸之,馬腿、人身,無數的斷肢殘骸丟棄一地,崩潰!徹底的崩潰!曹軍何事遇上過這羣出閘猛虎般的敵軍,心膽俱裂下,不知是誰帶頭反身而跑,緊隨着又一個、再一個……
剛從枯樹林躲過恐怖火海襲擊的曹軍援兵,在幾個帶頭小校的統領下,還沒等站穩陣腳,自家的潰軍正好衝了過來,陣型還未成型就又被衝散,隨後那些惡狠狠的劉備軍士也已殺到,戰火又在樹林盡頭燃起。一方是呈隊列互補的衝殺,一方是驟然倉促迎擊的防禦,“勇”者勝!血雨腥風,鋪天蓋地,退無可退,敗事已成定局的曹軍忽作鳥獸散開始了最終的敗逃,士兵再也不聽指揮,也沒有大將可以指揮,統率這些士兵的曹家兄弟此時還在火海之中尋找自救,煙燻火烤的滋味讓人十分難耐,就連那些縱火行兇的罪魁禍首幾時撤退也未察知。
見一陣衝殺,敵軍大亂,但源源不斷仍有不少逃離出火海昇天之境的曹兵正在彙集,關羽及時下令收兵,帶領着得勝而歸的將士撤回樊城。而剛剛獲得生機的曹兵得見敵人撤退,有的兵士連拿起手中兵器都頗感負擔不起,躺倒坐下一大團。被關羽放棄最後拼殺的許褚也累得下了戰馬,靠在疲憊不堪盤臥的戰馬身側喘着粗氣。
“將軍!”許褚擡起無神的雙眼看去,原來是一個面容被濃煙燻黑的小校,無力的問道:“何事?”“兩位曹將軍還被圍困在火海之中,還望將軍施以援手。”話音剛落,小校載到於地,大駭之下許褚也未能查探小校有無生機,急忙讓自己的戰馬站立起來,以往輕鬆的翻身上馬此時也變得極爲艱難,好在最終還是成功攀上馬背,對在一邊還在休息的曹兵咆哮吼道:“還不快隨吾前往救援。”
指揮着手下兵士收集沙土掩埋火星,在半天的光景下費了老大的勁才把圍堵住路口的火焰撲息,一邊行進,一邊叫喊,可到處都是燒焦的屍體和灰燼,許褚的虎目也隱現淚珠,因爲他知道,這次是自己拖累了曹仁曹洪兩位將軍,如果不是自己的一意孤行,孤軍深入,兩位將軍又怎會落入敵人的圈套之中,自責的心讓許褚耿耿於懷,之祈禱上蒼能給予兩位將軍一次脫逃出困的機會。
或許是曹仁曹洪命不該絕,也或許是許褚祈禱的心感動了上天,就在許褚意爲兩位將軍蒙難之際,一道微弱的聲音自一堆亂石後傳出:“仲……仲康!吾……在這……這裡。”等許褚及幾個兵士手忙腳亂的扒開焦黑的屍體,下面露出兩位被保護極好的身着盔甲的將領,擡起已然昏迷失去神智的臉龐,正是那遍找甚久的曹仁曹洪,此刻的二將,眉毛被燒去大半,發須也焦枯,獨鼻息間還能得見均勻的呼吸,許褚這才放下久懸在心頭的擔憂,長吐濁氣,失而復得之態頃刻在粗獷的面容上出現,淚水在此時再也抑制不住,唰唰的滴落在兩具昏迷之人的頭臉上。似乎想起什麼,許褚大聲的喝問:“此地何處有河流溪水可供清洗?”
一小兵趕緊上前稟道:“來時小人曾見過附近有條幹枯的河牀,河牀之中還有少量的清水流淌,可供梳洗。”“還不帶路,更待何時。”許褚大聲的呵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