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佈置完陷阱後的當天傍晚,散佈在荊山山道外的斥候就急急回報:“將軍!曹操追兵已近荊山山腳,此時正在山外紮營休整。”
趙雲細想,估計是曹操在之前進取新野和樊城時均吃道殘敗,這次多半是對其手下將領多番囑咐,讓領軍之將不敢再掉以輕心,以免再倒復撤,前車之鑑,後車之師,看來曹操手下的將領也學得聰明瞭許多。隨後趙雲同已經完成軍師交代任務的周翔互望一眼,只聽趙雲對斥候問道:“可曾探聽或察看到來敵之領軍將領旗號?人數是多少?”
斥候擡頭沉着應道:“來敵的旗幟上寫有【文】字,所待兵士大約在五千上下,皆爲騎兵。”
“文字?曹操手下可未曾聽過有姓文的將領啊?”趙雲自言自語道。
“大哥!會不會是同小弟之前有過一次交手的荊州降將文聘?”周翔在沉思醒悟之後提醒着自己的大哥。
“不錯!看來多半是此人。曹操佔據襄陽,城中文武多半都靠於曹賊,想必這文聘也不會身免,畢竟憑一擊之力是無法同來勢洶洶切兵多將廣的曹操相鬥,投降也是在所難免之舉。先前雲也看過此人同小弟一番搏殺,感覺其手下功底比較紮實,馬上功夫也不差,看來是急於在新投之主面前搶奪戰功。即如此,那明日就讓雲好好同此人一斗,看看到底孰強孰弱,也正好再給曹操追兵當頭痛擊。”趙雲迫不及待的期盼起明日之戰起來。
周翔在側輕笑道:“那好!小弟就爲兄長在旁鼓勁助威,預祝兄長旗開得勝。”……
晨間冬日的濃霧彌散,讓荊山山體白霧纏繞,伸手之處不見五指,趙雲不敢大意,起得大早,就讓酣睡一夜的兵士提前進入戰鬥陣地,嚴防起曹兵先鋒文聘的趁霧襲擊。
而此時,文聘正爲山間的大霧而愁悶,來之前,文聘可是在新主曹操面前下過重誓,一定追上劉備大軍以纏住其行軍速度,否則甘受軍法處置。眼看循着劉備軍餘留的足跡,雖然多次被引上岔路,幸好都在最後關頭識破敵軍的誘敵之計,時下已把握住正確的劉備軍行蹤,正是對其尾隨進擊的最好時機,可這該死的天氣,居然又出現濃霧遮山的狀況,如被劉備軍斷後部隊繼續故佈疑陣,將對自己的追擊之路又增添不少難度。
“唉!”文聘短嘆一口,搖了搖頭,面對如此惡劣天氣,貿然出擊,如被埋伏的劉備軍襲擊,恐怕又將步上之前樊城的後塵,這絕不是曹公所願看見的,還是等等好了,等大霧消散,再起全軍追擊罷了。
世人皆知,濃霧之後一般都會暖陽高照,如今的荊山也正是如此。午時十分,山間的濃霧逐漸散開。文聘早已整軍待進,見時光不早,爲把耽誤的時間縮短,文聘作出了這一生最大意的一個決定:“全軍出發!快速通過山道!”
大軍開動,雷鳴的蹄聲升起,在山谷間迴響不絕。
由於天空濃霧散盡,視野開闊,山谷盡頭一覽無餘,高速奔進中的文聘還是時刻留心着山腰的動靜,可這陡峭難攀的山壁,一眼望去即知無法隱藏伏兵,這也讓文聘稍稍鬆弛下時刻提防的神經,然卻沒發現早已被趙雲軍修改的陷阱所在。
“轟隆隆……”前隊的戰馬馬失前蹄,在急速奔行的時候掉入數尺之深陷阱之中,陷阱裡密佈着早被削尖排列的樹樁將這些陌生之客全數迎入,連人帶馬,凡是掉進陷坑之中,迎接的只有那森冷冷,寒冰冰的尖刺,血肉之軀的士兵和健壯的馬匹也根本不是其對手,紛紛被這些削尖之物穿掛於上,慘叫都未發出,數十騎就這樣不明不白的將性命送掉。
可文聘下達的是全速前進,前方的騎兵沒有發覺下就死於非命,緊隨之後的兵士雖有發現,但馬速實在太快,衝勢不減下也紛紛往陷阱口掉落,就如同下鍋的餃子,一個一個噗通噗通自覺自願的前來送死,與之前的騎兵不同的是,這一批士卒,臨死之際還是把驚恐作慌的形態和聲音傳達了出來,“啊……”慘嚎聲響起一片,可屬於這些士兵的死亡命運仍舊改變不了。
經過數百人的前仆後繼,趙雲部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給敵人挖掘的墳墓終將被填充完畢,巨大的坑中佈滿死去的馬屍人身,所流淌的熱血也在坑中形成一個數尺寬的血泊,怵目驚心。
文聘暗自慶幸身在隊伍之後,否則自己也將如這些死不瞑目的士兵般含恨故去。虎目鼓睜,怒血上涌,眼眶之中血紅一片,好似快要滴落英雄血淚。“嗚啊啊”厲吼連連下,文聘身體聚集力量,暗銀色的鎧甲下胸膛起伏,可知其憤怒有多眼中。
兩側山口埋伏的趙雲晃悠悠的領着手下兒郎趁機快速在山口結陣,眨眼間就佈下一個步兵常用方陣,前排三列仍是當日襄陽城下最顯頑強的刀盾兵,其後則是手持槍尖寒光閃閃的長槍部隊,也呈三排排列,最後纔是當初在襄陽城下立得首功的弓箭部隊,此時這些年輕的弓手們紛紛扯開弓弦,將無比鋒利的箭矢搭於弓上,目標當然是直指猶在驚魂不定的文聘騎兵。
文聘仰天昂首再次狂嘯一聲,對前面猶自心驚膽裂的荊州騎兵咆哮道:“爾等不思爲友復仇乎?”
