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城守府。
曹操站立在首位之上,其霸主氣勢展露無遺。
“大軍現在狀況如何?蔡都督,爾可有話說?”曹操有點憤慨,連帶着語氣也嚴厲森然。
戰戰兢兢中的蔡瑁慌忙閃滾下跪,不敢仰視正不怒自威的主公曹操,低垂着腦袋無力的回稟着說:“主公!末將無能,先今至此,大軍仍不適應水面艦船作戰。”
“什麼?要爾何用!來人,將其拖出去杖責四十。”聞聽之後,曹操更加憤怒。
一旁曹操干將,面帶譏色,卻沒有一人率先出列爲其勸解,反而對叩首下跪中的蔡瑁投去鄙視神色。這些北方戰將,對於膽小怕事,甘於輕易投誠之人,遠沒有敬重那些寧可血戰致死,力戰而亡的敵將來得順眼。沒有趁機落井下石已是對荊州降將蔡瑁的天大恩賜,當然就沒人願意爲三月仍不能訓練成軍的蔡瑁求情脫罪。
“慢!主公!可否姑且一聽蔡都督有否辨言?”曹操軍內智囊團中的謀士程昱還是在最關鍵的時刻挺身而出,甘冒怒火四溢的曹操大不韙而出班替好比磕頭蟲的蔡瑁請求道。
“仲德!勿要多語,似此人這般無能統將,爾爲何還要爲其求情。想,三月啊,已三月之久還未能使吾大軍能善戰於江面,反觀敵對之假冒皇親貴戚劉備老兒,在新得江夏之後,僅用一月時日,就南下又斬獲荊南四郡,盡得土地的同時,虛情假意,籠絡民心,又爲其徵得兵員數萬,如照此勢頭,待吾軍終成之日,恐怕劉備老賊已得兵近十萬,到時再對其征剿,勢必難上加難。”曹操雖怒,但仍不失理智,漫天怒氣下,仍將目前局勢分析透澈,讓程昱無從開口繼續說道。
好在曹操麾下才智過人的不禁程昱一人,而現今身居謀主之位的荀攸更是善於急智之人,聞聽主公怒言,也明知程昱想法的荀攸,也出列對主公曹操進言道:“主公息怒!請聽公達一語。”
曹操不敢怠慢,忙收斂一下怒氣,不忿的鼻哼一下,終纔對一味看重的荀攸輕身說道:“公達有何話說,儘可道來。”
“主公!此南征大戰,被天險所拒,此乃天意!而今吾軍多爲北方強兵,不習水性,無法快速習得水戰之法,此又屬天意!人不可違天!當順應天意。好在吾軍能得荊州降將蔡瑁將軍等鼎力操練,先過雖然不好,但也勝過沒有水軍之局。想必主公也明知,此次征討劉備殘軍,如果沒有水軍輔助,定難以渡江攻擊劉備殘兵,等其盤根錯節發展壯大,勢必尾大不掉,難以平息。急不是辦法!這練成水軍可遠非陸上練兵一樣,這之中首先就得讓兵士適應水性。之前三月,雖屬寒冬已過,可江水水溫仍冰冷刺骨,不利於兵士在初春之際下水練習水性,想必蔡瑁將軍也是如此安排,故而沒有在之前的三月裡盡多數的讓士兵下水練習。”
荀攸還未講完,眼看就要被兩旁甲士拖下去杖罰四十的蔡瑁,不甘心就這樣被活生生杖打致死慌忙不跌的掙脫開甲士的大手控制,連忙跪身向前對曹操哭泣說道:“主公!荀軍師正是一語中的,瑁身居江岸已久,十分熟悉江岸之事,想初春下水,南方兵士或還勉強可爲,然北方兵士定然十分不適,反而會因爲習慣的不同而導致感冒發燒等病情蔓延,對軍中士氣和戰力都將是嚴力打擊,這樣的自損戰力,末將更不敢爲。因此末將才同副都督商議甚久,得出先行操練艦船甲板上的戰鬥,以期同劉備或江東孫權大軍鬥艦相交時不至於在船面之上的戰鬥處於下風。然而末將實在沒有想到,北方的兵士普一登船,反應之大,出乎末將所料。連續半月,先期登船的將士不是每日暈吐就是昏睡於船艙之中,別說操練,就是讓這羣兵士提動自己的手中兵器,也花去末將不少心血和時日,隨後纔有所好轉,不至於每日無力,但也只侷限於一些簡單的單兵作戰。可水面戰鬥也如同陸地戰鬥一樣,需要船隻在江水之中行動,組合搭配成各種陣型,形成攻擊陣勢,方能發揮最大的戰鬥功效,然這樣一來,這些初步不再暈船的兵士在江水洶涌奔流之上,一經波動,舊情又發作起來,戰力急劇下降,甚至連站都站立不穩,更別提作戰一事。實非末將無能啊!!”
耐着性子,曹操忍住打斷自己聽取謀主荀攸的勸解怒火,仔細聆聽完自己的水軍大都督一番血淚哭訴,也明白了問題出在何處,不理還在低聲哭泣中的蔡瑁,繯首側問荀攸等人道:“公達想必事先已知此事的問題所在,不知可有何妙計能解眼前危機?”
“攸也無能,連日苦思冥想,仍不能得出一計爲主解憂。畢竟攸也是對滾滾江水懼之又懼,自小就不曾精通水性,也就不曾思付出應對那浩蕩東去的江水之法,如不能先行解決此事,吾軍切不可妄動!”荀攸面帶羞愧,但也不忘最後仍對曹操提醒告誡。
曹操也不知如何應付這大軍面臨着的困局,見謀主荀攸也不能爲自己破解,遂只好求助府內在座的衆人道:“那何人可爲吾分憂?”
衆將面面相覷,全都不知該從何下手,更別提想到解除無時無刻不再激流涌動的江水之法。曹操面色由白轉黑,細細的小眼都快眯成了一道狹窄的細縫,但還是沒有想出辦法。
又是程昱,在最危急的時刻再次挺身諫言說道:“主公!不妨問問善於水面作戰的將領如何?”說話的同時還以眼暗示曹操望向那跪出斑斑血跡並且額頭也磕出血水的蔡瑁。
曹操頓時明白,大軍之中,也唯有荊州降將才具備江面作戰統領大軍的實力,餘者強如夏侯、許褚之類的猛將,恐怕上得船面,也會如同那時不善水性的兵士一樣暈死船中。畢竟這是江水,這是江面,遠非北地那些河流同日而語,就算那黃沙順水而下的黃河,恐怕也沒有此長江水面寬闊浩蕩,想在如此浩大的江面與敵對戰,沒有一支強力水軍,實難完成霸業大圖。
曹操換過一種臉色,臉上聚起假笑,真不愧是一直老狐狸。連忙邁動腳步移向已快哭泣得聲嘶力竭的蔡瑁身側,雙手將蔡瑁攙扶起來,同時下令兩側的甲士道:“還不快去傳隨軍醫士來爲吾大都督治療傷勢。”等倉促沉重的腳步奔行而去後,曹操即正色柔聲對蔡瑁歉意說道:“之前是操太過急怒,希望蔡都督原諒則個,對都督的苛責,皆乃操之不對。操在此向都督致歉!”說完,當衆給了蔡瑁深深一禮,把剛恢復一些元氣的蔡瑁再次驚嚇得語無倫次道:“末……末將,末將豈……豈敢!主……主公折殺……殺小……小的了。”
等一會醫士悉心爲蔡瑁的傷情檢視之後,又上了一些尋常草藥,曹操這才求教道:“不知蔡都督可有何良計可解吾軍不適江面作戰的弊病?操這裡不恥下問,虛心求教。”
“主公!瑁寧可肝腦塗地也自當報效主公!可唯今之計,瑁也實在是無計可施,還望主公寬容些時日,待瑁回至營中,當立即召來張副都督及舊有的水軍將領共商此事,一定爲主公儘早思付出完美之策改善不利的練兵此局。”蔡瑁滿頭冷汗,剛得以逃脫杖責之法,如今又被曹操逼迫,好比放於伙頭軍常用的蒸籠中蒸烤,帶着不安和驚魂的心情,差點又將行跪於太守之堂。
曹操不動聲色,雙眼放光,直視抖抖颼颼好似飽受寒風侵襲着的蔡瑁,將蔡瑁嚇得三魂七魄又少了一魂三魄,不過直視時間不長,見蔡瑁只顧低頭顫抖,未見慌亂心虛,曹操這才收回如炬的眼光,堆起滿臉笑意對蔡瑁輕道:“蔡將軍!既如此,操信過將軍也!將軍自當即可起行迴歸三江口岸水軍大寨,操在此日夜守候將軍好消息的儘早到來。”
等蔡瑁踉踉蹌蹌,步履蹣跚的走出太守府。曹操再次變臉,神情嚴肅的朝堂內自己心腹文武問來:“諸公觀此人之言,可信否?”