“報仇!報仇!”來自荊州籍的騎兵頓時齊聲震吼,欲把心中的膽怯藉此驅除身外,洪亮的呼聲連山角的一些碎石也隨之墜落山谷,反把立於山口官道上的戰馬驚慄不安。
趙雲眼露讚賞之色,對文聘一語激起將士餘勇而深受感觸,不覺生出一絲惋惜,何苦爲敵乎!不及細想,趙雲也隨之行動起來,朝身後嚴兵列陣的將士喝道:“誓死!誓死!”
雙方人馬就在這不到數丈的山口隔着跌落不滿屍體的陷坑對峙起來。文聘軍率先發難,鐵槍高舉,嘴中喊道:“殺~”,大隊的騎兵狠着心腸,冒着踐踏自己隊友屍身的惡寒賣力的衝刺起來。“三輪平射!”趙雲令下,刀盾兵和長槍並閃出空隙,弓矢猶如攢動的飛蝗徑自射出,在如此近距離的蓄力發射下,利箭速度又快了至少一倍,衝在箭頭的騎兵帶着不甘紛紛墜於馬下,還沒等躲閃開來,隨後的馬蹄踐踏身上,骨裂的脆響之後,一灘肉泥血肉模糊攤布在官道之上,令人作嘔。
三輪的箭擊,讓文聘的騎兵部隊再受重創,眨眼功夫,衝在最前列的騎兵又戰死不下千人,文聘一種想哭卻哭不出來的模樣,惡狠狠的瞧着那一身銀盔銀甲的趙雲,血仇就此深結。文聘及時喝住好比飛蛾撲火自尋死路的士卒,從士兵無神的注視下緩緩策馬穿過,一股濃烈的血腥味迎面而來,文聘深鎖俊眉,面帶冷漠,抱着必死之心對趙雲冷聲冷語道:“可敢與某一戰?”
一聲朗笑,趙雲拍馬上前,對高聲邀戰的文聘說道:“有何不敢!”
“看槍!”一輪槍影幻出,文聘搶先出擊。趙雲也不甘示弱,雙腿一夾馬腹,白馬長嘶,蹄下生風,電光火石的往填滿屍身的陷坑馳來。經短距離的衝刺,兩將就在那陷坑頂上交兵一處,文聘槍法不俗,速快,力沉,趙雲沉着應對,銀槍飛舞,護住敵人進攻要害的同時往往還給予刁鑽怪異的進攻。
文聘越戰越感心驚,對手的強力猶在前幾日襄陽城外對陣武將之上,現今手心冒汗,槍法已不如剛開始時來得得心應手,自己每刺出一槍,對手彷彿洞察分明一般,往往槍式還未近前,對手的銀槍已早早攔截其槍路之前,並在挑磕槍頭槍身之時,從意想不到的地方隨時攻出直指要害的一擊,如果不是自己反應及時,恐早已身亡多時。一個大意下,趙雲的坐騎揚起前蹄,雙雙踢向自己的戰馬,這大出文聘所料,不及躲閃,身下戰馬被踢得身子一偏,正好讓馬上的文聘軀幹迎向高速攢刺的銀槍,文聘只好仰身躲避,可畢竟慢上半拍,呼嘯而來的銀槍在颳起文聘高聳鼻樑的同時貼着麪皮滑過,文聘頭皮發麻,待起身後拔轉馬頭,看也不看的使出一記“回馬槍”,不待停留,便落荒而逃。
趙雲也不追趕目送敵將狼狽的撤回騎兵隊型後,只說了句:“荊州武將,不過如此!”就大搖大擺的回退到自己的兵陣中,不再出現。
看見主將戰敗,文聘的荊州騎兵讓開狹窄的只容一人一馬的過道,等文聘馳過後緊緊跟隨,一個比一個跑的還快,生怕再遭受一輪血腥無情的飛羽攻擊,白白把性命葬送在這些鋒矢之下。