許褚脾氣火爆,性格也不喜懦弱之人,率先發難回稟:“褚觀此人,膽小懦弱,非主公可堪重用之人。由此等小人口中所言,又怎能讓吾等盡信其言語?”
曹操轉首看向自己麾下愛將,見其所言非自己內心所想,莞爾一笑,沒有理睬。其實曹操等候的仍是以荀攸、程昱等人爲首的智囊的回答,隨即再次轉向看往左首幾人,眼中的期待目光,讓被一一掃視到的文官羣僚心生被主公重視的感激之情。仍由智囊之首荀攸代爲回答說道:“主公!在下等人一致認爲蔡都督之言,可信度在九成之上。起因由有如下幾點:其一,蔡瑁此人,固然膽小怕事,性格軟弱,好財色,喜功名,但其當初投靠吾主,實屬當下無奈之舉,也可算其見勢不對即採取的最明智的取捨。由此可見,此人眼光還是不弱,懂見機行事,善靈活變動。其二,此人家眷皆在吾軍掌控之下,外加家財也被主公派人緊盯,如其有反叛之意,想必全家老少及家財不報,還將受到主公大軍全家追殺,實與其當初投靠主公之宏願相違背,因此攸斷言,此人應不會在此背叛主公。其三,蔡瑁此人,雖說本身缺點多於優點,但其中也不乏有閃光之處,這即體現在其對水軍操控和對戰之上,據攸瞭解,蔡瑁此人,家族盤根在荊襄一地有些年頭,因此同歷任襄陽城守均有不錯交往,也因此得以少即從軍,欲借軍功,坐實襄陽,掌握實權之名以爲家族換取最大利益,可謂野心不小。恰恰也因此之故,蔡瑁從軍後博覽羣書,勤修技藝,弓馬嫺熟不說,一身水中功夫在荊州等地也頗具勇名,加上其家族勢力雄厚,原有荊州官員不敢輕易得罪,才讓此人官位連連跳動。後來襄陽太守一職爲劉表劉景升機緣巧合下獲得,蔡瑁隨即建議族中長老,讓其姐結親劉景升,籠絡信任太守,此舉在現今來看,也不失爲明智之舉,方纔有了此後蔡瑁掌握荊州水軍之大權,可謂是頗具心機。這些種種,均說明蔡瑁此人,識時務,懂利弊權衡,如今吾軍佔據大漢半壁江山,整個江北盡歸吾手,蔡瑁不是愚笨蠢傻之徒,當自可分辨強弱局勢,也就有了當初拒劉迎曹之舉,讓主公不菲一兵一卒就輕鬆佔得長江上游重城襄陽。也有了同劉備殘軍和下游崛起的江東孫權想抗衡的北岸根基,同時還收得荊州降兵數萬,對主公整個收復大業來說,可算是起到添薪加火之助力。因此最後吾等均認爲蔡瑁此人,至少現時可用,而且還得重用,缺少其替主公操練水軍,吾軍水軍成型加加劇數倍難度,故而蔡瑁時刻絕不會糊弄主公,欺騙主公。望主公明斷!”
曹操細想之下,覺得荀攸之言,大致與自己所思相同,也就認可了荀攸的諫言,果斷的回到主位即下令着道:“衆將聽令!”
“末將在!”曹軍大將齊身高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